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還是小孩子的鬱識,不知道受到了什麽光磁輻射汙染,在混亂流亡中被父母丟棄。

那個時候,他真的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劇痛奪走了他僅存的神智,內髒翻攪著他幼小的身軀,他痛到連想打個滾都沒有多餘的力氣,隻能一陣陣抽搐著哭泣。

小鬱識從來沒有遭受過這種折磨,他眼睜睜地望天,心想,他應該就要孤獨地死在這個無人問津的寒夜裏了吧,臨死前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發現他。

他不想一個人,光磁汙染死亡後的死狀很難看的。

鬱識不怕死,人類的死亡本來就不是什麽稀罕事,新世界建立之初這更是比吃飯喝水還要稀鬆平常,他見慣了生死。

隻是,他還是太弱小,他扛不住汙染後身體惡化帶來的痛苦,也受不了被家人拋棄的絕望。

月明星稀,廣袤的天空也幾欲看不清了,鬱識眼前逐漸模糊,胸腔一痛,他徹底失去意識,什麽都不知道了。

小鬱識再次痛苦難耐地睜眼時,入目第一眼便是一張好奇探究的小臉。

那小臉並不幹淨,甚至可以說很髒,都快懟到他臉上去了,但是鬱識一點也不介意,他能在臨死前再見到人,他就覺得特別開心,特別溫暖,而且身上也不痛了,他一把撲進了那個小孩兒懷中。

當時他沒有看到聞恪鮮血淋漓的手腕,他還沒心沒肺地成天粘著聞恪,恨不得長在人家身上,上哪兒都要跟著去。

聞恪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吃的,雖然有些難吃,不是冷的就是硬邦邦的,不過小鬱識還是吃的一臉開心,整天笑得見牙不見眼。

然而,開心和身體健康從來不是一回事,小鬱識雖然解除了光磁汙染的危機,但每天吃的食物,喝的水都不算幹淨,加上人小體弱,很快就病倒了。

兩個小孩兒要吃飯,聞恪壓力也很大,靠他在外麵流浪根本支撐不了。

在他好不容易拿了食物回橋洞時竟然發現鬱識渾身又發起了高燒,聞恪一回生二回熟,想也不想的就再次劃破手腕,將血滴進鬱識嘴裏。

可是,這一次卻沒有什麽效果。

鬱識不是因為光磁汙染的原因,他隻是腸胃不適引起的發燒,不過萬幸,情況不是很嚴重,很快他就迷迷糊糊的自己醒過來了,他躺著的位置旁邊就有水,他直接拿起來咕咚咕咚喝了兩大口,嘴裏舒暢了,這才撐著小身子茫茫然坐起來,尋找聞恪。

結果他看見了暈倒在地的聞恪。

那血淋淋的手腕直刺鬱識眼底,他嚇壞了,猛地撲到聞恪身邊,嚎啕大哭,他隻敢去搖聞恪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不停地喊著他名字。

可不管他怎麽搖晃,叫喊,暈過去的小孩兒一點反饋都不給他。

小鬱識哭地嗓子都啞了,眼淚也流不出來了,眼睫毛濕成一綹一綹的。

小鬱識以為聞恪死了,抱著他髒兮兮的身體嗚嗚咽咽著哭泣,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更是腫成了核桃。

他又被拋棄了嗎?

現在連聞恪也不要他了嗎?

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對他?是他做錯什麽了嗎?

他以後可以少吃點飯,也可以幫聞恪幹活,他什麽都可以做的,他會很乖,隻要……隻要聞恪別不要他。

小聞恪的體質其實非常強悍,平時很少生病,就算偶爾生病,基本扛著扛著也就自愈了。

不過這次情況不同,他暈倒主要是因為失血過多和營養不足導致的,不過還好,暈過去一段時間後他就自己轉醒了。

聞恪才剛有點意識,就聽見耳邊有一道可憐兮兮、嗡嗡噥噥的聲音一直在響個不停,“求求你了,醒過來吧,你醒一醒啊聞恪,你別不要我,你醒醒……”

聞恪想咧開嘴笑一下,卻虛弱地使不出力氣。

鬱識頭埋在聞恪頸子裏,他一哭,眼淚就全流進了聞恪脖頸,弄地他癢得要命,聞恪又無奈又想笑,他一笑又會牽動身體,手腕處就傳來一陣鑽痛,聞恪痛苦地悶咳了一聲。

鬱識聽到聲音嚇得打了個哭嗝,旋即是無法抑製的狂喜,他抬起哭成花貓的臉蛋,興奮叫道:“你沒死!太好了聞恪!你真的沒死!”

小聞恪一臉黑線,拍了拍鬱識小腦袋瓜,十分無奈地安慰:“我當然沒死。”

鬱識眼淚還掛在睫毛上,他興衝衝地爬到聞恪跟前,確認了聞恪是真的活著,又激動地要掉眼淚,“太好了,你沒有死,你沒有不要我……”

聞恪看鬱識這樣,忍不住笑著附和他,動作中又牽扯出一陣疼痛,他痛的呲牙咧嘴,“快點,小不點,別哭了,快給我水,再幫我找塊幹淨的布來。”

“哦,好!”小鬱識馬上聽話地去了,樂顛顛地伺候生病的聞恪。

看著他包紮好傷口,又喝了水吃了東西,淚珠子又忍不住往下一滾,哭噎著對他說:“你以後不能再這樣做了,不準你再割腕,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嚇死我了,我真的以為你死掉了,嗚嗚嗚……”

“好好好,不割不割,我再也不會這麽做了,別哭了啊,聽話……”小聞恪沒心沒肺地糊弄哭個不停的小不點兒。

“你是騙子!”鬱識虛弱地從口中擠出這句話,生氣地扭過頭。

“啊?”聞恪一愣,沒懂鬱識這又是在鬧什麽脾氣。

鬱識不想說話,他氣地渾身顫抖,牙關打戰。

聞恪被鬱識的執拗氣得要死,這小不點兒小時候還是很討人喜歡的,現在隻會把他氣得牙癢癢,偏他還不能打。

因為舍不得。

鬱識最後一絲神誌都快要維持不住了,他渾身難受地不行,感覺像被人碾碎了一般。

聞恪比他還要心焦,偏偏鬱識都這副樣子了,還死抓著他手不放。

聞恪氣狠了緊盯住鬱識,狹長鳳眼危險地一眯,他咬牙切齒,恨道:“鬱小識,這都是你自找的!”

說完這句,他就再也忍受不了。

他用另一隻沒有被鬱識抓住的手抬起鬱識下巴,蠻橫地將他頭轉了回來,旋即,惡狠狠地朝那蒼白打顫的唇上一貼!

鬱識在極度的痛苦和愕然中猝不及防瞪圓了雙眼,可他瞳孔裏倒映的全是聞恪吻他的模樣。

“唔……聞……”

鬱識手情不自禁抓住了聞恪胸前的衣服,他唇被堵住,什麽都說不了,還沒開口就被聞恪趁機探了進去。

聞恪一點沒嘴下留情,他托緊鬱識後腦勺,肆意凶狠地攪**他覬覦已久的城池。

聞恪完全被氣狠了,理智徹底被翻湧上來的情急吞噬,他真的搞不明白,世界上怎麽會有鬱識這麽頑固不堪的人,完全不拿自己的性命當回事!

這是想要氣死誰呢!

鬱識嘴唇懵懂地張著——他想閉也閉不上,聞恪還沒放開他。他隻能被迫看著聞恪那張放大數倍的臉貼近過來,聞恪的眉峰,聞恪的眼睛,聞恪臉上的微表情,一顰一動,他全部看的一清二楚。

鬱識就這樣傻著呆了過去,甚至連周身的痛苦都忘記了。

聞恪……他在做什麽?

他為什麽……會親自己?

鬱識心中一團亂麻,直到他被吻地喘不上氣,他才反應過來急忙去推聞恪胸膛。

聞恪狠狠親了一頓這個冥頑不靈的家夥,好叫他長長記性,方才心滿意足地鬆開人。

他一垂眸,就見鬱識睜著那雙單純澄淨的杏眸愣愣望他。

那雙漆黑如曜石般的清澈瞳孔此時似乎盛滿了疑惑和不解,然而,深藏在不解之下的更有聞恪弄出來的濕潤可憐。

聞恪掛了這麽多年的老臉終於沒忍住驀然一紅,原本要衝口而出的教訓也硬生生被不好意思地憋了回去。

“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聞恪抹開臉,隔絕了鬱識看過來的視線。

鬱識:“……”

“你以為看我我就不會生氣了嗎?鬱小識,你做夢!你要是再這麽不識抬舉,你試試看!最多半小時,我還能忍你半小時!”聞恪目露凶光地轉回頭,恨恨瞪了鬱識一眼。

鬱識:“……?”

不是,等等,聞恪生什麽氣?就因為不讓他用血嗎,可是剛才他——

“行了,閉上眼睛,保存體力。”聞恪不由分說地把鬱識抱緊,把他頭按進自己胸膛,不讓他繼續亂看。

這地下室真是越來越冷了,嘖。

“……聞恪。”鬱識聽話閉上眼,沒忍住複又睜開,叫了聞恪一聲。

“都說了叫你閉嘴了,你是聽不見嗎,啊?”聞恪說話的分貝猛然拔高。

在鬱識看不見的地方,那張散漫不羈的臉早已浸透薄紅,連遮都遮掩不住了。

鬱識沒有被聞恪說話的聲音嚇到,反而悶在他懷中,輕輕笑了一下。

換來的是聞恪更加惡狠狠地瞪他一眼,這還不夠,聞恪還哼了一聲以此來壯聲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方才那一番刺激,鬱識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心脈上聚集,渾身都活泛起來了,之前難以忍受的痛楚好像一下子削減不少,他感覺他現在的狀態在逐漸好轉。

就這樣親近地靠在聞恪懷裏,像小時候一樣,總是讓人無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