或許是韋局長的態度,讓許落沒有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說到底,這是重大傷人案,受傷的還是許落這個警察,體製內自然很重視。

但這裏麵涉及到一個人,阿勝。

當天晚上,許落趕到之時,阿勝已經無法動彈,他的意識很模糊。

因為被撞,他無法動彈,但還是拚著最後的清醒,把事情告訴了許落。

許落原本該守著阿勝,等待救護車抵達。

但因為李特,因為突如其來的車禍,而肇事者曾想過要殺死阿勝,最後不知為何打消了這個念頭,又轉頭開著車進入到大棚區域。

許落擔心李特會有生命危險,隻能丟下阿勝,追進了大棚區。

這是他的失責,本身擅自招募阿勝充當線人,沒有任何報備,這就違反了紀律,開除他都一點不過分,不追究其他責任已經算是輕的了。

得虧阿勝沒有生命危險,否則這個事情更嚴重。

想到這裏,許落也滿心愧疚,掛了電話之後,就找到了阿勝的病房來。

阿勝到底是皮糙肉厚,除了一些軟組織挫傷和擦傷,並沒有傷筋動骨,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或許也正因此,所以局裏才沒有立刻追究許落的責任。

此時阿勝正靠在床頭,打著手機遊戲,看著他那滿是裂痕的手機屏幕,許落心裏也頗不是滋味。

他的床頭櫃上下堆了幾個外賣袋子,旁邊也無人陪護,但他似乎早已習慣了。

“大佬,你怎麽過來了,人抓到了嗎?我表現還可以吧?”

阿勝激動起來,一臉邀功的表情。

許落坐在了他床邊,微微一笑說:“你做得很好。”

阿勝鬆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許落看了看外賣袋子,忍不住問:“你那些堂兄弟和老表,沒來看你?”

阿勝訕訕一笑:“都打過電話了,大家都不容易,要忙著賺錢的。”

許落眉頭微皺,正打算說話,母親葉蓮章從門口匆匆路過,掃了一眼,又轉了回來。

“阿落,你怎麽跑這裏來了,怎麽能到處亂跑呢,快跟我回去!”

葉蓮章剛剛送走了謝衛安等人,回到病房發現兒子不見了,也是慌了神,一路問護士一路找,總算是找到了。

許落向母親介紹說:“媽,這是阿勝。”

“阿姨好!”

阿勝滿臉泛紅,雖然隻是簡單的一句介紹,但在他心裏,許落這是把他當朋友了,不然也不會把他介紹給自己母親,這得多親密啊。

葉蓮章這些年含辛茹苦撫養許落,不想他走父親的路子,但也不想他與那些該溜子混,對阿勝這樣的“飛機仔”(精神小夥),她其實印象並不是很好。

“你好。”

葉蓮章擠出一個微笑,算是打招呼,而後揪著許落就回到了病房。

“媽,阿勝一個人不容易,以後帶飯,順便帶他一份吧,另外,我轉錢給你,你順便把他的醫藥費也付了。”

許落拿出手機,就給母親轉賬。

葉蓮章欲言又止,想問阿勝的來曆,想問他們怎麽認識,想告誡許落不要跟不三不四的人來往。

但她最終沒有說出口。

因為她知道兒子這些年受過多少欺負,兒子是不可能跟這樣的人交往的。

兒子這麽做,必然另有內情。

“你這才上班一個月,能用多少錢,別轉了,交給媽去辦就得了。”

許落嘿嘿一笑:“謝謝媽,我就知道你最好。”

葉蓮章白了他一眼,趁勢說:“我跟局長商量過了,等你出院了,就調去辦公室吧,這可是難得的機會,你再推三阻四,我可真跟你斷絕關係了!”

許落下意識想反駁,可見到母親的神色,又說不出口,隻能扯開話題說:“媽,我想睡一會。”

原本隻是借口,沒想到許落還真就結結實實睡了過去。

等他醒來之後,已經是下午了。

母親早就等著他醒來吃飯,許落還沒問,葉蓮章就說:“你放心,那個阿勝的飯,我也送到的,錢也交了。”

許落這才安心吃了頓飽飯,與母親有說有笑,但心裏卻想著,如何才能不去辦公室。

吃完了飯,母親去幫他洗衣服,許落又坐不住了。

正想打電話詢問案情進展,發現姚夏走了進來。

“姚隊!”

“別動了,躺著吧。”

姚夏滿眼血絲,一臉疲態,身姿都佝僂了。

“怎麽樣?”兩人幾乎異口同聲,不過姚夏問的是傷情,許落問的是案情。

姚夏瞪了他一眼,但到底還是先開口。

“小屋裏的指紋提取出來,也做過初步的對比,確實是喬蜜的,可以證實,你說的那個女人,應該就是喬蜜。”

許落激動起來,將自己的推測告訴了姚夏,後者卻搖了搖頭。

“李特聲稱並不認識喬蜜,之所以去那裏,是因為村裏人的田木被雷劈了,照著風俗習慣,雇他去做法事,他在大棚區裏找不到具體位置,發現那個瓜農小屋有燈光,所以過去問路,沒想到突然就遭到了攻擊。”

許落早該想到,李特應該早就有了準備。

“村裏有人給他作證吧?”

姚夏點了點頭:“有微信聊天記錄,有村民發的定位,有做法事的定金轉賬,從證據角度來說,他說的是實話。”

許落對此並不意外。

“那個人呢?有沒有確認身份?”

姚夏搖了搖頭:“血跡之類的生物證據我們都已經搜集提取,還在申請比對,附近道路沒有監控,我們正在走訪排查,尋找目擊者。”

“喬蜜呢?”

姚夏沉默不語。

“姚隊,咱們還得從李特下手,一定是他放走了喬蜜,亦或者把喬蜜藏起來了,他一定還會有後續行動的!咱們一定得盯緊了!”

對於許落的建議,姚夏眉頭緊鎖,有些不悅。

“許落,從諸多供詞和證據來說,李特也是受害者,我們有什麽理由調查他?咱們必須堅持辦案的方向和重心。”

“可是……”許落還要堅持,姚夏已經拍拍褲子站了起來。

“許落,你就安心養傷吧,我就是過來看看你,這個案子以後就不能再跟你討論了,你明白我意思麽?”

許落恍然,難怪這麽好說話,原來姚夏將這次的討論,當成了許落的“最後的晚餐”。

看著姚夏離開的背影,許落心中很是難受。

如果調去了辦公室,做文書工作,以後還怎麽參與這個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