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香餑餑的彎彎繞
雖然在趙村就看出來這老頭不一般，當時也隻是揣測他是軍區下來視察的某位領導，但看此人一言就可決定自己去留以及6分區眾人那著急上火的態度，以雷仁的聰明怎會還不知曉此人身份：八路軍吳堡軍分區一把手，劉得誌。
雖說是蒼蠅不盯無縫的蛋，嘿嘿，但哥這條縫也開得太大了些吧，都不是縫，簡直就是開了一個洞啊。。。
此時隻見劉老頭穩坐泰山，對來自四麵八方的口誅筆伐淡然處之，毫不怯場。一條毒婦般的如簧巧舌掀起滔天巨浪，將6分區眾人的攻勢紛紛瓦解。眼見得這場扯皮一時半會沒得結果，當事人幹脆施施然站了起來，走出門去，站在雪地裏開始獨自思考人生。
見七人團以下犯上越來越不像話，劉得誌終於也是心頭火起，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怎麽，小兔崽子想造反！？”
河東一聲獅子吼，終於是驚醒了剛剛喪失理智的眾人。深種於心底那對老領導的敬畏慢慢爬了出來。回想起剛才自己的所作所為，再想想這老頭素日的心狠手辣，不由心裏開始打鼓，氣勢上完全被壓製了下來。
冷靜了下來的楊青山，知道此時自己也完全沒有了退路。跟老頭子已經翻了臉，但為了保住自己的**，也值！明白了靠父子之情同誌之愛完全不能打動那個鐵石心腸的臭老頭，於是冷笑一聲：“劉司令，你以為，憑你一道命令，就真的能夠帶走雷仁？”好吧，已然撕破了臉皮，竟是連幹爹都扔進糞池。職務前麵帶上姓氏，生疏的意味表露無遺。
冷哼一聲，徹底明白了這小子心思的劉得誌也不再顧及什麽父子情份：“我的命令不算數？你敢抗命！”
湊到窗前，見雷仁隻是蹲在外麵抽煙沒有落跑，心裏平靜下來的楊青山開始絕地反擊：“不敢。但你知道雷仁最初是想去哪裏嗎？”
“當然知道，延安，所以我才更加看重他。小山子，這樣的人才，放在6分區實在是埋沒，不合適。我把他帶到軍區，就能有個更大的舞台讓他放手施展自己的才華，那才是人盡其用啊。”
嗤笑一聲：“您以為，您這個舞台，比延安的大？”一副嘲弄的神情：“這樣的人物一旦到了延安，恐怕也沒您老什麽事了吧。”
呃。。。這個嘛。。。雖然心裏不願承認，卻也知道幹兒子說的是事實。
“不瞞您說，當初知道他用7個人幹掉了去趙村掃蕩的鬼子和偽軍，我就想把他調到分區來。您知道他怎麽說？”
“難道他還不願意？”這倒是引起了劉得誌的好奇。
回想當日，楊青山意味莫名的嘴角抽了抽：“他隻說了一句話：我要去延安。”
一語驚醒夢中人。是啊，這小子本就是鐵了心要去投奔延安的。怎麽忘了這茬。以他的才能，論舞台的寬廣，又有哪裏比延安更加合適？可笑自己還想著以大欺小把他從6分區挖走。雖說是胳膊拗不過大腿，在小山子麵前，我是大腿，但我在延安麵前？怕是連腳指頭都不算吧，充其量隻能算是根腿毛，還不是最粗的那根：“那你是怎麽把他留下來的？”
把雷仁當初救下趙家兄弟的事情複述了一遍，然後據實回奏：“從他肯留在趙村，當時我就明白，這個人，極其重情。靠封賞，根本打不動他的心，隻能是靠情，親情，友情，戰友情，兄弟情。”
“其實不是我留住的他，我還沒那本事。留住他的，是趙村鄉親對他親人般的溫暖，是他對趙村父老鄉親的深厚感情。”
回想自己在趙村私訪時的所見所聞，劉得誌不得不承認，楊青山說的，是對的。光憑孩子們那一聲聲甜甜的幹爹，那發自肺腑的依賴，不由地心底一酸。旋即一團怒火開始升騰：看看人家養的幹兒子，再瞧瞧自己眼前這位。。。欺師滅祖啊，天打雷劈啊！
“您信不信，隻要您下令一定要雷仁離開趙村去大興，他立馬就會跑路去延安。他要不跑，我就跟你姓！”
我草！用得著這麽來擠兌老子？雖說你現在不是跟我姓，那你還不是我兒子了？話說回來，小山子說的有道理，隻得長歎一聲：“可惜了呀。。。真是可惜了。”
“有什麽可惜的呀，您想想，隻要他留在趙村，就是留在了6分區；留在了6分區，不也就是留在了吳堡？幹爹，咱倆誰跟誰呀是不是？6分區發展好了，身為教子有方的您，臉上不也有光？”這馬屁拍的，要不怎麽說當領導的都是拍拍熊轉世呢。
“我是看中了他練兵的天賦，想讓他幫軍區帶出一支鐵打的部隊來。現在我們部隊的戰鬥力，實在是。。。唉，不說了。”終於從美夢中徹底清醒，劉司令倒也灑脫。
“這個簡單啊，您從軍區選調一批優秀幹部，組成一個教導排交給雷仁不就行了。”楊青山見老頭子終於不再打雷仁的歪主意，也是放下心來，開始替幹爹考慮。
劉得誌搖了搖頭：“你沒帶過兵，你不懂。兵要帶好，首看其將。雷仁的訓練我親自去看過，跟別的部隊相比，並沒有什麽出奇的地方，但他帶出來的隊伍為什麽戰鬥力就那麽強？”
看了眾人一眼，特別是點醒胡斌：“這就是強大的精神意誌。一支部隊，擁有了鋼鐵般的意誌，就等於是擁有了軍魂。而一支擁有自己靈魂的部隊。。。。。。他能用19個人全殲藤田小隊53個鬼子，也就順理成章了。”
“你說的派人來學習，沒用。他們學會的，隻能是皮毛，隻要離開了這支部隊，回去後還是一樣，因為他帶不走一支部隊的靈魂，明白了嗎？這也是我為什麽要帶雷仁去軍區的最根本原因。”見到眾人皆是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好了，把雷仁叫進來吧。”
聽到裏麵的召喚，雷仁歎口氣，扔掉煙蒂站起來走回屋裏。
“小雷呀，我想調你去大興，你看怎麽樣啊？”老狐狸猶自不死心，擺出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格外叫人惡心。
“不怎麽樣，”晃了晃腦袋：“我要去延安。”
分區七人團互視一眼，皆是露出心照不宣的得意笑容。再次被噎成年畫釘在牆上的老狐狸也隻好死心：“那好吧，我也不勉強你。那你說說，下麵你打算怎麽辦。”
“剛才不是都說過了嗎？您老記性不好？”
差點再次被氣得中風，卻也隻好壓住火氣降低聲調：“我是說，你去安定以後打算怎麽辦！”
“還沒想好，過完年再說吧。”混不在意領導的喜怒哀樂，愛咋地咋地。
眼見幹爹處於即將暴走的邊緣，楊青山隻得出來打圓場：“小雷呀，趁著軍區領導在這裏，你有什麽要求，現在可以提嘛。。。”衝雷仁猛使眼色，那意思，要人要錢要槍要物資要編製你倒是說呀！哎呀急死老子了！平時瞧著挺聰明一小夥，怎麽關鍵時候掉鏈子呢！至於他是幫幹爹打圓場還是打秋風，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雷仁還是搖了搖頭：“沒要求。”
“哦？”這倒是讓劉司令來了興致。平時下去，總是被下麵訴苦要補貼要支援，今天自己倒是做好了出點血的準備，這人居然沒要求？
“你不要人？”
“加上康莊，6分區也才一個小鎮4個自然村。養活現在一個滿編6連已是極限。我們不能給老百姓增加負擔。”
好樣的！劉老頭越發的打心眼裏喜歡，本來嘛，我們黨的宗旨就是一切為了群眾：“也不要槍？哦，算我沒說。”聯想到趙村看到的那清一色的三八大蓋，哦，還有歪把子，還有擲彈筒！心裏直抽抽，這小子富得流油，還真看不上軍區這點家當。
“那你要什麽政策？這樣，我以吳堡軍分區的名義給你解決編製問題，番號你自己定。先說好，最高隻能是連級，我也隻有這麽大權利。別老背著個遊擊隊的名號，對自己以後發展沒好處。”自己定番號？可見老劉頭心裏對雷仁的偏心早已經超過了某位幹兒子，還不知道超過了多少倍。
這次沒有搖頭：“那我先謝謝您了。不過我暫時不要，先寄存在您那裏。不許耍賴，在座的都是人證，以後要還的。”
剛說完，不僅是劉司令詫異，連6分區七人團也是差點急得跳腳：傻了吧這孩子！一個正規番號，多少人打破了頭也搶不到手，甚至出現過一支團級部隊最後全部打光也沒有得到八路軍總部正式承認的例子。
沒有等眾人發問，雷仁自己就開始解釋：“現在我的部隊，雖然具備了正規軍的戰力，但在這個日、偽、頑混雜的大水塘裏摸魚吃，以正規軍編製的身份，難免處處掣肘，康莊就是最好的例子。遠不如用遊擊隊身份來得方便，也方便你們跟國民黨交涉扯皮。”
所有人都在點頭認可。這小子不是蠢，而是太狡猾了，恐怕他敢在康莊胡作非為，依仗的就是這個。說不得，連最後的結果也是早就考慮到了。還裝出那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該死的，我們都被他給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