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夜奔

“什麽人!”一個土兵聽見草溝有動靜,警惕地喝了一聲。

“哪裏有人,是風!”驅逐菲婭的土兵脾氣暴躁,不耐煩地拉起她,“快滾,你的貝殼項鏈用完了!”

“貝殼項鏈!”頭疼欲裂的唐濤恍然一驚,啞道,“菲婭,那項鏈…”

“基裏哈…”菲婭極力掙脫土兵,扳住他僵滯的肩膀,失神道,“隻能這樣了,你送我的貝殼項鏈…如果不這樣,我是見不到你的,我是你的罪人,就連贖罪的機會,也是你給的…”

“快點!快點你這,酋長知道了我要挨刀子!”說著,兩個土兵手忙腳亂地將她拖走了。

“放開她!”唐濤扭頭嘶喝菜著,半夜三更的,他惟恐土兵身手不軌。

“呼——騰騰騰騰…”唐濤轉頭時,草溝裏冷不防竄出幾個黑影,趁土兵來不及反應便從背後反架著一對一地封嘴鎖喉,在另外兩個幫手下,掄起手中硬物砰砰幾下將兩個土兵砸得沒了聲息,緊接著,幾個返身奔來,揚起石斧照準木架前後緊綁的皮繩上上下下一陣掄砍,深夜裏,砰砰的砍剁聲,驚心動魄。

“你們是…誰?”菲婭當場嚇傻了,站在一旁直哆嗦。

“噌!”一個黑影旋身過去,倒鎖其喉,暗聲道,“敢說出去,宰了你這個!”

菲婭被鎖緊脖子捂緊了嘴,急忙做明白狀地連連點頭。

被黑影們拉胳膊扯腿的唐濤也是慌慌張張一陣亂問,一人起身呼哧道:“基裏哈侍官,是我!”

“小個子!”唐濤恍然一驚,原來是西拉爾三個哥哥,另外一個卻看不清。

唐濤心裏一穩,當兩隻胳膊被解開時,酸麻劇痛的身軀實在支撐不住,呼的一聲癱在了就勢反身的小個子背上,當碰到他的時,一道辣疼電流般激遍了全身,忍不住痛叫起來。

“別出聲!”後麵的大個子暗喝著,忙向眾人道,“這樣不行,抬起來!”說著手忙腳亂地將全身解放的唐濤翻過來,兩人在前,一人在後,抬著就跑。

“你們!…去哪裏!”菲婭慌了,急忙追了上去。

“菲婭…”被抬著的唐濤也顫顫悠悠地啞喊起來。

“基裏哈侍官!”大個子暗聲喝止。

“滾回去!”後麵提著幾板石斧的截住了她,抬腳將她踹在草地上,利言快語,“下賤的女人,聽著,他們問你,就說是克蘭酋長的人…你小心點!”說罷,一溜煙追了上去。

上下顛簸中,渾身裂疼的唐濤聽著,心裏一酸,咬緊牙,痛楚地、狠狠地閉上了雙眼。

當幾個漢子抬梯子一樣跨出草溝時,對麵黑林裏又竄出一個瘦小的黑影,咦咦啞啞亂喚著。

“西拉爾…”無衣蔽體的唐濤急忙四肢亂彈著,不知所措。

“啊!啊吧啊吧…”西拉爾見他模樣,啞語慌亂中,急忙轉過身,從暗處呼呼啦啦拖出兩根細長的木棍,兩手分開一展,幾人連忙順勢移身,將他平放在兩棍中間,麻木的脊背落地時,身下似乎硌著交織的粗繩,好像兩條木棍和繩子臨時製成的擔架。

“滋啦——”撕裂聲中,陌生人信手甩下一塊破布,搭住了他的私密。

“謝謝…”唐濤致謝時,連忙問亂向歇息的眾人,“這是…”

“基裏哈侍官,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大個子說著,催道,“好了,我們快走!”

“西拉爾,”擔架抬離地麵時,唐濤仰望著叢叢的黑林,納悶道,“你們…是怎麽知道的?”

晃悠的擔架旁,西拉爾有意無意地避著臉兒,指了指擔架左邊的小個子:“呃、呃、啊…”啞語中暗泣不止,是啊,親切的基裏哈落到了這般田地,她怎能無動於衷。

“基裏哈,先不要問,到我家再說。”小個子暗聲道。

“別、不要…”唐濤一聽要去他家,慌忙挺起身製止,“我、不能回克蘭部!”心說,這種樣子回部落,也太丟臉了。

“為什麽?”頭前,大個子一愣,停住腳步,前後兩人放下了擔架。

暗林中,唐濤費力支起身子,昏昏地看了一圈:“你們家,我不能去,兄弟…”他忽然想起了拉塔,便向小個子道,“我想,先去朋友家…”

“朋友?”一圈人怔住了,大個子忙道,“他叫什麽名字,住哪裏?”

“他叫拉塔,”唐濤抬手向南一指,“就在朵思部的山窪裏,是個獵人…”

五個人一聽,都懵了,好久說不出話。

“獵人?山窪?”小個子嘟囔著,停了一會,忙道,“是不是…一個傻子?”

黑暗裏,眾人都看向小個子,又轉看唐濤。

唐濤不忍心這樣定位自己的幹兄弟,隻得訕訕道:“拉塔隻是看上去不聰明…”

“哥!”小個子一震,“就在南坡底下,我背甘薯苗時見過他,身軀強壯大眼睛,這裏,隻有他是獵戶!”

“這怎麽…”大個子的朋友納悶了,“侍官怎麽和…一個傻子…”

“上次…”唐濤想了一會,才道,“在救西拉爾之前,我遇到了蛇,是他把我治好的,如果不是他,我是碰不到西拉爾的…”危難之際,他盡量闡明兩件事的連帶關係,當然,主要為了點透利害關係,繼而說明了事實真相,“其實,今天是酋長女兒雅爾莎迎我結婚的日子…”

“噢,我聽說了,”大個子的朋友忙道,“雅爾莎小姐要結婚,不過…”

“克蘭酋長還不知道這裏發生的事,今天早上,肯定有人找過我,他們見不到人,”唐濤仰頭看了看林梢迷蒙的夜se,“天亮前,肯定還會來找,你們家離我住的草棚很近,萬一被發現了,我現在的樣子,怎麽回酋長區?”說著緩了一口氣,“我想去朋友家避一避。”心急時,心裏話全掏出來了。

林中的幾個人,似乎都在琢磨著,寂靜無聲。

“不對啊,”大個子納悶了,“基裏哈侍官,你不是出來巡查的嗎?酋長女兒怎麽又來迎你結婚?”

唐濤苦笑一聲,隱瞞道:“這件事很複雜,簡單幾句話,也說不清楚…”

“好,既然這樣,我們去南坡!”大個子招呼二兄弟,顫悠悠將擔架抬起,小個子上前引路,西拉爾和陌生人在擔架兩旁護著,就這樣,一行摸索著向南麵行去。

半夜裏,抬著擔架穿林而行,談何容易!

漆黑的森林裏,幾步便是一停——小個子在前麵探路,然後引行。

一行所過之處,樹根藤條、坑窪枝草之類都要小心躲避,就這樣,探一探、引一引,走一走,停一停,因為是向南,所以,呼呼哧哧捱了好久才走到唐濤“家”的空地上。

至此,幾個早已累得氣喘如牛,急忙招呼著放下擔架休息。

東方,沉沉的森林上空,有些發亮了。

借著時機,唐濤有意回庵收拾一下竹刀標槍等簡單的家當,當然,更重要的是需要衣服遮醜,樹皮裙還在枕邊呢,而幾人得知他的意思時,緊偎在架前的西拉爾急忙一溜煙地跑了過去,不一會盡數收拾過來,轉臉將樹皮裙扔給了他。

在小個子幫助看小說^.V.^請到下,唐濤摸摸索索第一次穿上了樹皮裙,感覺綿綿軟軟的,多少還有些不適應,也很難為情,不過,無論在感覺上還是精神上,比光著身子舒坦和仗義多了。

在衣不蔽體的時候,人的精神最孱弱。

唐濤雖然一整天水食未進,又遭受了瘋狂的se剮,但這時,分明感覺到自己的體力已有些恢複,想試探著起身,好減輕幾個義士的負擔,可剛坐起,身下又是一陣鑽心的刺疼,哪能走路!

“基裏哈侍官,”大個子忙按住他,“快躺下,天要亮了,我們走。”說著在小個子引導下,抬起擔架,繼摸索著向南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