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凡和雲舒遙聚到一起自是有說不完的話,待茶盞中的茶都乏了,還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好似想要將十幾年沒有道出的話語句句不落的都說上一遍。
墨玉引著清淩帶著雲海先去了後院的宅子休息,而剩下的幾人不知是吃酒吃的還是怎得,都不覺困乏。房中時不時爽朗的笑聲傳徹院中,為這寂靜幽蕩的山間鍍上了一層靈動的光彩。
不覺間天邊已隱隱泛出魚肚般青白之色,公雞的第一聲報曉已然響徹耳旁。
“你們即是出來玩就不著急回,在這兒多住些時日再走。”米凡笑著掠過雲舒遙她們幾人,說道。
“這你不必說我們就賴著不走了,有好酒好菜的,想攆我們我們也不走。”雲舒遙淺笑著出聲。
“也不知道這些年你這女皇是怎麼當得,還是那副孩子般的性子。”米凡笑著說話間已從牆角搬了一個矮凳放在墨卿身側自顧坐上,很是熟稔的抬起墨卿的腿擔在自己腿上,指尖微微用力揉捏著。
雲舒遙看著米凡駕輕就熟的做著這些,心裏說不出的味道,有點酸澀也有些溫暖,不管怎樣,米凡現在已然認知了自己的情感,兩個兩情相悅的人在一起,即使吃苦也是甘甜,不過看著墨卿不能動彈的雙腿,鼻間還是隱隱透著股澀澀的感覺。
“當真一點知覺也沒有嗎?”不知這句會不會戳到墨卿的痛處,可雲舒遙還是忍不住相問出口。
沒有看到墨卿臉色的微變,米凡便待為出聲回著:“聽那郎中講的,配著藥湯再加上按摩,卻是沒有一絲效果。”說完這話,一聲極細的歎息從喉間劃過。
“爹爹,娘又去了後山……”墨玉許是將清淩與小海安排妥帖,又複身回來,剛巧聽著自家娘親這般說,便朝著墨卿控訴著。
“玉兒……”未等墨玉說完,米凡嗬住了他要講的話,可墨卿在聽到那句後山便已然明白。
微微傾身正了正身子,墨卿將還在為自己按著腿的手捉到了掌心裏,臉上黑下幾分,若是細看下來還有幾分懊悔。
“都說了不許再去後山尋那草藥,你怎的還是去尋,你也知道根本沒有效果,這又是何苦……”握著米凡的手帶著一陣無法自持的輕顫,連似是嗔怪的話語也帶著難掩的暗沉沙啞。
“不妨事,我想著許是就差這一副,若是如此豈不前功盡棄了。”米凡抽出了手,繼續手上按壓的動作,朝著墨卿清淺一笑,卻是讓墨卿看出了一絲不似以往的柔情。
“若是不嫌我醫術淺薄,我想看看墨兄的腿,可好?”不急不緩的聲音像是春風拂柳般的柔和,幾人才恍然發現,都當真是不知是呆傻還是隻顧著沉浸在久別從逢的喜悅裏,竟是忘了一個精通醫術的月如煙在這兒。
“好,如煙快去給墨卿看看。”不待事主開口,雲舒遙先一步出聲,話語中的急切就像是月如煙看一下那墨卿的腿就能接著站起來一樣。
米凡在望向月如煙的眼眸中閃耀著一絲光亮,緊忙的放下了墨卿的腿,讓開了地方。
而真正的傷者卻是沒有一絲喜悅的模樣,反倒劍眉微擰,說不明道不清的表情浮於臉上。幾人直道是他對自己的腿已然不報希望,若是月如煙也沒有辦法,他又要生生的再承受一次悲觀的絕望,不過有希望總比沒有好,不試試怎能知道治不治的好。
月如煙先診了下脈,一般這樣下半身不能動,許是血脈不暢所致,再加上久坐更是加劇了傷情,不過他剛剛見米凡為墨卿按壓著腿時言道一日沒曾斷過,到對這腿幫助不少,最起碼促進了下肢的血流通暢。
搭在脈上的手不曾挪過,月如煙那秀氣的眉卻漸漸緊鎖,這脈搏迸跳有力,絲毫也感覺不到墨卿身子的異樣,可這腿卻是不能動的,這般到底為何?疑惑,不解,卻是有些對自己醫術的那麽一點點的不確信讓月如煙眉間更為攏起了幾分。
房中的空氣也像是凝滯住了一樣寂靜無聲,隻剩清淺的呼吸和那緊張的心上下怦跳的聲響。無疑此時幾人的眼眸都齊齊聚與月如煙臉上,像是能從他臉上的表情看出結果一樣。
“來,我且再看下墨兄的腿。”
“如煙,怎麽樣?能不能治?”當真是認同米凡的那句話,也不知這麽多年雲舒遙女皇是怎樣做的,還國泰民安繁榮昌盛的,單憑這副急性子就不是女皇該有的泰然自若,沉穩淡定的模樣。
“讓如煙仔細診好。”鳳簫輕拍了雲舒遙一下,好聽的嗓音如清泉流過。
聽月如煙這般說,米凡便將墨卿的軟靴褪去,解開綁與腳踝上的帶子,將褲管向上撩起。
沒有想象中的變形扭曲,骨節勻稱,決計不像是已然十幾年站不起來的模樣。
手指在足踝處的太溪穴上微微使力,抬眸看向墨卿問道:“有沒有酥麻的感覺。”
“沒,沒有。”墨卿回著,臉上卻是有絲紅暈一閃而過便悄無影跡可尋。
看著墨卿的腿幾人臉上都緊緊繃著,而米凡更是緊張的不行,原本扶著椅背的手收緊又收緊,緊扣著的手還帶著微微的顫抖。雖然她一直不曾放棄過,可看著一個個郎中搖頭的離去,她其實已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隻是內心裏的堅持讓她一步步的在求醫問藥然後遍尋無果中失落難過,接著繼續這種日子一次次無奈又執著。
月如煙這次無疑又在她心裏播撒了希望的火種,給了她繼續下去的希望,但若是月如煙也無能為力,那麽她當真是要死了這份希望了。
“去將車裏我放銀針草藥的匣子拿過來。”月如煙唇角慣帶著的似是羞澀的笑意不在,臉上凝重的神色讓人心裏無來由的一陣冰涼。
“還是不要試了,這麽多年我也已經習慣,無妨……”墨卿拍了拍米凡緊緊扣在椅背上的手,似是風輕雲淡的說道。
“試試在說好不好,就這一次。”米凡希望的火苗已然孜孜燃著,怎容他輕易澆熄。隻當他一次次無果心灰意冷,怕她也跟著承受這一次次的打擊才這樣說。
“爹爹,讓如煙叔叔給看下,玉兒也想讓爹爹站起來呢。”墨玉幫襯著出聲也帶著難掩的渴望,從小到大的夢想就是自己的爹爹能如同別人一樣,從小就羨慕別人的爹爹能抱著他們背著他們,還有甚者騎在父親的身上扮著騎馬,可自己也知道爹爹腿不好,不能這樣,可小時的自己又是多麽的渴望和失落,可懂事如他,卻是從未給爹娘透露過半分。
現下雖是不知這位如煙叔叔有沒有這麽大的本領能醫好爹爹的腿,可是能試下,或許,還有或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