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喬三

老伯像是對我來了興趣,因問道:“你這丫頭不是也知道胭脂河有些怪異,為何還過來?”

哎呀!可不也是,也許老伯還覺得我可疑呐!

我忙答道:“就是因為有些怪異啊

!老伯不認識我,我是這邊龍神祠的龍神爺選的信女。熱門這不特來查探可否有妖異,以告知龍神爺庇佑這方水土。”說著挺起胸膛,自覺高了幾分。

老伯道:“失敬失敬,原來竟是神女。”

神女?我忙搖頭:“不是不是,這可太抬舉我了,連這信女也僅僅是個虛名罷了,充其量是龍神爺的跟班兒。”

老伯往向龍神祠的方向,道:“這陣子,不知道龍神爺有沒有盡忠職守?”

我心裏一緊,龍井逃婚跑了,龍神祠隻剩一個空殼的事兒,莫非他也知道?

老伯見我發愣,道:“老夫可是冒犯了龍神爺?那可還請見諒了!”

也許老伯隻是隨口一說,我忙道:“沒有,敢問老伯,既是本地人。家裏都有何人呐?”

老伯道:“老夫孤身一人,並無親友。”

原來是個孤苦伶仃的老人。這冷森森的天,想必在家也是孤寂,才會出來釣魚消磨時間罷?看他的歲數,也和姥爺差不多了罷,本應盡享兒孫滿堂的幸福晚年,卻獨個兒在忍受著寂寞,也真真教人同情。

不若我留下陪陪老伯好了,想著想著,邊也坐在老伯身畔發起呆來。

老伯還是麵無表情的瞧著胭脂河,眼光非常銳利,卻沒有再開腔說話。

可惜胭脂河是沒有人敢來了,要不然在這裏有幾個釣友陪伴。老伯也就不會露出那種寂寥的神色了。

我決定沒事便過來陪陪老伯。

這天上街買茶葉,倒瞧見惠甜那酒館門口有一大群人圍著一個賣肉的,那賣肉的雖說在這寒秋時候,居然光著膀子,渾身尚有層汗,不知道指手畫腳說些甚麽,莫不是肉便宜了?我忙擠過去細聽。

隻瞧那賣肉漢拍著自己厚實的胸膛,道:“不是咱吹噓,瞧咱這身坯子,不下一百八十斤,那幹巴巴的手,能有多長,可圍的住咱的腳腕?哼哼。任它再大的力氣,咱也不怕!”

早有好事者問:“喬三,你當真不怕?為了一個酒賭,何至於真去胭脂河走一圈,送了命,可不是玩的!”

但見那喬三豪爽的仰天長笑道:“哈哈哈。( 800)小說/本來我喬三就不怕那甚麽鬼神,哪條河沒淹死過幾個人?瞧瞧現下,一個個因著點動靜就捕風捉影,且教我去瞧瞧,那胭脂河這些年一向風平浪靜,怎生就突然鬧了鬼了?且待我賣完今日的肉,便替父老鄉親去一探究竟!”說著抱拳別了眾人,徑自往菜市去了。

眾人嘖嘖稱奇,都隻道這喬三天不怕地不怕。

我瞧見惠甜正懶洋洋的倚在門框邊瞧熱鬧,便過去問道:“惠甜姐姐,那喬三怎生想起去胭脂河了?”

惠甜笑道:“那個莽漢,不過今日來喝酒,聽著幾個人說那胭脂河有妖異,仗著幾分酒勁,便過去爭論說隻是人們傳的玄乎。那人一舉那些死人。喬三便道左不過誤入深處淹死,甚麽奇怪的,那幾人便隨口說不信隻管自己去瞧,打十兩銀子的賭說他無法平安無事歸來,本是話趕話,當不得真的,誰料那喬三竟一口應承,非要去探探,依我看,是那胭脂河的水鬼又在尋替身呢

!”

我忙道:“這喬三,也恁地魯莽了!胭脂河死了幾個人,還有親眼見到水鬼的,怎生還要以命相搏?”

惠甜哼了一聲,道:“那喬三本就是個傻大膽,又灌了黃湯,待他酒勁下去,少不得有他後悔的!”

身邊眾人也都在議論,說萬一他真去了,又是可惜了的一條人命。

早有些唯恐天下不亂,說要趕緊去買喬三的肉,好讓他趕緊去胭脂河瞧瞧,便一窩蜂的跟去菜市了。

我便也隨著人流,跟去了菜市場。

喬三正熟練的以快刀斬肉,五花三層幾寸厚的豬肉手起刀落,切的幹淨利落,確是好大的氣力。

又見喬三抄起大刀剁開胳膊粗的骨頭,隻聽劈啦一聲,也脆脆斷為兩截。雖說這本就是屠戶看家的本領,可喬三做起來,卻真有些威風。

人們交頭接耳道:“喬三雖說莽撞,倒也真不乏氣力,殺豬的煞氣又重,萬一真真擒得水鬼,也確是為民除害啊!”

又有人應和:“那胭脂河本就是好水養人,給水鬼占了,沒得教人不甘心,果然還得托了喬義士,給咱們爭回來了!”

“對對對!”大家也開始民情激憤:“喬三,胭脂河歸人歸鬼,可就瞧你的了!”

喬三聽說,越發得意,順勢把那切肉大刀舞的虎虎生風,道:“看我喬三捉了那勞什子水鬼,剁了腦袋紅燒了下酒!”

人們忙道:“待真捉拿了水鬼,我們大家湊份子給喬義士聘一房媳婦!”

看樣子喬三雖說已至壯年,倒還未娶妻,但見他登時一喜:“此話當真?”

“當真當真,我們全來作證!若能討回胭脂河,我們必給你湊足了份子!”大家異口同聲。

一個幹瘦幹瘦的老婆婆道:“喬三,隻要你給大家夥兒奪回胭脂河,你的媳婦,我趙婆子一定給你尋個最最賢惠會過日子的!”冬每池亡。

這趙媒婆是有名的鐵嘴,據說上下嘴唇一碰,能把死人說活,當然傳說是傳說,足以證明趙媒婆那三寸不爛之舌。

喬三一見趙媒婆都開了口,更是氣衝鬥牛,放出豪言壯語:“那大家夥兒便請好吧!”愈加意氣風發,取出磨刀石,撲的一口噴出清水,霍霍將那屠刀磨的雪亮。

眾人一看這喬三已經把話撂下,忙一湧而上,把那鮮肉搶購一空。

本是因著十兩銀子的酒賭去胭脂河走一圈,在眾人攛掇下,竟然要生擒水鬼了,這喬三,也真是不枉人說一句魯莽。

我擔憂的想,現下喬三隻身前往,怕是危險,可現在勢必攔不住他,隻見喬三扛起屠刀,大搖大擺便往胭脂河方向去了,人們忙緊隨其後,我尋思現在去找李綺堂鐵定是來不及,隻好也跟著人群去了。

胭脂河依舊是那死氣沉沉的模樣,寒風蕭瑟,我見喬三身上的汗,隻怕也消了一半。

喬三遲疑了一下,又掏出酒葫蘆咕嘟咕嘟往嘴裏灌了些酒,便甩開膀子進了蘆葦蕩

風把蘆葦蕩那些枯杆子吹的一會高一會低,喬三昂頭走了進去。

眾人聚在外麵,沒人敢隨著進,便開始喋喋不休:“這喬三,不知能不能擒得水鬼?萬一把命搭進去,可怎生是好?”

又有人道:“喬三幹的這營生,自是比普通人膽大,饒那些鬼怪,聞到他的煞氣,也得忌憚幾分!”

“那喬三端的像個命硬的,水鬼敢不敢出來,還兩說呢!”

“那倒也是,水鬼不出來,喬三總不會潛進水裏,就算腳腕給鬼抓了,以那喬三體格,斷不會束手就擒,搏上幾搏也是大有可能。”

“若是先從最壞的打算,喬三光棍一條,連媳婦也沒娶上便給水鬼拉作替身,卻也沒得可惜。”

“他倒是條好漢子,但一向裏好吃好喝,家底也沒存下甚麽,莽撞出名,又沒人給張羅著,若是有一房媳婦,想必好得多了。”

能不能抓住水鬼我倒不敢指望,我隻盼著喬三能活著出來,本來降妖伏魔之事,就不應該由普通人做,不想龍井這番逃婚,卻誤了這些人命,這龍井,還不知道甚麽時候能回來,真真枉作了一方神明。

我又想起那黑衣老伯,今日有沒有來釣魚呢?

我想來想去,決定跟進去瞧瞧,萬一真有水鬼出現,我好歹比喬三見得多些,若是能搭上把手,想必還能救他條性命。便避過眾人,尋個小道兒直拐往那蘆葦蕩裏去了。

河邊依舊靜悄悄,鞋底踏上蘆葦杆子咯吱咯吱的響聲都甚是清楚,我小心翼翼的撥開蘆葦,找尋喬三的身影。

沒尋著喬三,倒瞧見老伯還在一個人釣魚。

我忙過去問:“老伯,您可瞧見一個赤膊大漢打南邊過來麽?”

老伯點點頭:“剛才是有個殺豬的過去了。”

我便問道:“他往哪裏去了?”

老伯瞧著我,眼光銳利的像能把人穿出個洞:“你問他作甚麽?”

我答道:“本是喝多了酒與人打賭,非要獨個兒進胭脂河蘆葦蕩走一圈,瞧瞧有沒有水鬼。”

老伯哼了一聲,道:“他膽子卻也不小。”

我道:“是呀!我也惦著怕他給水鬼捉了去,這才跟上來瞧瞧。老伯可瞧見他往哪裏去了?”

老伯繼續盯著水麵,道:“你倒是個熱心腸的,那殺豬的時運倒好,你且沿著這小徑往北,許能追上。”

我忙謝過了老伯,趕緊往北去了。

待走了百十步,便瞧見了那喬三,唬的我趕緊跑了過去。

隻見喬三側臥在河邊,半邊身體浸在水裏,已然昏睡過去了,那屠刀也給丟在了岸上。現下隻怕翻一個身,便麵朝下泡在河裏,性命難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