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報會結束之時,外頭已經全黑了下來。
但同事們並沒有能休息,因為調查方案已經定下來,因為李母的堅持,因為喬蜜有了作案動機,更因為涉及到刑事案件,所以專案組決定進行全麵的強製屍檢。
而同事們也需要去李飛和喬蜜的家中進行勘查取證,大家都忙碌了起來。
許落作為專案組的一員,雖然隻是抽調協查,但與大家的任務是一樣的。
他跟著同事們走出會議室,打算一起去取證,卻被姚夏叫住了。
她指著接待室說:“許落,你先送他回去。”
雖然被抽調到了組裏,但很顯然,許落還是最適合跑腿的那個。
“姚隊,讓他自己回去就好了,大家都這麽忙,正事兒要緊……”
姚夏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個事了。
花麻地晚上基本上不通車,那鬼地方誰敢大晚上跑去,李特自己又沒車,也不太可能讓他滯留在隊裏。
“你說得對,大家都忙,所以才叫你去啊。”
姚夏半開玩笑地說著,許落還要反駁,姚夏故意板起臉來:“剛抽調就反骨?想回去受訓?”
許落頓時無語,心說,人在矮簷下還真是不得不低頭,當即挺腰並腳,行禮:“保證完成任務!”
然而等他來到接待室,表情又冷了下來。
“走吧,我送你回去。”
言畢,他率先走了出去。
看著許落的背影,李特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跟了上去。
許落之所以願意來跑腿,一來是不想忤逆姚夏,另一方麵也是想解決心中的疑問。
“為什麽選喬蜜?”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他,一路沉默,他到底還是選擇了打直球。
麵對許落的問題,李特似乎早有所料。
“看來你是真縮雖(慫),那就讓我幫你回憶回憶吧。”
坐在後座的李特身子稍稍前傾,從抽紙盒裏抽出一張紙,而後又是一張,再一張,就這麽接連抽了二十幾張。
膨脹起來的紙很快就灑落在了副駕座位上,都快鋪滿了。
“你又搞邊科(什麽)啊!”
許落眉頭皺了起來。
雖然已經習慣了李特的神神叨叨,但這麽無厘頭的舉動,許落還是有些看不懂。
不斷抽紙,能讓他回憶起什麽來?
許落努力搜索記憶,空空如也。
說來也奇怪,紙巾這種東西,是最常見的日用品,但許落卻半點印象也沒有。
硬要計較的話,倒是有個不錯的畫麵。
有一次,他和李特在程文君的宿舍裏做作業,程文君從外麵回來,第一件事就是用紙巾擦掉嘴唇上的唇膏。
程文君隨手將帶著唇印的紙巾扔進了垃圾桶,那團紙巾最終被李特偷偷藏了起來。
當時的許落沒有覺得李特是變態,反而羨慕他比自己有勇氣。
但這個跟喬蜜又有什麽關係?
紅唇?
許落想起了喬蜜也塗抹著紅唇,自己被戲耍的時候,喬蜜在那些霸淩者的起哄下,嘟著豐潤的紅唇,肆意在自己的臉上脖子上留下一個個紅唇印。
難道他僅僅隻是想喚起自己痛苦的回憶?
許落並不認為李特會針對自己。
就在許落一頭霧水之時,李特已經隨手取出了扶手箱裏的一個小瓶子。
那是一瓶驅蚊噴霧劑,也不知道是哪位同事留在車上的。
李特將驅蚊噴霧劑對著許落噴了幾下,許落有些不耐煩:“有話說話,這樣很好玩麽?”
李特調轉了噴頭,又噴在了那些紙上,很快,整個車廂都是一股子濃鬱到刺鼻的香氣。
“你到底想搞咩(什麽)啊!”
許落話音剛落,就聽到了哢噠一聲。
那是打火機的聲音!
這個聲音仿佛是個開關,打開許落記憶大門的開關!
火焰從打火機裏噴出來,“轟”一聲悶響,駕駛室內引發了爆燃。
“我丟!”許落罵了句髒話,下意識踩了急刹。
而那些蓬鬆的紙巾已經開始燃燒,加上驅蚊噴霧的助燃,火勢看起來實在是駭人。
許落想要打滅火頭,想要打開車門,想要鬆開自己的安全帶,發自本能想要逃出車外。
但此時的他,眼中隻有烈焰,身體像被無形的釘子釘死了一樣,根本動彈不了!
許落曾被很多人問過,為什麽在一些性侵案中,受害女性傻乎乎地不懂反抗,很多人甚至因此而產生了受害者太過軟弱,活該被害,如果是我,非得如何如何的暴論。
許落每次都會給他們科普,有時候並非她們不想反抗,而是因為她們根本動不了。
這種狀態叫做緊張性不動狀態,當人們遭遇到危險之時,出於身體的自我保護機製,就會陷入身體僵直無法動彈的狀態之中。
許落自認已經做足了準備,可當他麵對突如其來的火焰,他竟被嚇得動彈不得了。
火光占據了他的瞳孔,他的意識變得模糊,瞬間被拉進了記憶之中。
那還是沒轉學的時期,一個放學的下午,許落剛從霸淩者的手中,把默默挨揍的李特救下。
他的懷中藏著一隻蠢萌蠢萌的倉鼠,正因為要保護這隻倉鼠,李特才遭受了拳打腳踢。
而就在兩人慶幸之時,傳來了哢噠一聲,那是打火機的聲音。
打火機的哢噠聲來自於一個粗劣的一次性打火機,上麵印有歐美**的圖像。
抓著打火機的手,粗大肮髒。
這人開著一輛摩托車,戴著當時風行的酷炫頭盔,頭盔麵罩映射出五彩斑斕的光影。
那人下了車,徑直走到兩人麵前,將倉鼠奪了過去。
許落和李特想要反抗,但對方是成年人,他們根本無力抵抗。
他就這麽隨意地掏出一瓶汽油,淋在倉鼠的身上,而後點燃了倉鼠。
倉鼠很快就被燒死,毛發燃燒的特有氣味,烤肉的氣味,散發的濃煙,都讓許落和李特無法動彈。
而那濃煙和烈焰,又漸漸在許落的眼中放大,仿佛溝通了另一個時空的記憶。
烈焰濃煙,程文君倒在血泊之中,許落渾身顫抖,想要爬進去,把程文君拖出來,但他的力氣實在太小,他的膽量也太小,渾身發抖,雙腿發軟,死死抵抗著心中的恐懼。
而那火光之中,有個人影一閃而過,那人戴著一頂摩托車頭盔,頭盔麵罩上倒映著火光。
這個頭盔人,就是許落要考警察,要回到南福的最終目的,他是最有可能殺死程文君的凶手,如今仍舊逍遙法外的凶手!
可是,這又跟喬蜜有什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