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月二十九年臘月二十六,近新春,街上皆是張燈結彩一副喜氣的模樣。

店門口,圍廊上,涼亭中,街道旁,紅彤彤的燈籠應著風兒的吹動,來來回回的飄蕩。每到晚上,燈籠裏的紅燭盡數燃著,飄飄悠悠的霎是好看,映襯出了迎新納福的歡樂景象。

待看雲月洞天,窗欞上係起紅紅的綢帶,而房門上貼上了紅豔豔的剪紙一張。作為京城唯一一個奢華的倍有麵子的消費場所,近年關更是日日都迎著一波接一波的客人,忙的那些小二姐腳步從早上一直到了打烊都不曾停歇過,好在雲舒遙也不是一個小氣的老板,許諾著每人到過年時給包個大紅包,那些小二姐卻是手腳更為勤快,一點也沒有消極怠工的模樣。

這幾日最是舒坦的還是墨卿的師叔,從墨卿走後,他一直留在雲月洞天,每日好菜好飯侍候著,倒是不在那般的瘋瘋癲癲,隻是隻要見到雲舒遙,便是纏住不放。

這日,天色漸晚,隨著最後一波客人的離去,雲舒遙才算是停歇下來,因著最近特別忙,再加上還要照顧這位饞嘴的老頭,她拒絕了葵木郎讓她接著便是回宮的建議,讓他給風蕭他們捎了口信,說是年前一定回。

正撥拉這算盤看下今日有多少進賬,戛然覺得眼前一個拉長的暗影擋住了她的視線,抬眼望去,一抹紫紅長袍映襯著魅惑妖嬈的男人已近在身旁。

像是知曉他會今日回來,隻是抬眼一看,便接著低下頭繼續手中撥拉算盤的動作,淡然出聲:“回來了,事做的怎麽樣?”

墨卿沒有回她的話,隻是那雙水潤的桃花眼看著算賬算的很是用心的女人。

這雲月洞天的設計均是依照現代的感覺,沒有吊燈,就用那夜明珠蒙著層細紗,悠悠的泛著柔和淡雅的光線,灑落在女人的側臉上倒是說不出的好看。

明明知道她不是這般模樣,但即使是這副普通的皮囊,他竟晃花了心神,異常不合情理的直視著女人。

手中的扇子砸在虎口,收斂下內心有的沒的的心神,自己這是怎麽了,怎會為這個女人恍惚了心神。真是被自己的師叔害苦了,一回來便去見了師叔,一看那老頭麵色紅潤,笑的燦爛的模樣,定是這幾日過的很是舒爽。不過師叔這次他進門第一句話,卻是雷的他一個踉蹌。

師叔不知怎樣想的,竟是讓他嫁給這個女人,還說著這樣那個女人就會天天給他做好吃的了,還不用花銀兩。

若說師叔癡傻,他倒是真的很會算賬,為了吃個飯不用花錢,竟想讓他尋個開酒樓的妻主。

早年間,隨著師傅去過與雲月比鄰而居的西嶽國,哪兒是男子為王,一個男子可以有幾個女人,也可以一生隻娶一個,一生一世一雙人。那是的他就羨慕他和師傅借住村莊的那對老夫妻,恩恩愛愛到白頭,生生世世不相離!自己的生活也應是這樣,隻是和一個心儀的女人,交托下情,結發共白頭。

這個女人早就聽說有了夫君,好像還有了孩子,這樣的女人,不是他該將心交托之人。

想到這裏,剛還凝神的臉換上依舊桀驁的神情,唇角勾起幾分,手中的扇子打開,搖動著扇風陣陣。“黃爺,你這每日的進賬不少呢!”

女人從剛抬頭看了一眼,便隻是和算盤較勁,沒有理他,隻是有沉沉說道:“事情到底怎麽樣了。”

“我做事,你還不放心嘛?話說這些當官的,這頂上烏紗真的這般重要嗎?一聽要摘了她們的烏紗,都嚇得六神無主了。”尋了個離雲舒遙最近的座位坐下,招牌式的二郎腿依舊翹起,有一下沒一下的踮著腳尖,說話間俊美絕倫的臉上滿是譏諷不屑的笑容。

終於清理好了手中的賬目,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流溢唇邊,這才抬眼看向墨卿。

“算好了?”墨卿執起茶壺給自己續了杯水,桃花美眸眨了眨。

雲舒遙緩步踱了過去,循著墨卿的座椅旁落座下來,臉色略顯沉重。“她們這般好說話,接著便答應了?”

她不得不懷疑,這些朝中大臣,權勢利益玩的極好,當麵應了你,背過頭來,不知怎樣想招對付你呢?所以聽墨卿說那些大臣似是很爽快的便答應,由不得她心裏懷疑這辦得也太容易了吧!

墨卿修長的手指撚著茶蓋,一下一下,閉著茶盞中漂浮的清茶,雖是淡淡出聲的話語卻是帶著濃濃的血腥氣。“當然不會這麽容易,不過,有幾個想挑戰我的耐心和智慧的,我便送了她們上了西天。”

“剩下的人給她們服了毒藥,隻要不是想死,就乖乖的聽話,若是不然,那每月的解藥,他不知道能不能及時的送來。”勾起幾分的唇角笑的邪肆,說出那生死之事,就像說著街邊流浪的小狗小貓一般的隨意。

雲舒遙搭在桌邊的手指沒規律一下下的叩打在桌案上,眉間微蹙,口中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以往的軟弱換來的就是自己身邊的人一次次的受到傷害,有的傷害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慢慢淡退,而有的卻是一生也不可釋懷。

或許自己的無意穿越而來,便是背負了太多人的使命,不由她不做,無形中的手推著她,讓她一步步接近那個華麗的人人都要仰視的桂冠。

天知道她不想,也從未想過,可為了不再承受那種失去的痛楚,她要承擔自己所必須的擔當。

墨卿就這樣斜著桃花眼看著眼前的女人,剛算賬時那副恬淡的模樣不複,此時臉上雖是看著波瀾不驚,其實那無意望向遠處的眸光,似是有些悲涼,有絲哀傷……

指尖叩打桌案嘎然停滯,女人收回了望向眸光,臉色又一派如常,淡聲問道:“你師叔見過了?”

“嗯,老頭看樣這幾日過的不錯,嚷嚷著不跟我回去。”墨卿桃花美眸裏溢過一抹柔和的光彩,雖是沒大沒小目無尊長的喚著老頭,可那眼神裏的光線是騙不來人的,那是一種對待親人的和煦的光芒。

這個老頭也卻是有趣,先前幾日老是纏著她做好吃的東西給他吃,這兩日也不知是抽了什麽風,老是笑的一眼精光的,湊到她身前就讓她娶了他的寶貝徒弟。一想到這兒,再抬眼看到墨卿雖是吊兒郎當,但卻是有著風情萬種妖孽模樣的俊臉,不由的紅了臉。

為了不被墨卿看出她的異樣,又沉聲說道:“天色也不早了,這些日子你也辛苦,就早些休息吧!”說完便要起身。

“你打算下一步做什麽,不會隻是嚇唬那幾個貪官一下吧!”墨卿淡淡出聲的話語傳徹耳際。

雲舒遙望著眼前的桃花美男勾唇一笑,懶懶的一句溢出唇邊。“你猜我會做什麽?”

桃花眼向著女人翻了翻,這女人,我是你肚子的蛔蟲不成,怎會知曉你做這些所謂何般,再說,你這真麵目我還不知是扁是圓,還有你做這些事的動機究竟為何,你的身份應該也不似怎麽僅僅是個店老板吧!

不想這些還好,一想墨卿眼中一派狐疑的眼波,不是糾結前麵自己想的問題,而是自己,自己竟然在這什麽都不知道的情形下,去幫這個女人做事,這也太不合常理。難道真是因為師叔的緣由才被動受了要挾,可人人都知,他鬼麵郎君豈是是人就能要挾了得。不對,不對,太不對了。

想著時,身子已離座,彈了下衣襟上的皺褶,緩步來到門口,卻是又轉過身來,好看的美眸輕輕抖了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你讓我猜,那我也讓你猜下,我回來師叔給我說了什麽?”

一看墨卿的樣子就是不懷好意戲耍的模樣,雲舒遙瞪了他一眼沒有做聲,自顧著也倒了杯茶抿進口中。

這墨卿好似當真想著讓她出醜,待那茶水入口,帶著淡笑玩味語氣的話語從門口流散出來,讓雲舒遙噗的一口將如喉的茶盡數噴出。

不能怪她不淡定,而是那老頭瘋言瘋語的讓她娶了他徒弟的話,也毫無顧忌的問過了墨卿。這墨卿竟還問她,可有這打算,這著實讓她不能這麽淡定從容。

看著雲舒遙那副神情,墨卿唇角的笑意更濃,嗬嗬的笑著便是紫紅衣袂翩然著,踱出房門,沒了影蹤。

雲舒遙止不住的幹咳了幾聲,緩過來之時,墨卿早已不知所蹤,而身後有隻柔軟的手輕輕地拍打著她的後背上。

“好些了嗎?”說出的話帶著嗔怪和焦急。

“清淩,你怎麽來這裏了?”將清淩領到一旁的木椅上坐下,雲舒遙輕問出聲。

從葵木郎來的那日,清淩好似有意無意的躲著她,見了她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讓她倒嘴的話也不知如何說才好。今兒能見他來,著實是雲舒遙沒有想到的。

“往日這個時辰你都已經回了,今兒不見你回,便想著來看看。”清淩眼神閃爍著,一手扶在椅把,一手習慣性的覆在小腹隆起上,聳拉下眼簾淡聲說著。

原來,每日自己回去,他房中都已熄滅了燈,還以為他睡下了,沒曾想,他一直在黑暗中等著她回來,才你能安心去睡下。

心中被一陣酸澀所填滿,望著清淩,手握住了扶與椅把上的手,說出的話帶著澀澀的沙啞。“天太晚了,以後可不許了,要來也要冬至陪著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