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你喜歡她?
“有哪個母親會不愛自己的兒子呢?”真音的聲音帶著悠遠的回憶:“你看我如今的樣子就知道了,我是明希族,與生俱來的便擁有音樂天賦。 而當初送給你父親的那個塤,便是我逝去的祖母留下來的。我們族人,幾乎每一個在死去之後都會化作一個樂器。
我本來是雲蒼之境之人,卻有一次無意間隨著父親去了無涯大陸,便是因此結識了你父親和夢非言。當時我和你父親情投意合,夢非言雖然對我有意,但是我卻從未回應過。後來,我和你父親成親,便是在快要臨盆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來自雲蒼之境的樂癡發現了我。
他認出了我乃是明希族,所以趁我剛剛生下你,身體虛弱之際將我偷偷擄走。我被他帶回了雲蒼之境,困在了這個石洞之中。”
說著,真音望了望自己身上的鱗片道:“他說明希族死後骨骼製成的樂器並不是最好的,最好的樂器,是將活人直接煉化成為樂器。他給我服下了一種藥,所以我的身體便漸漸發生了變化,腳底開始漸漸石化,逐漸長出鱗片,同時身體漸漸與這個石台長在了一起……”
亦非塵隻覺得心底湧起陣陣令人窒息的刺痛,好似母親過往的種種他都能生生體會到一般,他望著真音身上的鱗片:“娘,那你這二十多年,都是這樣度過的嗎?“
真音笑了,然而笑容苦澀蒼涼:“要不是看見你,我恐怕都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少年。本來以為有生之年便隻能這樣了,卻沒想到臨死前還能見到你,這也算是滿足了。”
亦非塵眸中都是怒火,聲音平靜,卻任誰都能聽出其中的冷意:“娘,那個樂癡是誰?”
“塵兒,不要報仇,他的修為實在太高……”換血已經完成,真音說著,手腕離開了亦非塵。
手腕終於得了自由,亦非塵一把抓住真音的手,漆黑的眸中都是陰戾:“娘,你告訴我,不管他的修為有多高,有生之年,我定會讓他付出萬倍慘烈的代價!”
可是真音顯然不願意提起,而是將目光轉到了子桑菱身上:“塵兒,她也已經沒事了,你帶她離開吧!”
亦非塵望著真音的另外一隻手,隻見她那隻原本白皙瑩潤的手,此時也長滿了青色的鱗甲,心底一顫:“娘,我……”要不是他堅持說自己要救子桑菱,她便不會這樣。如今,她的身體,除了臉頰,幾乎都長滿鱗甲了……
“塵兒,你喜歡她?”真音輕聲道。
亦非塵連忙搖頭:“怎麽會?不過是我讓她帶我來的雲蒼之境,我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讓她送命。”
“你讓我告訴你如何救她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卻說明了一切。”真音對亦非塵溫柔地笑:“塵兒,有的東西不要逃避,要勇於麵對。”記得,她當年在無涯大陸有次中了毒,他的父親也是他現在這般表情,她當時雖然半昏迷著,可是,他那時候的表情,她一輩子都忘不掉。
“娘,我沒有逃避,我真的沒有喜歡她。”亦非塵說著,轉開了眼睛。
“塵兒,你們趕快離開這裏吧,我死了之後,樂器便會成型,而那個樂癡,也會出現!”真音突然意識到此時的緊急,指著石洞裏的紅色絲線道:“現在它們已經不能對人造成傷害了,你們快離開!”
“娘,我不能走!”亦非塵眸中都是恨意:“他來得正好,我定要殺了他!”
“塵兒!他相當於地境九級的修為,你如何殺他?!”真音眸中都是急切,然而,青色的鱗片已經開始不斷往上爬,爬過她的脖頸,漸漸開始向下巴蔓延。
“娘!”亦非塵隻覺得心中一片荒蕪,為什麽,他才剛剛找到自己的母親,連解決辦法都沒有想出,便再也沒有了別的機會?
“塵兒……”真音說話開始變得艱難:“明希族雖然屬於妖族,可是每一個孩子一出生,便已經是人形。我過去不知道,以為自己和人長得一樣,便是人族了。可是生下你的那瞬間,我便知道你的血脈不相融,恐怕活不了太久……對不起……”
亦非塵握著真音滿是鱗甲的手,眸中淚光閃動:“娘,沒有什麽對不起,我能成為你的兒子,很幸福……”
真音又將目光凝在子桑菱身上:“她是神族,她的血,不會不相融,你不要擔心……”說著,青色的鱗片已然蔓延到了她的嘴唇,她吐出最後兩個音節:“快走!”
亦非塵看著真音的臉頰上開始一點點爬上青色的鱗甲,她此時已經不能說話,可是她的眼睛依舊深深的望著他,同時,眸中又帶著急切,讓他趕快離開。
“娘……”亦非塵再次看了真音一眼,他不想離開,可是,他不能讓母親死不瞑目。
咬了咬牙,亦非塵抱起子桑菱,向著洞外奔去,即將離開真音視線的時候,亦非塵轉過頭望去。隻見一片青色的鱗甲裏,真音的眼睛依舊溫柔地注視著他,眸中都是欣慰。
“砰!”隻聽到心中有一根弦崩斷的聲音。亦非塵的腳步微微頓了頓,他的母親,終於離開了……
而就在此時,鍾乳石洞中突然響起了一陣悅耳的琴音,石台之上,靜靜地躺著一架青色的七弦琴。它的琴身不知是由什麽材質做成,深深的青色上,發著幽幽的光。
在它的上方,不斷地有水滴落下,落在琴弦之上,響起一個個的音符。音符清揚靈動,不染半分塵埃,祥和寧靜。
亦非塵帶著子桑菱一路飛奔而出,雖然離得遠了,還是能聽到悠揚溫柔的琴聲從身後傳來,就好似母親溫柔的手,靜靜地撫在他的心上。
子桑菱隻覺得有涼涼的水滴落在她的臉上,她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亦非塵一路奔跑著,根本沒有注意子桑菱已經醒來。
“你怎麽哭了?”子桑菱望著亦非塵臉上的淚水,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個樣子,就好像迷途的孩子一般倉皇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