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輕輕的挑掛在樹梢,柔和這淡淡的光線映入窗欞,透過薄薄的窗紙暈撒在房中。

“還疼嗎?”一聲淡淡卻滿含疼惜的顫音沉浸在柔柔的光線裏,分外輕柔。

即使是房中沒有掌燈,但在清淩眼中還是清晰的看到眼前女人眸子裏溫柔的光彩。

指尖的微涼映襯到心裏卻是淡淡的溫暖,兩個人在這份靜寂裏沉寂著心裏別樣的情感。

“明日,我就去和鴇爹去說,你收拾一下你可有想帶走的東西。我雖是不知你為何不想跟我走,但是這裏你當真不能在呆了,不怕那女人,你這,這肚子,也,瞞不了幾日了。”

雲舒遙一句話說完,清淩僵著的身子霎時一顫,也便明白了自己肚子的事沒有瞞下眼前的女人,唇瓣蠕動著,想要說些什麽,但終是沒有出聲。

“為什麽?”靜默了一會兒,清淩終是將心裏的疑惑輕問出口,他想知道為什麽她意帶走自己。

在這種地方,他的模樣生的隻能算的上清秀,而且已經雙十年華,這樣年紀的自己,在以出賣美色青春的地方已經算是很大了,現在的自己沒有美貌,年輕妖嬈的身體,算是沒有任何誘惑的資本。想來她要帶走自己,肯定不是因為貪戀勉強可以算的上清秀的姿色,再說這一身傷痕和,和腹中的孩子,也讓他想不出這個女人為什麽要待他離開?她到底看重他身上的什麽東西?這樣的不確定,讓他如死水波瀾不驚的心裏激蕩出了些許的慌亂。

“為什麽?”雲舒遙低下頭,喃喃地重複清淩的問題,也是問著自己,為什麽決定要他跟著她走。

她想,或許是心疼他的遭遇,也或是不能想象他這樣一個清秀幹淨如池邊悠蓮的男子,不知道哪一天就被虐待而死;

她想,因為剛才突然想起了太多的東西,在這個靜寂柔和的夜晚,突然覺得心底裏空落落的扯不下理還亂,不知前方等著她的是什麽,眼眸中閃著一絲光亮,靜靜的看著青色的床幔,緩緩的出聲道。“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感覺,就是真的不想再有人受到傷害,我其實想保護我在意的人,可是,可是,每一次都是讓他們麵臨危險。”

唇邊淡出一絲苦澀的笑意,“其實,你不跟我走也是好的,我其實,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到現在還像隻鴕鳥,不想麵對,隻想假裝什麽也沒有發生,什麽也未曾改變,可,這是我自欺欺人的,不是嗎?嗬嗬……”

從那晶亮的眸色中看到了她心裏的孤單和無措,這樣的她,讓他忍不住憐惜。他想,他一定要陪伴她,讓她不會不覺得那麽孤單,手指覆上緊揪著被角的手,看著眼前的女人,“我跟你走。”

“清淩。”雲舒遙靜靜的喚道,幹淨清秀的容顏上一抹淡淡的笑意讓她心生溫暖。“那明日我們便一起走行嗎?”

“恩。”寂靜裏,清淩輕聲應著。

聽了他的回答,雲舒遙心裏頓覺踏實心安。

房中映射來的光線愈來愈暗淡,“上來睡吧,現在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好好休息,你的身上還有傷。”雲舒遙的聲音清脆,帶著淡淡的溫柔,說著便要起身,向一側的軟榻上走去。

而清淩卻是拽住了她的袖子,淡淡出聲:“我去哪兒睡,還是你在這睡吧。”清淩說著便在黑暗裏起身。

“那張塌挺好的,我就喜歡睡哪兒,”雲舒遙說著,心裏卻是沒有這般想,那張小塌本就是供眯眼歇息一會兒的,若是睡上一整夜,那腰都格的生疼,睡上一覺竟還不如不睡輕省,睡了這幾夜便是知道了這小窄塌的厲害。本就睡覺不老實,有幾次,竟是差點一一翻身便是掉在了地上。

見雲舒遙堅持著,清淩其實想說,這麽大的床,完全可以兩個人,一起,但恐她會覺得他身為一個男子,行為不檢點,到嘴邊的話卻是沒有出口。

看著雲舒遙已經躺在了對麵,清淩也坐在床上脫了鞋子,和衣躺在床的外側,扯著被子搭在身上。呼吸間,女人身上的香味淡淡的躥在鼻端,他的身體頓時僵硬,臉頰微微的泛紅,自己竟然剛還想到跟她睡在同一張床上呢。

“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從聽到了清淩跟自己走,雲舒遙怦怦跳的雜亂的心了,終是經不住困意來襲,說著這句,便是合上了眼睛,一會兒,均勻的清淺呼吸彌散在房中。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總覺得這句話帶著某種希望,想著離開這個牢籠,到底是對還是錯,是懸崖還是雲端,這些他也不知,但是他想自己應該遵從自己的內心真實的心意,明知道那人說完這話便閉上眼睛沉沉睡去,還是輕“嗯。”了一聲,或許就像她說的“明天就有是新的一天了,一個新的開始,一個可以有所期待的一天。輕輕的閉上眼睛,慢慢的放鬆身子,竟然有了睡意。

清晨一抹柔和的陽光灑落在靠窗立著的小塌上,明媚的光線暈灑在熟睡人兒纖長的羽睫上鍍上一層金黃的光彩。

緩緩醒來,清淩已經起身,不在房中,不知去了哪兒。

想著昨兒他答應了她要跟她走,可若出了這煙花樓,她們要去哪兒,宮裏暫時還未想回去,想著要變強大,便是不能再想以往那樣渾渾噩噩的混日子了,也要有所行動才行。

起身,急急的套好衣裳,匆忙的洗了把臉,捏著剩下的幾張銀票,便要出門。

手指扣著房門將要打開之時,清淩打了熱水也正要推門進來,見雲舒遙一副急匆匆要出門的樣子,心下一暗。“要出去?”

雲舒遙隻想著心裏的事,沒有留意清淩眸色一暗,急急的留下一句,有些急事,便抬腳出房門。

看著幾乎像逃離一般的背影漸行漸遠,清淩唇邊一絲若隱若現的苦澀勾起了他心裏的百回流轉。

看她都未曾看自己一眼,或許是回味過來昨兒承諾著帶自己走是頭腦發昏之舉,現下醒來便是後悔的想著快步走開。

一早愉悅的心境霎時變得紛亂不堪,想著昨日終是卸下心防,想著或許是老天垂憐與他,讓他能從新開始一份屬於自己真實的情感,可這麽快,便幻化成灰煙,蕩在遙遠的天邊。

湖藍色的錦袍包裹著他此時心境的孤單,視線裏的白衣身影,最後像是一個白色的亮點,到了最後溺在人群中消逝不見。

這份明明帶給他希望,卻是有生生的斬斷了這絲希的光線,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很不好,抓不住,扯還亂……

緩步踱到房中,在木桌上的古琴滯下腳步,如玉的手指撓撥著琴弦,毫無韻律可言的琴聲流溢出他的心慌於紛亂。

一聲歎息滑落喉間,與那蕭瑟的琴聲相互交纏著哀戚的情感,指尖的每一次輕抬與落下,便是有一個瑟瑟落寞的音符飄散出來……

或許是清淩在經曆了這些,內心極其敏感,又或許是從未有人給過他這份柔柔的溫暖,他心裏的不踏實,讓他在雲舒遙走後,想到了這些,想到了這本就什麽事也沒有,卻是他自己這般想著。也當真應了那句話: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白色的身影掠過街上不絕的行人,眸色沉了又沉,手指無意識的捏緊了剩下不多的銀票,這些時日兌換來的銀票已在煙花樓花的就剩下兩張,也不知夠不夠錢買下一處宅院。

恐雲舒晴再尋來,說的今日帶清淩離開,但宮裏暫時不想回去,最起碼也要尋一處她和清淩能落腳的宅院,所以她一早急匆匆的便出了門。

心裏沉了沉,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袖中捏著銀票的手緊了又緊,轉身來到那日自己當東西的鋪子,將係與腰間的那枚暖玉解了下來。

這次沒有想上次一般,店家給出了多少銀兩,自己便接下多少。因著這銀子花的飛快,她也知道這被自己視如俗物的東西的重要性,便和店家討價還價一番,終於當下了自己覺得還算滿意的價錢。

“我想買上一處宅子,不知老板可知道哪裏有賣的?”將店家兌好的銀票揣進兜裏,自己也沒有熟識的人,想著和這店家打了幾次交道,也算是半個熟人了,便問向那店家老板。

倒還算雲舒遙問的巧,店家剛好知道一處,說是離這兒也不遠,向左轉一個彎,再向後走幾步,便是有處閑置的宅子說是要賣。

謝了句老板便依著老板所說的地方尋去,當真有一處不大但也是三進三出的宅院要賣,找到那負責賣宅子的管家模樣的老人,看下房子,雖是有些陳舊但隱隱倒是透出一股雅致的文氣,想必這處院子的主人也是個書香的門第。

管家一看便是十分慈祥麵善的老人,絮絮叨叨的說著這是他們家老爺留下的宅子,因著她們家公子嫁的妻主不在這裏,便是想將這宅子賣了,也省得還得覓人在打理。

雲舒遙自是不關心這些,但老人說,她便也聽著,問了管家多少價錢,二百兩,這個價格依著自己這幾日的花銷自是不多,可想著自己唯一一個值錢的玉佩也兌了出去,這些錢她還想著有些別的用處,便腆著臉又給那慈眉善目的管家講下了三十兩。

有些不舍的將剛兌下,還未暖熱的銀票遞給管家,想著這銀票又少了兩張,心裏一陣心疼,早知道就不該在煙花樓如此揮霍。

但這買宅子也是正事,想著一會兒便能接清淩出來,心裏倒是又有絲欣慰。不過一想到這銀票,她的眉頭又是矗緊了幾分。

說是贖下清淩,可還不知,那鴇爹會不會獅子大開口的會訛下多少銀兩,憂心的攥著為數不多的銀票,矗立在街頭,真真的知道了沒錢是萬萬不能這句話的精髓與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