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憎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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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斐暗暗把蕭芳菲罵了個狗血淋頭,一邊側頭張嘴,欲對夏楚悅解釋。

夏楚悅撇開眼,冷冷地看向蕭芳菲:“若無心吊唁,不必來此,蕭丞相,請把你的帶出去,否則我要叫人打狗了。”

居然把自己比成狗!

蕭芳菲眼裏的怒意與殺意一閃而過,很快她便恢複了鎮定,不過是逞口舌之能罷了,如今江夏王已逝,你越囂張死得越快,看你還能笑幾日。

“看來不歡迎我,那我便告知了。”她轉身款步離去,夏楚悅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雖是白色長裙,卻是上好的雲煙羅,在陽光下,折射出斑斕色彩,似在白色身影上鍍了一層彩霞,美豔不可方物。

來祭拜死者,誰不是穿著深色樸素的衣服以顯示對死者的尊重,她竟然穿得如此華麗!

夏楚悅心中躥起一團火,狠狠地盯著她離開的背影。

若非不願打擾父親的靈堂,她怎會容忍蕭芳菲如此囂張來去。

因為蕭芳菲的無禮挑釁,蕭丞相難免尷尬,沒有呆多久便走了。

人一走,鳳斐立即麵向夏楚悅,“楚悅,你聽我解釋……”

“我現在不想聽這些。”夏楚悅不看他,聲音冷漠,“你再呆這裏不合適,走吧。”

“我從來沒想過娶永寧公主,那是賜的婚,我本想尋個合適時機毀婚,想找你解釋,但是之前一直找不到你,眼下又沒時間。”

“不想我稱呼你一聲風駙馬,現在立刻離開。”

鳳斐語塞,眼底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隨後消失,“不管你信不信,我從頭到尾都沒想過娶永寧公主,即便做戲,我也沒想過。”

他起身,留下這句話,就要離開。

卻在這時,又來傳話:“郡主,寧王前來祭拜王爺。”

聽到‘寧王’二字,夏楚悅身體瞬間僵住,感覺體內的血液刹那之間凝固,下一秒又狂烈奔騰,仿佛就要衝破血管,賁張而出。

鳳斐停住腳,轉身看她。

看見她臉上仇恨的表情,心裏一縮,疾步走到她麵前:“要是不想見他就別見了。”

“不,我要見他。”夏楚悅說出了讓鳳斐意料之外的答案。

管家得了命令,自是去請寧王進來。

龍希寧到了門口,一眼便看見跪在地上的夏楚悅,以及她身旁的鳳斐。

眼中神色之複雜,用言語無法形容。

在他抬起腳的同時,夏楚悅忽然開口:“你覺得你配踏進來嗎?”

龍希寧聞言一愣,尷尬從臉上一晃即逝。

“江夏王不是本王殺的。”他沉聲回道,腳跨過門檻,進了靈堂。

夏楚悅聞言冷笑,從地上站起來,轉身瞪著他:“是,他不是你殺死的,卻是被你害死的!”

龍希寧頓住腳,沉眸看她。

“如果不是你給我們下了藥,奪了我們的武器,以我們的功力,區區一個殺手能刺殺成功?如果不是你把我們囚禁在那裏,莫說我們本身實力,身邊必然有許多守衛,殺手別說刺殺,想要靠近都難;”

“如果不是你的‘愛妃’,我爹怎會死於非命!”

最後一句,她幾乎是吼出來的。

龍希寧臉色鐵青,劍眉緊擰:“如果你們乖乖呆在房間,有暗衛保護,根本不會讓刺客有可乘之機。如果不是你撞門引來了蕭芳蕊的注意力,她怎麽會讓人拖住暗衛?”

聞言,夏楚悅笑了,被氣笑的,眼裏半點笑意也沒有,隻有悲憤。

“這麽說,一切都要怪我?怪我自作自受害死了親生父親?”

龍希寧抿著唇不回話,她剛死了爹,他死因歸罪於她何其殘忍,可看著她冷言冷語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自己身上,叫自己如何不生氣?心中隱約明白,一旦他成了她殺父仇人,那麽他們之間將有一道永遠跨不的鴻溝,將兩人的距離越拉越遠,而那,非他所欲。

“蕭芳蕊在哪裏,我要她。”夏楚悅忽然換了話題。

龍希寧愣了愣,隨後蹙眉:“你要找她報仇?她並未傷你。”

“你也無罪,她也無罪,難道要我爹白白慘死?”夏楚悅恨聲喝道,“龍希寧,你還有什麽臉站在這裏?立刻滾出去!我爹的靈堂你不配進!”

龍希寧被她充滿恨意的話罵得心口一痛,那痛並非極致,而是像被螞蟻慢慢啃噬,一點一點,又麻又癢,絲絲痛意,想要忽視卻忽視不掉。

鳳斐站到他和夏楚悅中間,擋住他看向夏楚悅的視線:“寧王,請吧!”請滾吧!

“風飛,你下個月就要迎娶永寧,你覺得你呆在這裏合適嗎?”龍希寧睜大眼睛瞪著鳳斐,“該離開的是你!”

他嘲諷地目光從鳳斐移到夏楚悅臉上:“你恐怕不知道,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就要成為別人的丈夫了。”

夏楚悅沒有龍希寧想象中的震怒,她眼中滿是嘲諷:“龍希寧,你讓我惡心!”

如果沒有蕭芳菲來看她的笑話,她確實不知道,或許龍希寧說出這個消息的時候,她會露出令龍希寧滿意的震驚神色。

賤女渣男,天生一對!

他們倆怎麽不在一起?一個糾纏自己,一個以為自己搶了她的男人,還要擺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態,世上怎麽會有那麽無恥的人!

害了人不說,居然跑過來再捅一刀,如果可以,她真想一腳把這一對踹到外太空去。

龍希寧臉色一白,身軀微震。

惡心?

他在她眼裏隻配這兩個字?

胸口積聚濤天怒火,龍希寧狠狠盯著她,雙手緊握成拳,垂在身側微微顫抖,他擔心如果不握緊,會控製不住撕爛她的嘴,撕爛她那張不討喜的嘴。

“來人,把寧王請出去,不要讓他髒了靈堂!”夏楚悅看向大門外,揚聲喝道。

管家候在門口,聞言小身板顫三顫。

郡主這是要鬧哪樣喂,得罪了寧王對江夏王府一點兒好處也沒有。

“管家!父親不在了,你就不把我放在眼裏了是不是?”夏楚悅望見管家在門口遲疑不進,不由怒聲質問。

“老奴不敢。”管家忙彎著腰進來,小心翼翼走到龍希寧麵前,“寧王,請。”

他恭敬地抬手向外,比了個“請”的姿勢。

龍希寧憤怒甩袖,未理會管家,眼睛犀利看向夏楚悅:“本王當你傷心過度,言行過激,這一次不與你計較,下次,若讓本王再看到你對本王不敬,本王絕對不會輕饒了你。”

說完,拂袖而去。

他一走,管家看看夏楚悅,忙追出去:“恭送寧王。”

夏楚悅眼睛微紅,輕饒自己?嗬,害得自己家破人亡,他還以為他有多崇高?

鳳斐牽起她的手,“為那種人生氣不值得,隻要你想,我可以去把他擄來,讓你好好出氣。”

夏楚悅抽回自己的手:“不必了,在將爹安葬之前,我不想多生事端。”

感覺手中一空,鳳斐眼睫微顫,眸底晃過幽色。

“那個殺手沒抓到是嗎?”她抬頭問他。

鳳斐搖頭:“那日遠匕追了兩條街,把人跟丟了。”

“麻煩你幫我一個忙。”夏楚悅毫不意外鳳斐的話,如果殺手抓到,鳳斐必然要把殺父仇人押到自己麵前,讓自己手刃仇人。

“什麽忙?”鳳斐見她還願意找自己幫忙,心中一喜,積極問道。

“把蕭芳蕊綁來!”夏楚悅盯著江夏王的遺體,一字一頓道。

……

龍希寧離開江夏王府後,因為心中火氣旺,沒有直接回王府,而是跑到酒樓喝酒。

獨自坐在雅間裏,灌了一杯又一杯酒,腦海中回蕩著靈堂中夏楚悅的話,每一句都像一把刀刺在他心口,叫他難受欲死。

早在得知江夏王死亡的那一刻,他便預感到,他與她,再也沒有可能了。

雖然在靈堂裏他不承認自己害死了江夏王,但是他心裏明白,自己確實間接了江夏王,無論如何,他與江夏王的死脫不了幹係,而那會成為他與她之間不可跨越的鴻溝。

想到胸悶,他抓起酒壺,猛的灌了一大口。

他沒想過江夏王會死,就算要死,也不是死在那裏。

“龍希寧,你讓我惡心!”

夏楚悅的聲音在他腦海中盤旋。

龍希寧苦笑,她恨他,她不但恨他,還憎惡他。

所以,她在聽說風飛已經有了未婚妻的時候,卻依然橫眉怒對自己,而不去責怪風飛,在她看來,沒有什麽比自己痛苦更叫她快樂的吧。

一杯杯的酒灌進肚子裏,像是水一樣,喝進肚子裏,除了胃脹,沒有半點醉意。

他想一醉解千愁,這一刻腦子卻清醒無比。

往日,無數次灌酒以鍛煉酒量,與人應酬之時,便不會出醜不會出錯,千杯不倒!嗬,此時他是多麽地恨自己的酒量!如果能夠一杯醉倒該多好!

“去!給本王拿最烈的酒來!”他指著守在門口的展翼道。

展翼皺眉轉身,去取酒。

很快,酒被拿來,龍希寧拔開壺蓋,提著壺嘴,仰頭倒灌。

晶瑩的酒液嘩啦啦倒出,灌進他的喉嚨,流到他的臉上,淌進他的脖頸,滾進衣領下。

被酒澆灌,喉嚨立刻火辣辣燃燒起來。

他抑製不住咳嗽起來,咳得滿臉通紅,眼角似有晶瑩滑落。

在他喝得爛醉如泥的時候,展翼收到王府傳信,麵色微變,向寧王俯首:“王爺,蕭側妃被人劫走了,府中傷亡慘重。”

“蕭側妃?誰?”龍希寧眼神迷蒙,吃吃地問。

展翼心裏歎了口氣,王爺喝醉了。

然而下一秒龍希寧忽然站起身:“蕭芳蕊被劫持了?一群廢物!”

話音未落,已如一卷風向外掠去,展翼愣了一秒,旋即趕緊追出門。

與此同時,江夏王府。

夏楚悅離開靈堂,來到後花園。

青石地麵上,跪著一個蓬頭垢麵的人。

她瞥見那人身穿的衣服,眼睛一紅,立刻撲了過去。

“蕭芳蕊,你該死!”

蕭芳蕊在王府被龍希寧嚴加看管起來,不許任何人接近,後又被黑衣人劫持,到這陌生的地方,被捆綁著扔在這裏,心中惶恐不安。

驟然聽到夏楚悅的聲音,猛的抬起頭來,看到凶神惡煞朝自己衝來的夏楚悅,嚇得後退,跌倒在地。

“你要幹什麽?我是寧王的側妃,蕭家的次女,你敢對我動手……”

“啪!”她話未說完,夏楚悅狠狠甩了她一耳光,直接打得她撲到地上,掉了兩顆牙,嘴裏滿是鮮血。

嬌豔的小臉頃刻間腫如豬頭。

蕭芳蕊捂著臉,又驚又怒地扭頭想要罵她,卻在看到夏楚悅似鬼煞般的表情時,咽回了肚子裏。

“說,你帶去北陽街的丫鬟在哪裏?”

蕭芳蕊見夏楚悅一副要將她生吞活剝了的神情,心頭一顫,據實回道:“她在王府,被寧王關起來了。”

“她叫什麽名字?”夏楚悅問。

“紫鵑,你以前見過的。”蕭芳蕊口齒不清地道,一邊說話一邊痛得抽氣。

“另外一個呢?”

紫鵑夏楚悅有印象,她指的自然不是紫鵑,而是那個相貌平平,卻目中無人的丫頭,正是那個女人在牆頭射箭,殺死了江夏王。

注意到夏楚悅殺氣騰騰的模樣,蕭芳蕊怔住,“她……她……”

“她是誰?在哪裏?”夏楚悅揪住她的衣襟,湊到她麵前問。

乍然靠近的猙獰的表情,蕭芳蕊嚇了一跳。

“她是誰?”夏楚悅眯起眼睛凶狠盯住她。

蕭芳蕊不由自主地顫抖:“她是蕭芳菲!她是蕭芳菲扮的!”

“蕭芳菲?”夏楚悅呢喃地道出蕭芳菲的名字,瞳仁漆黑冰冷,仿佛埋在深山裏的幽潭。

蕭芳蕊以為她不信,趕緊抖豆子似的把蕭芳菲如何找她,又如何喬裝打扮去鬧四娘院子的過程詳細地告訴夏楚悅。

“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可以放了我吧?”

夏楚悅鬆手,將她推倒在地。

“蕭芳菲,我真後悔,沒有在回京的天殺了你!”夏楚悅悔得腸子青,通紅的眼睛轉向蕭芳蕊,透過她看向另外一個有著三分相似的女子。

蕭芳蕊被她盯住,感覺仿佛被一條陰冷的毒蛇盯著,她縮了縮脖子,小聲地問:“她……她怎麽惹你了?”

夏楚悅聞言動了動眼珠子,像看死人一般看著她:“你也該死!”

在蕭芳蕊驚恐的表情中,她伸出五爪,掐向對方的脖子。

卻在她的手觸碰到蕭芳蕊的脖子前,一顆石子從旁飛來,射向蕭芳蕊。

緊接著,一道白影若飛來,禦風劈空,飄然落地,一把握住夏楚悅伸直在身前的僵硬的手。

“你也要阻止我?”夏楚悅紅著眼瞪向來人。

鳳斐包住她的手,冰涼的小手僵硬如鐵,望他的掌心能夠將其包暖包軟。

“她現在還不能死。”

蕭芳蕊被石子打中後,身體不禁向一邊傾斜,之前傻愣愣地看著夏楚悅殺來,此刻撿回一條命,她慶幸之餘也恐懼萬分:“我並沒有害你,你為什麽要殺我?”

“不能死?”夏楚悅冷笑,“沒有什麽能不能的,我要她死,她就得死!”

聽著夏楚悅的話,鳳斐眼眸微微眯起,用力將她的手壓下去:“是,她現在死了,又怎麽指證蕭芳菲?”

“不需要。”

“蕭芳菲能夠派那麽多殺手,身邊必然有更多高手保護著她,你忘了嗎?暗閣的方雄,與她有著不可告人的關係。那些殺手應該是暗閣的人,你知道方雄派了多少人暗中支持她?”

“那又如何?不過是個殺手組織!”夏楚悅此刻隻想手刃仇人,就算前麵是刀山火海,她亦毫不退縮。

“殺人不過點頭地,如果你隻是想要她的命,好,我現在就帶你去,縱然她身邊高手再多,也擋不住我們。但是真正讓人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生不如死,你願意讓她輕輕鬆鬆死去嗎?”

夏楚悅的手漸漸放鬆,瘋狂的眼神也慢慢恢複了神智,“她該死,更該生不如死。”

“今天她敢來江夏王府,說明她有恃無恐,既然如此,我們何不設個圈套,讓她從天掉到地獄?再慢慢折磨死她。”鳳斐溫溫柔柔地道,聲音繾綣旖旎,仿佛是情人之間在對話,可說出來的話卻是處處殺機處處血腥。

跌坐在地的蕭芳蕊聽了忍不住發抖,駭然望著鳳斐修長的背影。

陽光打在他身上,輪廓氤氳,似有光暈縈繞,白色的衣服使得他的背影更加聖潔,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說出那般殘忍的話,令人不寒而栗。

唯獨夏楚悅沒有半分害怕,她眨了眨眼:“你有什麽計劃?”

鳳斐回頭看了蕭芳蕊一眼。

蕭芳蕊立刻閉緊因為吃驚而張大的嘴巴,把臉別向一邊。

“這個計劃得請一個人幫忙。”他輕啟薄唇,悠悠歎道,手指向蕭芳蕊,“而她,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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