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白蕊像往常一樣開店營業。

臨近正午時分,街道上的空氣炎熱起來,頂著高溫過來剪發的顧客也就零星的三三兩兩幾個人。

開門關門之間,店外的熱浪還是侵入店內,

店裏的中央空調雖然足夠給力,卻還是讓人感覺到了炎熱的氣息。

與之前一樣,來店裏的客人大部分還是選擇了林諾作為剪發師傅,

白蕊無所事事之下,也學習陸小小化身打工小妹,引導剪發的客人去洗護區域洗頭。

眼看這會暫時沒什麽客人,又有白蕊臨時頂替,陸小小向白蕊和林諾打了聲招呼,歡快地踩著小碎步去買冰奶茶降降溫。

陸小小前腳離開,後腳就來了客人,

白蕊帶客人洗頭後交給林諾,她剛坐在吧台的椅子上,沒等屁股坐熱,就聽見身邊傳來一陣震動的聲音。

白蕊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她聽到震動聲從自己身邊傳來,茫然四顧地循著聲音找去,發現居然是她自己的手機響了。

裂縫的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來電人是“媽”。

陸小小曾經想給白蕊換個新手機,但白蕊覺得自己的手機完全就是個鬧鍾,

她更喜歡用電腦刷劇或者瀏覽網頁,不喜歡手機的小屏幕。

於是,原身的古董手機就這麽一直保留了下來。

除了屏幕上的裂縫比較影響美觀以外,手機該有的功能還是都能實現的。

白蕊猶豫了一下後拿起了手機,按了接聽鍵放在耳邊。

還沒等她說完“你好”,

聽筒那邊,已經傳來了一個粗聲粗氣的女人的聲音。

“你個喪良心的白眼狼!老娘養你有什麽用,這麽久了不和家裏聯係……”

手機那頭,劈頭蓋臉對著白蕊就是一頓罵。

大意就是她翅膀硬了,攀上了高枝,都上新聞了,也不主動聯係家裏,

掙錢了就不管家裏了,不管父母、不管弟弟,

就是個白眼狼、賠錢貨,早知道不如當年生下來就送人之類。

除了女人的大嗓門之外,電話那邊,還有個嗓門粗獷的男人的聲音在旁邊不時幫襯,

“你告訴她,趕緊給我滾回來,不然就別回這個家了。”

“問問她,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爹!”

聲音持續了大概兩三分鍾,直到白蕊麵無表情地掛斷了電話。

緊接著,電話又打了過來,白蕊再次掛斷。

眼看對麵還有鍥而不舍繼續打過來的打算,白蕊直接按了關機鍵。

此時,陸小小買了三杯冰奶茶回來,小姑娘心情很好蹦蹦跳跳地推門進來。

工作中的林諾側頭看了一眼,發現不是客人,又轉過頭去繼續剪發。

陸小小笑嘻嘻地正要和白蕊打招呼,就見吧台裏坐著的白蕊臉色陰沉,

她的眼眸仿佛連接著幽冥,往外散發著冷氣,

周邊仿佛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正在迅速地以白蕊為中心向外蔓延。

陸小小不由打了個冷戰,她感覺皮膚上像是什麽東西的觸角,冷冰冰的正在撫摸著她**在外的皮膚。

店裏的空調明明是25度的舒適溫度,陸小小卻感覺溫度好像一下降了20度不止,刺得人不住的打冷戰。

正當她要被這股無形的氣息凍僵時,陸小小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緊接著一聲關切的話語傳來。

“小小,你怎麽了?”

陸小小感覺瞬間恢複了對身體的控製,她感激地轉過身看去,正對上林諾關切的眼神。

“我……我沒事,對,對了,老板!”

陸小小想起什麽似的轉頭急急地看向白蕊。

吧台中的白蕊,此刻仿佛被打斷了什麽似的抬起了頭,空洞冰冷的眼眸深處逐漸有熟悉的光彩出現。

周圍緊縛的空氣也突然一下子鬆懈了下來。

“唉。”

白蕊悠悠歎了口氣,放下手裏的手機,起身走到陸小小身邊,

她避開陸小小焦急的目光,歉意地扶住陸小小坐到沙發上。

等送走客人後,白蕊起身走到店門口,掛上了暫停營業的牌子。

林諾隨意打掃了下地麵的碎發,坐在升降椅上。

白蕊抿了抿嘴,坐在沙發上遠離陸小小的另一邊,

“抱歉,我沒控製住脾氣。”她對著林諾和陸小小苦笑了下。

“老板,發生什麽事情了?”陸小小著急地問道。

“也沒什麽,我的…以前的母親打了個電話過來,說了一堆垃圾話,我一時沒控製住情緒。”白蕊聲音低沉的喃喃道。

白蕊的父母?

以前的?

林諾和陸小小對視了一眼,他們從沒聽白蕊提起過自己的父母,

看白蕊平時日子過得苦巴巴的,一個人勉強撐著店裏,也沒見她聯絡過父母或者其他親戚,導致他們都以為白蕊的家人不在了。

以至於,怕在她傷口上撒鹽,他們一直都沒敢問。

看這情況,這是和父母之間相處有問題啊!

而且從白蕊剛剛的表現來看,幾乎可以肯定有問題的一方就是白蕊的父母,

林諾和陸小小不約而同的想到。

陸小小擔憂又心疼地望著白蕊,她知道白蕊之前的生活有多苦。

剛剛收留她的時候,白蕊泡個方便麵都有些舍不得,

所以,她一向都會用自己的錢買一些好吃又有營養的飯菜。

她每天拉著白蕊吃早餐,希望白蕊能有個規律健康的飲食,現在學習廚藝也是為了把白蕊身體的虧空補回來。

陸小小知道老板喜歡摸她的頭發,因為老板自己的頭發毛毛躁躁,摸上去就像是一塊抹布,澀澀的。

想著想著,陸小小不由得眼眶一紅……

白蕊坐在沙發上,盯著自己攤開的雙手,感覺內心此刻一片空白,

她知道原身、那個真正白蕊的一部分靈魂,在她剛來到人世間的時候已經與她融為一體。

一開始打算吸食鮮血失敗的時候,她覺得原身對她的影響很深,但沒想到的是,原身的影響會這麽深。

在被電話裏自稱是母親的人痛罵時,委屈、難過、痛苦、不解、憤怒種種的情緒就像是火山爆發一樣,迅速地占據了她的理智,讓她一時間無法控製自己。

白蕊清楚,那些都是原身的事情,隨著原身的猝死,已經都與現在的她沒有關係了。

她很少主動去探究原身的記憶,原身讓她活了下來,她很感激。

雖然可能有些無恥,但白蕊覺得,她能代替原身活得更好,就是對原身最大的報恩了。

原身,那個枉死的營養不良的少女,

死亡,對她而言或許是一種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