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然飄落十幾日的雪終是停了下來,宮門外一襲散花水霧綠草繡繪白裙,身披黑貂鬥篷的女子騎在一匹雪白的駿馬上,膚如凝脂,雪白中映現出被風吹過的粉紅,可從那微蹙的眉間,卻帶著淡淡的冰清冷,那遠望城門的眼眸似乎能看透一切,十指纖纖緊攥著韁繩,轉身回首,常日壓於心底的歎息從喉中溢出,略頓了下心神,便是一夾馬腹,向前馳去……
心知自己不該這樣不打招呼便走,可有誰懂得她的心壓抑的難受,看著他們一個個不在開心的樣子,一副副吞吞吐吐的神情,就連一貫說話直白的雷莫這幾日也是看著她的臉色緘默不語不敢做聲。她知道自己的心境影響著他們的情緒,可自己的心再也回不過去,或許自己出去一段時間,慢慢能試著梳理一下自己紛亂的心緒。
京城畢竟是繁華之地,終是冬日的嚴寒也消不去市井中忙碌穿插的身影,本想著換身男人的衣衫,但一想這是在女尊國度,男子的身份自不比女人行在路上貫為安全。依舊的那身衣裳,隻是在那嬌美的臉上擺弄了幾下,便是換成了一個長相普通的放入人群中就看不見的女人的臉,為著便是不想讓他們這般快的將自己尋回宮去。
朱雀大街是京城最為繁華之地,雲舒遙踱步來到能典當東西的店鋪翻身下馬,將自己隨身帶著的玉佩簪子當了幾百兩銀票揣進懷裏,心裏才算是長鬆了口氣。
雖是出來卻是漫無目的,街上的繁華也激不起她絲毫的興趣。剛在一家不大的包子店吃了幾個包子便又閑逛在街上,天色漸漸黯沉下來,自己到底要在哪兒睡覺歇息。
腳下的步子隨著人流的湧動而向前邁去,正晃神間,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住,一聲捏腔拿調尖細的聲音傳進耳際。“喲!這位爺,不找個美人陪陪。”而一股湧入鼻端的低俗的脂粉味讓雲舒遙矗緊了眉頭,一下將衣袖扯過,撇向剛拽住她說話的男人。
本還長的周正的男人,卻是臉上覆了一層好白的脂粉,見雲舒遙看他,更似是扭捏著翹起蘭花小指撚著帕子捂住嘴嗤嗤笑著。
“爺,來嘛!看您滿腹心事,進去坐坐,就煙消雲散了!”不敢再扯雲舒遙的衣袖,但是那眼睛卻是忽閃著眨著,向雲舒遙拋去了自認為還算風情萬種的媚眼。
雲舒遙想著正巧沒地可去,若是他們來尋必定會尋到客棧,而這,看牌匾,“煙花樓”三個字雖是提的雅致,可這情這景,卻是毫無雅致而言,就是一個青樓之地。他們斷不會想著自己會在這裏,況且這裏有被子有床,晚上也可在此歇息。想及此,便是沒再猶豫的抬腳向裏走去。
見雲舒遙進來,那男人笑的更是一個合不攏嘴,向著一旁身穿粉色衣衫的男人招了下手,粉衣男便盈盈來到雲舒遙的身前,向著雲舒遙屈膝行了個禮。“爺是第一次來嘛?看的麵生的很呢!今兒讓粉粉侍候爺可好!”說話間,那半截身子便向雲舒遙緊貼過去。
雲舒遙未曾想那粉衣男人會這般就貼上來,條件反射的一下跳開,倒是差點讓那粉衣男摔倒在地,想必這也是慣常發生之事,粉衣男站直了身子,塗得那叫一個濃豔的嘴微微嘟起,含嬌帶嗔的幽怨的看著雲舒遙,“粉粉差點就摔倒了,爺也不心疼粉粉麽?”說完眼睛看著雲舒遙眨動了幾分。
“粉粉是我們這兒最美的男子哦,今兒也是和爺您有緣,才會這般熱絡,可是有很多爺都指名要粉粉侍候的哦!”剛門口的那個大白臉男人見雲舒遙像是避如毒蠍的神情,忙向前接話說著。
雲舒遙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說著要一間最好的包間,便是不再看眼前幾乎要把剛吃進的包子吐一地的兩人,急急的說著。
兩個男人看到那銀票的一刻,那熱切的眼光幾乎能將那銀票灼著,相互對視了一眼,心道這可是一個有油水的主。
“粉粉你帶這位爺上去吧!可是要把爺侍候舒坦了啊!不然我可不饒你!”大白臉男人向著粉衣男遞過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嗤嗤笑著說著。
“粉粉知道了,定會讓爺舒坦的如做了神仙!”粉衣男說著就要上前攙住雲舒遙的手臂。
而此時的雲舒遙聽著他們一唱一和如此直白的話語,竟覺得臉上熱tang的難受,一絲不好意思的紅映與麵頰。“你前麵帶路,我自己走就行!”拂開了那向水蛇一般要纏向她的手臂,強裝鎮定的說著。
粉衣男也沒再執於此,嗤嗤的笑了兩聲,想著這女人們就會假裝正經的樣子,一會兒到了包房不定會猴急成什麽樣子呢!
這上好的包房自是不錯的,隻是這紅紅綠綠的輕紗帳罩在床榻上讓人忍不住的心生聯想,而房中的熏香也是滿含著一個情yu的味道彌散在整個房中。
見了雲舒遙坐在了榻上,粉衣男也笑得綿綿的蹭了過來綿綿軟軟的一聲爺,喚的雲舒遙心驚膽戰。
“你可以出去了!”一看這男人胃裏就翻騰的難受,可這男人還死不自覺的上自己身上貼著。
“是爺不喜歡粉粉嗎?”說話間眼睛眨了眨硬擠出一滴淚花,假裝拭去淚滴的手,又拽住雲舒遙的衣袖像是撒嬌的輕搖著。
雲舒遙真有些後悔來了這兒,不知怎樣辦好,又掏出了一張銀票遞給了這個叫粉粉的男人,交代著她不用人侍候,自己隻是想靜靜。
那粉粉心裏想著這眼前的女人當真奇怪,掏了銀票不尋樂子,倒是來這煙花之地尋清淨,心中暗笑這女人莫非是個傻瓜不成,但這白花花的銀票自己自是識得的,笑眯眯的將票子收緊兜裏,便是快步的鍍出了房門,想著今兒也算是自己運氣,不用侍候不用出力便得了銀子,心情好,那腳下也如生風的竟是沒看到前麵跪著的男人直直的撞了上去。
“又是你,你看你個喪命臉,一看到你就沒好事情,又被爹爹罰了吧!活該!”說完,揉了揉撞到的腿,向著地上呸了一口,扭著左搖右晃的細腰繞了過去。而那個跪著的男子自始至終都沒有抬頭,沒有應聲,隻是從那不住抖動的肩膀能看出他心裏的憤怒與淒楚。
雲舒遙剛想去插上門,便聽到剛走的粉粉嘟囔著這些,好奇的打開了房門探出頭去,對麵包間的門口跪著一個男人,穿著不似那粉粉那般的鮮豔,低著頭跪著那裏,一頭青絲隻是在發頂簡單的束起,現在卻是都鋪散開來,擋住了半張臉。
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是將門插上,合身躺在了還算軟和的榻上,微眯上了眼睛,聽見對麵房中好似說了一句“進來吧!”便是聽見房門輕掩的聲音,想必是跪著的男人被喚回去了吧!心裏還替這男人鬆了一口氣。
正眯著眼心裏亂糟糟的不知想到了那裏,神遊不知到了何處的雲舒遙被一聲嗬斥聲驚得收攏了心神。
“你這個賤貨,不能侍候人,要你有什麽用,給我打,使勁打,反正活著也是白吃飯不幹活!”說話間便是能清晰的聽到對麵拳打腳踢的聲音,還有男人隱忍但是還是不時從口中溢出的輕聲呻吟。終是再也聽不下去,沉著嗓子大嗬了一聲:“誰啊!攪了爺的好夢!”邊說邊打開了房門。
見雲舒遙開門便是氣衝衝的模樣,那鴇爹忙陪笑說道“爺您息怒,隻是教訓一下這個笨手笨腳的家夥,不成想擾了您老的美夢,還望爺恕罪啊!”。
雲舒遙看著青衣人身上的鞋印,還有那衣衫不知是被打的還是撕扯的露出了孱弱的胸膛,隻是上麵幾道鮮紅的鞭印露著血汁,分外駭人。而看這穿著應該就是剛才跪著門口的男子了。
屋裏的人又說了什麽,隻聽鴇爹笑語嫣嫣的說。“爺,您息怒,別讓這不懂規矩的攪了您的好興致,待會兒我讓粉粉來侍候您,想必您定會歡喜的。”
“好,好。”女人的聲音傳來,帶著笑意,顯然事情已經完滿的了結了。
“奴家這就去叫粉粉來侍候,爺您先稍等。”隱約便看見鴇爹走動的聲音。
可剛對這房中人笑意盈盈的臉在轉身過來,便是換上了一副凶神惡煞的神情,沉著嗓子對著倒在門口的男人說道:“自己去柴房,三天別想吃飯。”
聽到鴇爹的聲音,男子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微微的喘息聲傳出,想來用了很大的力氣。
雲舒遙輕輕歎氣,踱出了房門伸出手扶著男子的胳膊。看著這個瘦弱但是隱忍著不吱一聲的男子艱難的掙紮著,卻是怎麽都爬不起來,她就管不住自己的心,想要幫他。
男子柔順的任雲舒遙扶著他的胳膊,掙紮的站了起來,輕輕施禮,輕道了聲“謝謝。”聲音卻是清爽,溫潤絲毫不像這兒的男人那般的做作。
“不用。”雲舒遙收回男子胳膊上的手,心想他的胳膊怎麽這麽瘦弱,剛剛扶著他胳膊感覺細的像個棍子一般。
抬起眼簾這才看清男人的臉,熟悉的容顏在那見過,清澈的眸子沒有被這青樓的濁氣所暈染,心底裏有個聲音咯噔一聲,這,這男人不是二皇姐雲舒晴的主夫清淩嗎?怎會在這裏,有怎會做,做了青樓的小倌,不是雲舒晴回了母皇說是她的主夫染上疾病薎了嗎?這到底是誰?是長的相近的男人還是另有原因?心中千絲萬縷捋不順糾結在一起,可此時鴇爹含著怒氣的聲音響在雲舒遙的耳邊,卻是證實了這個男人應該就是她心中想著的那個清淩,若說長的一樣卻是湊巧,但長的一樣,名字也相同便絕對不在是湊巧。
“清淩,還不去!”含著怒氣的聲音從已走到轉角圍廊的鴇爹傳出,很凶的口氣,想來也是在裏麵的客人那裏受了氣,想要發泄在惹事者的身上。
想著不管是為了什麽,要想解開這些心中的謎團,這個男人一定要留的,所以當那鴇爹又喚一聲時,雲舒遙掏出了銀票,急切的說了句:“這個男人我留下,我想讓他侍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