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恪敏銳地察覺到這位神經質鬱長官身上的氣質發生了一些特別的、微妙的變化,他不明白這又怎麽了。

當然,他也不會問。

他隻關心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又錯失良機離開,該死!

鬱識也不知道是有那什麽大病,多大個人了,難不成執行任務還非得帶個人不成?!

被吐槽有大病的鬱識正準備帶著聞恪去調查那十個嫌疑人,聞恪激烈地反抗道:“長官,現在當務之急難道不應該是去治療陰諾森汙染者嗎?你怎麽先去抓人呢!”

鬱識解釋說:“陰諾森和尋常光磁汙染不一樣,一般光磁汙染大多能查到來源,複雜點的,多花點時間也能查到光磁輸出的違禁設備和ip,從而禁止它繼續傳播。”

“可陰諾森是個例外,至今沒有研究出它的傳播方式和途徑,甚至連傳播基台都找不到,有時候會在汙染者附近出現大規模爆發,也有時候會在八竿子打不著的地方發生。要阻止它傳播,就必須切斷源頭,否則一旦像四年前那樣大規模爆炸式爆發,那就是絕頂災難!”

提到四年前,聞恪目光晦暗不明了一瞬。

他附和的聲音不由低了些許,“……原來是這樣啊。”

鬱識看著他,頓了頓,又說:“其實也不是特別嚴重的問題。這種事也不是長官能控製得了的,要真爆發了,那誰也沒辦法。”

聞恪聞言微微一笑,這回是真心的。

沒想到這位寡言少語的鬱長官能這麽想,他還以為,鬱識會把責任全大包大攬到自己身上呢。

聞恪忍不住笑起來:“你這想法不錯。就是,千萬別給你們會長聽到了哦,不然小心他扣你工資。”

鬱識也莞爾一笑,說:“不會。”

聞恪沒再說話了,雖然沒能順利離開,不過起碼避開了其他GCB基地的人,聞恪往好了想。

他還得另找機會再走,不過暫時還得跟著鬱識。

.

鬱識鎖定的第一個嫌疑人很快被找出來,“別動!”

鬱長官精準狠地控製住了這人,身穿黑西裝頭戴圓禮帽拎著公文包的男人嚇得渾身一哆嗦,冷汗都要滴下來了。

男人用餘光偷偷瞟鬱識,顫聲問:“你們……你們是什麽人,做什麽的!”

鬱識亮出身份,“長官執行任務,煩請配合。”

鬱識話雖說的是煩請配合,但他那不客氣甚至略顯冰冷的語氣明顯在說,你要是不配合我,我立馬就把你給哢嚓了,還不立刻給我如實招來!

然而,實際上鬱識真沒那個意思。

他隻是習慣出任務用這番神態來營造長官威嚴,並且,效果十分不錯,鬱識非常喜歡這一套,特別節省時間。

確認了長官的身份,西裝男倒也沒那麽怕了,他心裏鬆了口氣,還好不是被一些亂七八糟的人盯上,起碼鬱識不會傷害他。

西裝男隻能將那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長官啊,我真的沒有傳遞什麽陰諾森啊。我們就是賣點抗生素做做小本生意,賺不到什麽錢的。長官,您也知道,這年頭生意不好做啊,人們生病少,為數不多的醫藥資源基本都被醫院壟斷了,幹我們這行,隻能多找些渠道去倒賣點兒進出口低價抗生素,賺賺差價,您看我這上有老下有小的……”

“去檢查。”鬱識一抬下巴,這話是對聞恪說的。

聞恪:“……”

擱這兒把他當手下使喚呢,靠,他還不能不去!

很快聞恪翻出了一堆瓶瓶罐罐,鬱識仔細檢查了,沒有問題,包括那天和這西裝男交易的對象,也沒有問題。

這人不是。

鬱識放了人去尋找下一個目標,第二個嫌疑人是在一間酒城找到的。

鬱識朝聞恪使了個眼色,防止這人混在人群裏跑了。

聞恪:“……”

好,好,好,他幹!

算他倒黴,攤上這麽個喜歡使喚人的長官。

“原先生,請如實交代,你那天在地下城外和人交易了什麽?!”鬱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控住人,在他抓住人之前就已經掌握了這人的身份信息。

“……什……什麽?”男人不可置信地扭頭看向鬱識。那眼神大概是在說,這長官怕是有什麽毛病吧。

“我說,昨天你在地下城靠近13區的十字街道路口,交給了一個女人手提箱,那個手提箱裏麵裝了什麽?現在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你是在非法傳遞陰諾森光磁輻射汙染設備,麻煩配合我們調查。”

“……”原亦洋十分無語,“什麽啊。那裏麵就是調酒工具而已,我老婆要用的,喏,看見吧台後麵穿酒紅色裙子那女的沒,最漂亮那個,就是我老婆,我給她送調酒工具。長官,這不會也犯法吧。”

鬱識:“……”

聞恪:“……”

鬱識不信地再次問道:“既然隻是調酒工具,你為什麽要這樣秘密交接?光明正大給你老婆不行嗎?”

一聽這話,原亦洋立馬正襟危坐起來,滔滔不絕一副傳道授業樣,“這你就不懂了吧,長官!這女人呢,你就是要對她用心,數十年如一日的用心!你當我老婆是怎麽答應和我在一起的?還不是因為我重視她!結婚了我也還像當初追求她那樣,把她的所有大小事情安排的妥妥當當,把她需要的物品鄭重地裝好隨叫隨到。你看,她現在被嬌養的已經離不開我了,這才是一個丈夫的價值所在,等會兒我老婆就要下班了,我在等她一起回家,我還買了水果食材,等晚上回去準備燭光晚餐好好犒勞一下我老婆……”

鬱識:“……”

聞恪:“……”

出來後聞恪憋著笑憋地臉都紅了,鬱識使用幻化麵具看不出明顯臉色,但也能感覺到他周身的低氣壓,明顯處在快要氣怒的邊緣,聞恪最後實在沒忍住,悶笑出聲。

鬱識盯著聞恪,咬牙道:“去找下一個目標!”

聞恪邊笑邊答:“哈哈哈,好、好的,長官。”

聞恪本來還打算趁亂溜走,現在臨時改變主意,他想繼續留下來看這個神經病長官的笑話。

這實在是、太好笑了,哈哈哈,他不用想都能猜到這位鬱長官此時是怎麽個鐵青難看的臉色。

可惜,第三個仍然不是。

他們遇到了一個過氣創作者,給出版社送個創作稿竟然還捂的嚴嚴實實,用手提箱裝好親自拎著,依舊采用舊世界那一套。

在新世界,如果不能緊跟潮流,使用光速發展的科技網,就會被時代的浪潮吞沒,成為新世界發展道路上的淘汰品。

沒想這人還是個話嘮,表達欲十分旺盛,一見到鬱識和聞恪猶如看到知己般朝著他倆談天說地博古論今。

他的稿子值不值錢姑且不論,反正話確實多到連聞恪都自愧不如,鬱識差點當場就維持不住長官風度,最後還是被聞恪拽出去的。

“長官冷靜啊!想想你是來做什麽的,說不定下一個就找對了人呢!”

鬱識勉強被安撫下來,繼續找了第四個目標,這人包裹的嚴嚴實實,鬱識起先都沒發現他歲數這麽大了,存錢不直接轉換成數據光幣,反而還保留著年代久遠的紙幣,非要去銀行,麵對這樣的人鬱識心裏一陣五味雜陳,實在說不出來什麽話,隻得匆匆離開。

“長官!長官!下一個,去找下一個!別激動!別激動!穩住!”

鬱識壓下不耐,寄希望於第五個人,結果這人是個廣告推銷商,一直做推銷違禁產品的工作,從來沒出過事,雖然他的產品不屬於高輻射那一掛,卻仍然不正規。

就這麽這一回,濕了鞋撞上鬱識,當場就讓鬱識一通電話通知監管局給掃了。

“長官,長官,再找一個,下一個、下一個肯定是了,肯定不會再錯了!哈哈哈……”聞恪說話幾乎都要噴出笑來。

他就想看這神經病長官氣怒發飆,實在是、太解氣了哈哈哈!

鬱識張口似乎想說什麽,又無奈地說不出口,最後神色頗為複雜地看了聞恪一眼。

聞恪當即渾身一緊,還以為鬱識要發火了,誰知鬱識隻是平靜說了句,“最後一個,再不對我就叫堯培過來繼續找。”

聞恪笑意戛然而止,他還是小看鬱識了,也對,能做到最高執行長官的狠角色,哪裏是這麽輕易被激怒的。

結果這第六個,更絕!

人前麵幾個好歹是正常人,一般養家糊口的小營生鬱識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不正規的他也給掃了。

這個倒好,竟然公然在長官眼皮子底下兜售情趣試劑!

圓滾滾的胖子還在熱火朝天地介紹,“長官啊,我這兒什麽都有,助興的,模擬場景的,迷幻效果的,放大感官的……應有盡有,兩位長官,你們要不要來一瓶?不收錢的,您二位要是覺得效果還不錯,下回再上我這兒買,我給您二位打折,如何?”

鬱識手指關節捏地哢哢作響,明顯是忍耐到極致了。

鬱識一氣之下又要給監管局打電話,然而那胖子在旁邊戳在一邊十分自得,小黑豆眼精明地斜了過來,悠悠道:“長官,您甭打了。那個……監管局的小胡長官也是我這兒的長客。再說,我這也不是非法營生啊,我有營業許可證,這試劑裏麵的成分全都通過質檢了的,不會對人體有害,不信您親自檢查!”

鬱識當即惡狠狠掐滅個人通訊端,聞恪在後麵給這位壯士默默點了個讚,勇氣可嘉,厲害厲害,敢這麽拆鬱長官的台。

最後,鬱識氣憤地將一箱子試劑全部收繳帶出去扔垃圾桶了。

胖子看著鬱識和聞恪匆匆離去的步伐,摸著雙層下巴壞笑喃喃:“看不出來啊。這長官看著禁欲,還挺會玩,竟然把所有新品全給拿走了,嘖嘖……”

聞恪本來是要看鬱識的笑話,現在卻是連笑都不敢笑了,這位鬱長官顯然是真動氣了。聞恪暫時還不想和這神經病長官扯皮,鬧出更多事來,隻得敷衍地安慰安慰他。

“長官別氣別氣了啊,讓堯副官來吧,您先去做更重要的事去。”

孰料鬱識不答他,反問:“你不是一直看我笑話,看的挺爽的?”

聞恪心裏瘋狂點頭,是啊,沒錯,確實很爽!然而嘴上卻急忙否認道:“怎麽會呢,長官您做的很好,是那個傳播陰諾森的嫌疑人不識好歹!”

“是嗎?”鬱識輕笑一聲。

聞恪覺得這笑有點怪,可又說不出怪在哪裏。

這時又聽鬱識說:“我知道我做的不好,甚至連判斷都失誤了,找了幾個人都錯了,我——”

話音忽地頓住。

聞恪忍不住深想,鬱識準備說我什麽?

旋即又反應過來不對,他想這些做什麽,隻是被鬱識此時過於認真的表情給帶進他的話圈裏去了。

其實鬱識已經做的無可挑剔了,陰諾森輸出本來就毫無根據沒有線索,這麽瞎找本來就是大海撈針,全憑運氣。

可這位鬱長官還是認認真真負責地找了,半點不含糊,對於如此敬業的長官,聞恪都不好意思繼續在心裏罵他神經病了。

“沒有,長官您做的很好,有你這樣的長官,是人民的福氣。”聞恪沒頭沒尾地說了這麽一句。

聞言,那雙耷拉的杏眼好似微微閃爍了一下,還沒等聞恪看清,那一抹短暫的微光就消失了。

鬱識好像真的鬆了一口氣,說:“那就好。”

聞恪又古怪地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