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芮青的狀態非常不好,麵容消瘦毫無血色地靜靜地躺在**,連呼吸都顯得十分微弱。

“蘇公子已經有三天未進食了,隻勉強灌下去一些蜜糖水,這樣下去不知道還能撐多久。”趙中琰替蘇芮青施針退燒了幾日,卻依舊不見什麽起色,一臉無奈地對前來探視的褚安銘稟報道。

褚安銘看了一會兒**曾經沉靜溫和如一塊美玉的蘇芮青如今變得如此憔悴,有些不忍。

他移開了自己的目光,問道:“真的沒有什麽醫治的法子麽?”

趙中琰回:“微臣在宮中太醫院確實也尋到了一些其他關於絳炎花的典籍,記載此花分雌雄,雄花有毒能至人發熱,雌花則能清火解毒……”

褚安銘眼睛一亮:“那便去尋那雌花啊。”

趙中琰為難:“這雌雄花朵雖然分株生長,但也都是長在同一片地域。典籍記載此中花生長於南疆火山腳下,現在派人去尋路途遙遠,怕是來不及了。”

褚安銘聽罷皺眉,轉頭問身邊站著的葉叢峰:“本王派你去查的事情,有何眉目?”

葉叢峰回道:“附近藥店以及黑市都查了,近幾年都未有人見過這樣的花。”

褚安銘:“那再往前查……”

趙中琰打斷:“此花隻在新鮮時有毒,若是市場上近幾年都未有見過,那下毒之人估計是親自栽種了。但這北方天寒地凍,其實不並不適宜此花生長……”

褚安銘眉尾一挑,開口打斷:“可這溫泉別院裏是有地方四季如春不受霜凍的。”

在場之人皆是一怔。

葉叢峰後知後覺:“王爺的意思是,此花可能就長在別院內?”

褚安銘表情凝重,厲聲吩咐道:“帶幾個靠得住的去找,但是……切記不要讓人察覺。”

葉叢峰:“是,我這就去安排。”

褚安銘頷首,示意葉叢峰現在便去辦。

但他心裏卻也知此事並非那麽簡單。

這別院雖不大,但植被茂盛生長了各種奇花異草,要在其中尋找幾株不起眼的誰都未曾見過的小花無異於大海撈針。

又何況,那下毒的人知道用如此冷門的毒物,難道會愚蠢的把這東西留在那裏等人去查麽?

但試總要試的,他也不忍心看著蘇芮青就如此香消玉殞,他更怕那人害了藍田一次不成還會再想別的法子出手。別院內守衛不算森嚴,也不可能讓人時時刻刻守著藍田。要加害於他的人在暗處,實在是防不勝防。

葉叢峰推門而出,剛好門口站著個小丫頭。

小丫頭手裏端著盆水正要進屋,被突然打開的門嚇了一跳,猛地往後退了一下,手中的水灑出許多撲在了自己身上。

“抱歉。”

“沒事。”小丫頭垂著頭回道。

葉叢峰心急火燎地要去辦事,見小丫頭沒什麽大礙,也顧不得許多便匆匆離開了。

那小丫頭端著水盆進了屋,褚安銘瞧著她眼熟,應該是平日裏伺候蘇芮青起居的那個小丫頭。

那丫頭走近一些後,抬頭向褚安銘行了個禮,露出了似乎是幾夜都未休息過的疲憊的麵容和哭得已經腫起的雙眼。

褚安銘憐香惜玉道:“這是怎麽了?”

趙中琰在一旁說:“這丫頭幾日來一直伺候在這裏,幾個時辰便來替他擦身退熱。”

褚安銘對那丫頭感歎:“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忠心。”

小丫頭垂下頭,小聲道:“不是忠心,是報恩。蘇公子待我極好,從未讓我做過什麽髒活累活。我不認字,他就教我讀書。去年我母親病重,他知道了還特地給了我銀子讓我去請大夫。母親去世後,家裏舅舅逼著我讓我回村嫁給村裏的惡霸換聘禮,蘇公子知道後自己出錢托劉管事幫忙打點了此事,我才能繼續留在這裏幹活。蘇公子說他以後要替我尋個好人家,還說替我攢了嫁妝……”

小丫頭越說越難受,終於忍不住啜泣了起來:“蘇公子那麽好的人,怎麽會有人要害他。他病倒前幾日,還說得了一本有意思的書,要講給我聽呢。”

“是哪本書,你可知道?”趙中琰突然開口問。

褚安銘看了一眼他,突然也明白了什麽。

小丫頭搖了搖頭。

“你過來看看,這裏可有你未曾見過的書?”趙中琰已經不知何時駐足在了房內書架前,仔細端詳那上麵十幾本整齊碼放的書籍。

小丫頭不明所以,上前觀察了一會兒:“沒有,這些書蘇公子都教我讀過。”

“那他得的那本新書,是從哪裏來的?”趙中琰又問。

小丫頭搖頭:“不知道。”

褚安銘同趙中琰二人對視一眼,知道對方心中同自己想的是同一件事。

趙中琰跟著褚安銘一起退出房間,二人打算再去看看藍田的情況。

路上,趙中琰邊走邊分析說:“蘇芮青得了一本不知是誰給的書之後就病了,然後如今這書又憑空消失了。王爺,微臣覺得這事情有蹊蹺。”

褚安銘雙手背於身後,表情凝重:“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覺得或許那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絳炎花的毒就是下在了那書上,蘇芮青接觸之後便有了發熱生病的症狀,再之後因為院內大夫的大意,用了驅寒藥劑,才會導致毒素進入經脈成了現在這個結果。但是……”

褚安銘頓了一頓:“那書已經被人拿走,應該是早就銷毀了。我們如今也無從知曉是誰送的書,誰下的毒……”

趙中琰:“聽那小丫頭的描述,蘇公子這般溫和善良之人,到底有誰想要害他呢?”

“趙太醫為人正直,自然是無法共情理解做這樣事情的人的。我倒是有見過許多恨意的存在並非因為對方做了什麽,而僅僅是因為對方活在這世上。”褚安銘沉默半晌開口道:“但我想不明白的是,那個在蘇芮青身上下毒的人到底是如何害到藍田的。按照你的說法,藍田應在是在應天城的時候還都一直都在接觸毒物。但這次隨我出行的人都是心腹,不可能被人收買……”

趙中琰聽出褚安銘話裏的意思:“王爺是說下毒的人一直在這別院內?那豈不是可能是……”

話說到一半,二人已經走進了藍田所住的院中,卻瞧見藍田所住廂房的房門開著,有人正陸陸續續在往裏頭搬著東西。

隻見藍田站在屋內,精神奕奕地清點著搬進來的東西,絲毫看不出半點的病態了。

褚安銘想起來這是前幾日剛從應天城陸路回來的車隊的隨隊行李,這些應該是藍田未能隨身帶回來的行李,今日剛送來別院。

“是你去應天城帶的行李麽?”褚安銘邊說,邊跨過門檻進了房門。

藍田剛才沒發現二人進院子,聽見聲音抬頭一看見是王爺,臉上頓時露出一個欣喜的笑來。

褚安銘未曾見過他如此對自己笑過,腳下步伐都亂了一拍。

“是啊,王爺,還有我快寫完的話本稿子。”藍田蹲下身,在一個木箱中取出一打稿紙,興高采烈地舉起,仰頭彎著眼眉看著已經走到自己麵前的褚安銘。

褚安銘聽到“快寫完的話本稿子”幾個字,心裏突然沉了一下。

“原來他笑得那麽高興,是因為知道自己快要離開這裏了麽?”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