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李逵與李鬼
淩晨兩點半，整個營地黑燈瞎火，萬籟俱寂。說來也是奇怪，別的地方，但凡養狗，隻要聽見人聲就會狂吠不止。而在趙村，卻是沒有一隻狗膽敢胡亂的對主人表示衷心。想來，是因為某隻犬王常駐此地的緣故。
在集合地點，全中隊都已整裝待命，等著最懶的那個家夥出現。終於，從隊長的房間躥出一條黑影，不用問，不用說，中隊的吉祥物——黑哥，粉墨登場。緊接著，又兩條人影出現，雷仁在前，黃河在後。
雷仁走到政委身邊，毫無歉意地點了點頭：“遲了一點，剛才跟幾個神仙朋友聊天，耽擱了。”
周凱用“你糊弄鬼呢”的眼神掃了某個無恥之徒一眼：“哦？談出什麽結果來了？”
“今天有暴風雪。”說完把手一揮：“出發！”
周凱抬頭看了一眼蒼穹裏若隱若現的微弱星光，更加不屑。
與以往出動不同，今天的雷中隊服裝有些怪異。不再是八路灰與雜色棉襖的混搭，而是白色的軍大衣。其實不是白色，而是把日軍軍服反穿的結果。這也是雷仁命令偷偷摸摸出村的原因：可別嚇著鄉親們。
一路急行軍，天明時到達預定地點。由於沒有了清水據點礙事，所以也就不用再多繞十多裏山路，大搖大擺沿著公路開進即可。不但節約了時間，更是節省了體力。要不說，是軍事催生了道路的誕生，本來嘛，世界上第一條道路的修建，就是為了方便軍隊機動。
占領陣地，構築工事，一切有條不紊。另一邊，周凱已派出了趙長義和陳家駒前出，他們的任務很簡單，在安康以西5裏地找個地方曬太陽即可。中午沒見安定的日軍進入安康據點，那就說明，今天他們還在準備，沒有出來。
還是依照慣例，兩個隊副帶著兩個警衛員挖好了領導的新窩，全體開始吃早飯，然後把軍服正著穿過來。哦，雷仁沒有換，還是一身八路軍裝扮。沒法子，超過一米八的大個，日軍根本沒有這個型號。別說衣服，連皮鞋也沒有。
半躺著啃完了饅頭。哦，這裏說明一下：由於最近繳獲頗多，特別是小林君無私的奉獻了自己兩個月的上等口糧，雷中隊的夥食標準也是水漲船高。行軍在外帶的幹糧都是早已蒸好的白麵饅頭，遠非原來的粗麵饃饃可比。在家就更不用說了，還有豬肉燉湯呢。按照雷仁的說法，良好的夥食，也是戰鬥力生成的重要因素之一。
政委同誌也曾表示過反對，說是現在就把生活標準提得太高，以後白麵吃完了怎麽辦？那幫子吃刁了嘴的憨貨，還能不能再吃糠咽菜？
雷仁就召來趙大，給政委同誌上了一課：“大人第一次繳獲了396發子彈，然後拿出350發子彈給我們打靶，您，明白了吧。。。。。。”
周凱一呆，開始琢磨其中的意思：別的部隊繳獲了彈藥，都是寶貝樣留待下次戰役使用，平時哪會用來訓練槍法？這樣做的後果就是，看似一時彈藥充足，可戰士槍法沒有提高，戰場上浪費的就更多。反而越打越少，入不敷出。而雷仁的做法，產生的結果就是：他的隊伍裏，神槍手比全軍區加起來都多。
難怪了，盡管中隊每周都組織實彈射擊，但庫存的子彈，卻是越打越多。周凱想明白這層，衝雷仁報了抱拳：“受教了！”
“是嘛，打靶用的子彈多，戰士槍法自然就好，這叫熟能生巧；戰士槍法好了，戰場上就能用最少的子彈消滅最多的敵人；自己浪費的子彈少了，就能越繳獲越多。老周，這是一個良性循環。”出於培養出搭檔好讓自己更加懶惰的心態，雷隊長絮絮叨叨，誨人不倦。
“別說現在的白麵還能吃上兩個多月，就算吃完了，不是還有罐頭和餅幹嗎？好吧，就算全都吃完了，還不許我們再去找鬼子借？當然，老子不會打欠條。”
周凱頻頻點頭，仿似醍醐灌頂。就是這麽簡單的道理，別人怎麽就不明白呢？像胡斌，雷仁給了他那麽多武器彈藥，這家夥怕就組織過一次新兵打靶吧。上了戰場，連真人都沒瞄過，你還能指望他們爆發出多高的戰力？唉。。。不說了，完全不在一個層次。
午前時分，周凱再次目瞪口呆，張口結舌下用手顫顫巍巍地指著雷仁，心底在恐懼的咆哮：妖怪呀！！！
因為，太陽公公此時溜崗回去吃大餐，鵝毛般的大雪卻紛紛擾擾的在大風中鋪天蓋地而來。又讓這狗日的說中了，在這樣的氣象條件下，能見度不到100米，無論是伏擊還是反串，都是絕佳的掩護。
舒適的靠在指揮掩體裏吃完午飯，趙長義和陳家駒回來了。不用問，雷仁就知道，安定據點的鬼子，沒有出來。
招來兩個副手，開始布置具體行動細節：“第一套預案。進去後，不許開槍，全部用刀。”
在眾人不解的目光注視下，開始解釋自己的良苦用心：“遠距離擊殺跟近距離刺殺不同，沒有真正體驗過刺刀見紅的殘酷，他們還不能算是真正的鐵血戰士。如果有人承受不住，我會把他調離作戰小隊，免得有朝一日麵對白刃戰時，死在鬼子的刺刀下。把我這個意思，傳達下去，有不願意去的，不要勉強。”
結果讓雷仁很滿意，包括13名大學生在內，沒有人質疑隊長的命令，反而更加感激隊長的刻意栽培。是的，以往雖然打了很多勝仗，但幾乎都是在雷半仙的運籌帷幄下輕鬆殲敵，刺刀見紅的場麵，一次也沒有出現。但這並不意味著，以後也不會出現。白石坳那次，雖然也是拿刀子捅人，但捅的都是死人。如果現在不過自己的心理關，麵對窮凶極惡的日寇，就隻能是死路一條。
以往的交戰實例也充分說明了這一點。不管是國民黨還是共產黨的軍隊，在與日軍的白刃戰中，幾乎沒有占過便宜。這就是心態問題，日寇靠屠殺中國的無辜百姓來磨練意誌，我們就用日寇的鮮血來給自己淬火。
“我和政委就不去了，這次大山指揮。30來個鬼子，你們幾乎是二對一，要是造成了傷亡。。。。。。”眼中寒芒一閃，嚇得李大嘴趕緊單膝跪地：“大人且放寬心，小的必不辱使命。”
雷仁點點頭，從上衣兜裏掏出一張信紙，然後交代陳家駒用日文寫了兩句話上去。折好後塞進信封，叮囑陳家駒：“記住，一定要親手交到竹內手裏。”
眼見這貨塌屁股坐倒，點起神仙煙，再沒有開口的意思，周凱把手一揮：“去吧，昨天都已經排練好了，別出岔子。”
待得眾人剛要出門，又提高聲調提醒一句：“趙大！特別是你，不許搶戲！”
石寨據點，竹內君正背著雙手在二層踱步，神態悠閑。是了，回來的聯絡人說，石川已經聯係了安定據點，龜田閣下會派出一個小隊來增援。有一個小隊的皇軍，自己還擔心個屁！悠然抿了一口千裏迢迢從日本國內運送來的清酒，往床上一躺，等著吧。
忽聽四層的瞭望哨報告：有一支部隊正在接近，看軍服，是自己人。看方向，是從東邊過來。
來了！東邊，定是龜田君的增援。精神百倍下一個鯉魚打挺躍了起來，往樓上跑去。接過瞭望哨手裏的望遠鏡，定神一瞧：
安康據點過來的公路上，一支隊伍排成整齊的隊形，大步開進。排頭兵的刺刀上，掛著自己最大的心理安慰：一麵太陽旗。盡管外麵暴風雪肆虐影響了視線，但憑借多年的從軍經驗，還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五十多人，標準的皇軍小隊。看武器，除了三八步槍，竟還扛了6挺歪把子機槍和3具擲彈筒，龜田閣下這是下血本了。再看那整齊的步伐，鼎盛的軍容，定是精銳的野戰部隊。
開心歸開心，但作為職業軍人的本能，竹內還是命令手下戒備。
相隔500米，對方停了下來，打出旗語：我們是安定據點龜田中尉所屬，奉命增援石寨，請放行。
放下心中大部分警惕，竹內命令旗手打出放行信號。於是，那支隊伍就不緊不慢衝著吊橋而來。院牆上的士兵剛要放下吊橋，竹內忽的製止了手下。不對，龜田閣下的小隊長我全都認識，可麵前這個年輕的少尉，沒見過。
趴在垛口，探出腦袋：“閣下好眼生，我怎麽沒有見過？”
那年輕的少尉一咧嘴，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用流利的日語回答：“我們上個月剛從朝鮮調來，接替佐佐木少尉，他奉調回國了。龜田閣下怕你生疑，特意讓我帶來了他給你的親筆信。”竟是一口地道的京都口音。
心裏最後一絲懷疑也是放下，命令放下吊橋，打開了大門。
而那支精銳的皇軍小隊，也就在一片風雪中，踏進了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