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時節,天氣還帶著夏的燥熱,而離皇宮不遠十裏,一處幽譚卻是詭異的很,空氣中殘存的熱度依舊不能將那潭水上覆著的那層薄冰消融,冰麵上依稀能看見嫋嫋升騰著氤氳的寒氣。

不得不喟歎這古時的人的奇思妙想,那宛鍍著一層殺煞之氣的天牢就建在這冰的徹骨的千年冰譚裏。而能受此禮遇的凡人也皆是數一數二的重中之重的牢犯,因著謀反被生擒的雲舒晴便被關押在這裏。

沿著那綿延突兀的石壁,踏著用碎石鋪著濕滑的的石階一路向下,雖然每隔幾凳便有一個燭火燃著,但畢竟是這兒濕氣太重,影影綽綽的發著昏黃的豆亮,依舊還需扣著一側的石壁腳下試探著向下移。

從接任皇位以來,才知道這做女皇也確實是份苦差事,每日光是批閱完那摞的像山般的奏折,便會到了半夜,所以這些時日倒是省了不少路,除了上早朝便是到這裏,夫君們個個想看上一眼也是傳膳過來一起吃完,便繼續批閱。

今兒批到最後一本,看看沙漏也已到了亥時了,想著批完這本就在這兒的軟榻上歇息一下,睡不了兩個時辰便又到了上早朝的時間。可打開著刑部遞來的奏折,上麵卻是說著雲舒晴卻是執意要見她最後一麵,口口聲聲的說著她還有一個天大的秘密,若是雲舒遙不來見她,她便將這秘密帶進棺材,這秘密便是永世不為人知。這刑部大人也吃不準,便奏請她做定奪。

雲舒遙第一直覺便是這雲舒晴奪權的心還未死,或許是想借此挾了她,達到她的什麽目的。但人有時就是這樣,明明知道是個陷阱,偏偏被內心的好奇心攪動的不安,隻有親自見她一麵,仿佛才可確認事實。

手掌交錯發出啪啪兩聲掌響,兩位勁裝打扮的暗衛便單膝跪地立與殿下。

雲舒遙一臉凝重之色看著殿下跪著的兩人,沉沉的出聲卻是帶著不容蔑視的風華威儀。“現在陪朕去趟冰譚天牢。”

殿下的兩人相視一眼,雖是不知為何都這般晚了,女皇又去天牢所謂何般,但聽命行事隨身保護女皇的安危是她們的職責,而心裏的那些疑問並不是自己能問的範圍。

在殿外候著女皇換下鳳袍,著了身輕便的布衣便一左一右護在身側馳馬揚鞭來了這冰牢裏。

待被牢頭引領著到了這關押雲舒晴的天牢裏,雲舒遙才知道那原先在電視上看到的大牢是用一根根木頭連在一起是多麽不切實際。

這天牢四周皆是用鑄鐵鑄成,一根根鐵杆的間距也隻有兩指的距離,雲舒晴手腕上和腳踝處都用粗重的鐵鏈綁縛在身後的鐵杆上,此時的她不知是昏著還是睡著了,蜷縮在地上,淩亂的發散落著遮擋著臉頰。而不知是冷的緣故還是害怕,她的身體抖動了兩下,卻是帶動了身上縛著的鐵鏈發出喤喤啷啷的響聲,在這靜寂的猶能聽到石壁上流下的水滴落地之聲的天牢中,更甚突顯。給這本就冰寒之地更是鍍上了陰冷之意。

牢頭見雲舒晴一動不動蹲在那角落裏,看著女皇眸色沉了又沉,大喝道:“女皇駕到,快些見駕。”

低著頭縮成團的雲舒晴聽到女皇二字,嘎然抬起頭來,口中帶著喜悅的喃喃低語:“母皇,母皇,你來看晴兒了嗎?是不是帶晴兒離開這裏。”

不能怪她沒看清,隻是這裏的光線太昏暗,而剛才她明明夢到她的母皇對她淡淡的笑著說著什麽,耳邊便傳來了這句女皇駕到。恍惚間的她以為還在夢中。

“你仔細看清楚,這是誰?”牢頭冷冷的聲音帶著絲難掩的不屑之意。

雖然雲舒遙很恨雲舒晴,但看到那牢頭看向自己點頭哈腰訕笑的嘴臉,轉臉對著落魄的雲舒晴卻是滿目的嗤之以鼻,望向牢頭的眼眸裏滿含冷冽,沉沉的說道:“你們先退下,我有話單獨跟她說。”

聽聞這句牢頭倒是聽命的快步離去,而隨身而來的暗衛站在兩側的腳步卻是沒有挪動一分。

知道他們是心係著她的安危,但清算這些帳,她還不想讓外人知曉,望向他倆冷冷出聲:“退下。”

見雲舒遙一臉正色,侍衛籌措著腳步還是聽令的離了這地方。

而等著隻剩下她們兩人之時,雲舒晴卻是看清了來人,竟哈哈哈的大笑出聲。“你當真來了,哈哈哈……還真是蠢到家了,也不知道母皇是不是瞎了眼,選你做女皇,哈哈哈……”

“你休在這兒給我裝瘋賣傻,胡言亂語,我來是給你清算以往的舊賬的。至於什麽秘密,朕也不想知道,待三日過後問斬之時,你就連帶著帶到棺材裏吧。”雲舒遙並沒有因為她的嘲笑而發怒,反倒覺得眼前的雲舒晴可憐的很。

雲舒晴眸色中閃過一絲陰霾,嘴角極不服氣的上揚起幾分,“哈哈哈……你附耳過來,我告訴你,是何秘密。”

雲舒遙豈會不知她打得是何主意,依舊站在那裏,不曾靠前也不曾後移,眼眸中泛出的光華自是一個立於高位上才有的俯覽之姿。

雲舒晴對視那深邃的像是能看到她內心深處的眼波,從沒有見過她會這般的鎮定自若,仿佛一切的一切皆在她的掌握,那眼神像極了一個人,那就是她的母皇。她無數次見過在朝堂上,那高高在上的金鑾椅上端坐的母皇,就是這種無聲卻能貫穿人的心神的眼神。什麽時候,她們連那嘴角噙著的自若的笑意都是那般的相像。

但她不會妥協,她要做最後的抗衡,或許自己就此死了,也不讓她坐在高位上好過。“我真恨,那日該讓雷莫將你身上墜塊大石再丟進荷花池裏。”

這句說完,雲舒晴挑釁的看著她,看著雲舒遙的眸色沉了沉,心知她必是為這句起了疑,臉上映現出一絲得意,可轉眼間雲舒遙的臉色恢複如常,望著她較著先前更為不屑和輕蔑。

不知為什麽,雲舒遙這時很想將隱於心底的秘密告訴雲舒晴,她想看到她知道這個驚天秘密之時,該是個什麽樣的臉色與表情。

“嗬嗬嗬……你不說我倒忘了,你知不知道,我其實不是雲舒遙,那日的雲舒遙在落進荷花池中已死,而我是個異世的孤魂,要說雷莫是受你指使,那我還想要謝你一謝,若不是你,我還不能以雲月國皇女的身份活著,還坐上了女皇的寶座。”

說完這句,雲舒遙收起臉上淡然從容的笑,看著雲舒晴張大的嘴還回味在剛才的話裏,接著說著。“我知道,雷莫根本沒有受你指使,你隻是再做垂死掙紮,想要離間我們的關係而已,嗬嗬嗬……還說別人蠢,自己卻是最蠢之人,這般幼稚的說辭,隻能讓我更可憐你,更是瞧不起你。”

等著雲舒晴回味過來她說的這番話,喃喃的說了幾聲你瘋了,便是大喊大叫咋呼著,雲舒遙你當真瘋了。

雲舒遙對她的大喊大叫充耳不聞,厲聲嗬道:“瘋子,我是瘋子,那我要問問你,我為什麽不似以往的純真無邪,為何本意不涉足於皇位,可你們一個個逼的我,不得不接這累死人的苦差事。”

“說的好聽,像是標榜自己是個聖女,你不想要不在意皇位,那為什麽要與我爭。”雲舒晴英氣的眉蹙在一起,恨恨的咬牙出聲。

“在你眼裏難道隻有皇位,骨肉親情就是這般的不值一提。為了皇位,你想除了我,我能理解是怕我會和你爭皇位。

你逼宮謀反,向自己的母皇動手,也可能是覺得母皇對你關心不夠。

我隻是不解的是,你連你自己的夫君都不放過,清淩為了你做了多少事,我不說你應該比我知道的多,可你怎麽對他的,你不知道他是怎樣在那屈辱與折磨中活過來的,就是因為,因為,懷了……”情緒一激動,雲舒遙差點將清淩懷著她孩子的事脫口而出。

“其實看到你今時今日,我不恨你了,我隻是可憐你,原本你擁有的東西那麽多,你卻隻是想抓住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而錯過了你該珍惜的人和親情,現在,你除了你自己,你還有什麽,你什麽也沒有了,一切都已成空,而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就的。”不知為什麽,雲舒遙跟她講了這麽多,或許是想讓她在死之前明白,自己做的這一切到底是對還是錯。

聽完這些話,雲舒晴就像是木偶一般呆滯在那裏,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顯現,靜默的一個字一句話的想著那番話,腦海中浮現出那抹清秀的容顏。還記得,他說過,不在乎她的權勢富貴,隻想相扶相持共白頭。也憶起,每次交代他做事,回來都是慘白疲憊的臉上淡放著溫和的笑容。好像每一次喚他一聲淩兒,那眉眼笑意淺淺的樣子,現在想來,是那樣的動人心弦。而自己卻是沒有珍惜過一次。

“希望你來生能懂得珍惜自己的幸福。”說完這句,雲舒遙不在看呆愣著縮在牆角的雲舒晴,邁著比著來時更為堅定的步子邁出了這扇自此再也不想邁進的天牢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