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這幾日在梁王書房裏總算是能靜下心來寫他的話本了。

一是因為怕到時候真的被梁王關去地牢,二是因為在梁王的書房裏也確實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

書房裏都是看起來極其昂貴的擺件和家具,藍田隻能坐在自己那四四方方的一小塊書桌前,束手束腳的不敢隨意亂動。他怕萬一碰翻了磕壞了個什麽東西,到時候就算把自己賣去相公館一百次都賠不起。

幸好那日藍田在湖邊水榭汲取了些靈感,也不管什麽故事節奏和伏筆了,先寫了再說。於是《風流王爺俏將軍 卷二》的開篇便是煙花三月江南水鄉煙波嫋繞的湖麵上,一艘畫舫停在湖中心,船上隻有王爺和將軍二人,**不禁地纏綿。

藍田花了整整三天光寫了這畫舫上的事情了,雖然劇情單一,但他自認為寫的還算**,看著自己幾十張的文稿頗為滿意。

這日傍晚,藍田正猶豫著要不要再讓王爺和將軍的船繼續飄在湖上,突然書房的門被敲響了。

藍田知道是萍萍,朝著門口嚷道:“我不餓。”

門外的萍萍沒有回話,而是直接推開了門。

“王爺來了。”她說。

藍田聽了這話,停下了手中的筆。

“王爺不是說年前都不會來了麽?”他緊張地問道。

萍萍聳聳肩。

幾乎同時,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已經來到了庭院外。

還是隊伍上回的陣仗,梁王還是上回瞧見的風度翩翩的模樣。

藍田忙放下手裏的筆跑到門口來迎著,梁王看到他朝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後徑直走進了書房。

“除了藍田,其他人都在外麵候著。”他說。

藍田低著頭跟梁王一同進屋,門外的侍從順勢關上了書房的門。

梁王慢步走到屋內書架前,目光在架子上一排一排碼放整齊的書冊中找著什麽。

藍田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站在那裏默默看著梁王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書,隨手翻了幾頁又給放回去。

反複幾次,梁王好像是終於挑中了一本滿意的。他將那本書合起拿在手中,轉過身看見藍田站在那裏,好像才想起還有話要問。

“這幾日在這裏寫話本,可還習慣?”

藍田局促地點頭道:“習慣。”

“寫了多少了?”梁王又問。

“幾十頁了。”藍田答。

“哦?”梁王臉上露出一絲興喜,“拿來給本王看看。”

藍田心裏一驚。

雖然他這幾日寫那些**內容寫的可以說是酣暢淋漓,但真要把這東西當著自己的麵給人家看,而且……還隻有這樣的內容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臉皮好像還沒厚到這程度。

他忙說:“隻是粗略的草稿,有些內容還需要增加和修改。王爺不如等我寫完再看?”

“無妨,待你寫完改好,我再看一遍就是了。”梁王說著便坐到了自己的書桌後麵,朝著抬起一隻手,示意他把東西拿過來。

他臉上的神色淡然,並沒有什麽怒氣,但藍田看著他還是覺得自己胸口一陣狂跳。

於是,藍田咬了咬牙。

丟臉就丟臉吧,總比丟小命好。

他將自己寫好的幾十頁稿紙從桌上拾起,碼放整齊,恭恭敬敬地端到了梁王麵前。

梁王接過那疊稿紙,至於麵前的桌上,一頁一頁細細品讀起來。

藍田站在不遠處,瞪大眼睛緊張地關注著梁王臉上的表情,非常擔心這簡單粗魯滿篇都那種事情的東西會不會引起王爺的不滿。

但意料之外的是,藍田看到王爺翻到第三頁的時候,嘴角居然微微揚了起來,似乎還頗為滿意。

正當梁王抬手要翻看下一頁的時候,書房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嘈雜的人聲。

“王爺在裏麵嘛?讓我進去。”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在外麵嚷著。

“莫少爺,王爺讓我們都等在外麵,您不能隨便進去啊。”似乎是劉管事的聲音。

“王爺他不會怪罪我的,你就讓我進去吧。”年輕男子撒嬌似地說道。

梁王也聽見了這外麵的聲音,目光從麵前的稿子裏抽離出來。看了看門口,大概是已經聽出了是誰,抬了抬下巴對藍田說道:“把門打開。”

藍田也不知道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哦了一聲轉身去打開了書房的門。

隻見此刻門外,劉管事正攔在一個麵容俊逸的男子跟前不讓他敲門。

那男子看到門開了,一雙細長的丹鳳眼忽然亮起,朝著屋內嬌嗔一般地嚷道:“王爺!劉管事他不讓我進去。”

梁王看見此情景也沒惱,隻是擺了擺手,朝著屋外的劉管事說:“讓他進來吧。”

“是,王爺。”

劉管事得令便退到了一邊。

那男子見阻攔沒有了,便邁開步子跨過門檻迅速地走入了書房。

他徑直走到王爺跟前,卻沒有多看同樣站在屋內的藍田一眼,仿佛這屋裏沒有別人。

藍田被無視得莫名其妙。

他順手把書房的門又關上,刻意退到一邊,同那男子和梁王中間保持了一段距離,站在那裏默默看這人到底要做什麽。

結果倒是梁王先開了口,眯著眼朝那男子問道:“怎麽穿得那麽少?本王上回賞你的狐皮大衣呢?”

藍田這才注意到進屋的那個男子連個鬥篷都沒批,那麽冷的天氣隻穿了一件緞麵衣衫,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清瘦單薄。

“我聽說王爺來了,顧不得那麽多,直接跑來了。”

藍田注意到那男子臉上的皮膚雪白,鼻頭和雙頰因為寒冷凍得紅撲撲的,麵孔生得和上回水榭見到的那男子有幾分相似,忍不住盯著他多看了幾眼。

那男子察覺了藍田的目光,側頭看了他一眼。隻一瞬間,藍田卻覺得那眼神似乎把自己整個人都審視了一遍。

男子語氣委屈地對梁王說:“王爺好多天沒來別院了,來了也不告訴非然。卻隻在書房,和這位……小兄弟……私會。”

藍田聽到“私會”兩個字,驚得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猛烈地咳嗽了起來,邊咳邊搖頭擺手。

男子瞧見藍田這個反應,突然表情一變,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來。

梁王也跟著笑了起來,朝那男子說:“非然,你別嚇唬他。”

“我哪裏嚇唬他了,膽子那麽小,怎麽伺候王爺?”男子說著,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藍田。

“我……不是,我隻是個寫話本的……”藍田解釋道。

男子眼眉一挑:“寫話本的?你就是那個住在雲白院子裏的藍田?”

藍田點點頭。

“那他為什麽會在王爺書房?”男子又問。

“本王讓他在這裏專心寫話本。”梁王說著吵那男子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邊來,然後將剛才放在桌上的手爐遞到那男子手中,撫了撫男子的手背說,“手冰涼,暖一暖。”

男子笑盈盈接過手爐抱在懷裏說:“進屋看見王爺就不冷了。”

然後他又說:“既然要讓話本先生專心寫話本,那王爺也別在這兒呆著了,去我那兒吧。我最近得了一把玉簫,吹給王爺聽。”

梁王說:“不去了,本王明日一早還要入宮,今天隻是回來挑些書帶給太後,一會兒便要回王府的。”

男子聽罷也不覺得失望,站在梁王身邊,臉上帶著笑彎下腰輕聲在梁王耳畔道:“那……非然就在這兒給王爺吹……?”

聲音雖輕,但站在屋子角落裏的藍田還是聽得見。

他自然也是聽得懂這話的意思,於是尷尬地站在那裏,不知道眼睛該看哪裏。

他聽見梁王輕輕笑了一聲:“胡鬧。”

“藍田,你要在這兒看著麽?”男子問。

“他也不是沒看過。”梁王語氣略帶調侃地說道。

藍田嚇得忙搖頭。

這種事情偷偷地看可以叫做好奇,光明正大站在邊上看,就有些變態了。

“我先回去了,不打擾王爺和莫少爺的雅興……”藍田說。

梁王哈哈笑了兩聲:“好了,不逗你了。非然,本王今天還有事要同藍田說,你先回去吧。”

男子嬌嗔道:“王爺這是有了新歡,就懶得搭理我們這些舊愛了?”

然後,藍田便覺得自己被那人狠狠地瞪了一眼。

藍田真是冤枉,心道自己除了寫了些小黃文之外,明明就是清清白白的一個人,怎麽就成了王爺新歡了呢。

“好了,別鬧了。你先回去吧。本王這幾日若是得空,就去你那兒。”王爺收起笑意,嚴肅道。

那男子這才悻悻地站直了原本倚靠在梁王身上的身子。

“好吧,那非然就不打擾王爺和這位藍公子聊事情了。”

他恭敬地行了個禮,然後有些依依不舍地退出了書房。

待那男子退出書房後,屋內又隻留了藍田和褚安銘二人。

藍田還想開口問剛才那個人到底是誰,卻見褚安銘已經像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再一次拿起了桌上的稿子,他隻能慢慢挪動腳步,小心翼翼地站回到了梁王的書桌跟前。

褚安銘隨手翻了翻後麵還沒讀的那十幾頁,沒再細看下去,臉上帶著滿意的笑開口道:

“寫的不錯。”

聽到這四個字,藍田吊起的心終於被放下了。

這個梁王,大概就是愛看自己寫的那些“沒有劇情”的橋段?

不愧是他……

藍田臉上擠出一個笑來回道:“王爺抬愛了。”

“看來本王早該讓你到書房來安心寫話本……”褚安銘邊說,邊把手中書稿拿起,遞還給了藍田。

藍田一時不知如何回應這話,隻能低著頭上前接過那稿子不做聲。

他又聽見褚安銘說:“那接下去你就繼續在這兒寫吧。這才幾日就寫了十幾張,是不是都不用三個月你就能寫完一整本了?”

藍田緊緊攥著手裏的稿子:“小的會盡力的……”

褚安銘滿意地點了點頭,繼而又開口道:“本王今日來找你還有一件事要同你商量。”

藍田愣了一下,抬起頭略帶一絲地看向褚安銘:“王爺有事吩咐便是。”

他有什麽資格同王爺商量什麽事情呢。

“你上回寫的唱詞,可否謄抄一份給本王?”褚安銘說。

藍田忙點頭回道:“當然可以,小的這就去寫。”

說罷,他便回到自己案前,找出一張空白宣紙。

“你都記得?”褚安銘有些意外。

“我寫的我自然記得。”藍田邊說邊已經落筆寫了好幾個字。

“那我改的那些呢?”褚安銘又問。

藍田回道:“王爺改的畫龍點睛之筆,我更是不可能忘記。”

這話聽著諂媚,但卻是出自藍田真心。

褚安銘朝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少時,藍田憑著記憶將唱詞全稿寫完,小跑著過去遞到了褚安銘手中。

褚安銘接過那稿子看了看,不知怎麽地突然忍不住笑了一聲。

然後藍田聽見他語氣略帶調侃地說道:

“藍田啊,你話本寫的有趣,唱詞也寫的好,隻是這字……實在是有些難看了。”

作者有話說:

梁王:這字真難看。

藍田:請讀者不要對作者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