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隆中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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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心的坐在外麵台階上，一邊看著飄落的雪花，一邊抽著煙袋，聽著裏麵傳來的讀書聲，劉得誌竟是進入了一種空明的狀態。多少年了，終日裏行軍打仗，風風雨雨中，早已忘記了人生，還有許多美好的事物。想著念著，不覺癡了。。。
終於等到了雷仁宣布下課。孩子們站起身來齊齊鞠躬：“謝謝幹爹，幹爹再見！”雷仁笑著揮了揮手：“回去記得做功課，下次考試誰第一，獎勵三顆糖。”
哄笑聲中，一群孩子奪門而出，就地抓起地上的積雪揉成團四處開火，一時間，趙家大院成為炮火紛飛的戰場，就連某位陷入頓悟中的半大老頭也是躺著中槍。
笑著抓過身邊一個小刺頭在屁股上輕輕拍打兩記，站起身來。看著孩子們臉上那發自心底的開心笑容，劉老漢為自己的思緒畫上一個句號：是啊，我們出生入死，可不就是為了這份守護？
起身走進屋裏，雷仁正擦完黑板洗洗手準備吃飯，驀然抬頭看見這位不速之客：“你。。。走錯門了吧。”
啥？有這樣對領導說話的嗎！小李剛想上去教育教育這貨，劉得誌擺擺手：“沒有，我就是來找你的。”
“我這不管飯，要吃去祠堂，那施粥。”這位生平最痛恨兩件事：
一：打擾自己吃飯。
二：參考第一條。
再也不管目瞪口呆的這二位，轉身走進裏屋。脫掉鞋子把腿往炕上一盤，拍了兩下巴掌，徒弟們就從外麵傳膳進來。黃河端著一個托盤，上麵三碗小米粥。柱子左手一碗鹹菜疙瘩，右手一個大盤，上麵三個碩大的粗麵饃饃。路過兩人時低低囑咐一句：“師傅吃飯的時候別說話，會死人的。”
秋風掃落葉。5分鍾後，師徒三人同時吃完。柱子收拾東西出去，黃河則給師傅點上了煙。嘬了嘬牙花：“說吧，找我啥事。”
呆立半晌的兩人這才回過神來，好大的做派！不過，同樣也是雷厲風行的劉得誌卻是更加欣賞起來。“也不請我坐坐？”
“想坐，得先說明白什麽事情。黃河，把規矩跟他們說說。”慵懶的往牆上一靠，你這樣的，哥這些日子見多了。
“想要武器彈藥，沒有。想要捎人進來，不收。沒有別的事，二位請回吧。”
“哈哈哈哈。。。。。。”劉得誌大笑起來。真是個活寶，把老子當什麽人了。開懷中自己摸出煙袋，走到炕邊坐下，自顧自抽了起來。
雷仁這才拿正眼看了這老貨一下，也不搭話，埋首雲霧間，做自己的神仙中人。堪堪兩袋煙抽完，劉司令開了口：“我餓了。”
“唔。”沒有半點表示。
“我說我餓了。”
“聽見了，去祠堂吃。我這不養閑人。”竟是低頭閉眼打起了瞌睡。
“你！。。。”暴走的小李差點拔槍。
按住了忠心耿耿的警衛員，“好吧，你去村長那弄點吃的來，我跟他說說話。”轉頭盯著雷仁：“我想知道，你為什麽不打趙莊據點。”
“白癡，跟你說了你也不懂。算了，睡覺。”幹脆躺了下來。
嗤笑一聲：“外麵都在傳雷大隊長如何如何厲害，原來也是個孬貨。名過其實，算了算了，算我白來。”
“哦？”終於翻身坐了起來，“你為什麽想知道我打不打趙莊？給個理由我就告訴你。別用什麽激將法，那太小兒科，爺不吃這一套。”
“因為當時全軍區的人都在說你會打趙莊。所以我就想知道，你為什麽沒打。以你的實力，吃掉伊藤隻是小菜一碟吧。”
“嗬。。。就那幾坨菜，怎麽會明白我的心思。燕雀安知鴻鵠之誌，高處不勝寒呀。”當著徒弟的麵，又開始了自吹自擂。
打了個哈哈，劉得誌也開始興趣勃勃：“那你說說唄，你有多高？”
“有五層樓那麽高吧。總歸是比你高。黃河，給他倒杯水。”
“我洗耳恭聽。”此時小李端著碗從外麵進來，一碗小米粥，一個粗麵饃，待遇跟雷隊一樣。接過午餐，點了點頭，不愧是能帶好兵的幹部。
“好吧，早晚也要讓他們知道。”雷仁終於是坐直了身子，腰板一挺，職業軍人的凜冽氣質勃然而發，跟之前的懶散就像換了一個人：“黃河，去把你爹他們都叫來，今天索性一塊給他們上堂課。”
片刻後，劉得誌剛吃完飯，5個中隊幹部也悉數到場。雷仁翻出地圖往桌子上一攤：“你們總是問我為什麽不打趙莊，今天我告訴你們。”轉頭望向劉得誌：“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混哪的，但哥知道你不是壞人，既然你那麽好奇，哥順便也教教你。”
小李頓時脖子都氣粗了，這丫的咋狂成這樣！在劉司令麵前也稱哥，劉司令都能當你爹了！
不理會一邊呼呼直喘的某人，雷仁拿過來三個茶碗，擺成一個三角形：“這裏是吳堡，這裏是趙莊，這裏是安定。大家都知道，我們吳堡軍分區，哦，就是楊司令的娘家，正在這片區域中。鬼子以這個鐵三角為支撐，才能控製這方圓五六百裏。三點決定一個平麵，如果斷掉一角，則空間塌陷。先別問，說了你們也不懂，你們隻要明白這個道理就可以。”
“頭兒，那我們之前打康莊。。。”
“康莊不同，康莊隻是以趙莊為基點延伸出去的一個支腳而已。有，則更加牢固。沒有，也不會傷其根基。”
楊得誌已被嚇蒙了。這是人？這腦瓜子咋長的？“那你說說，鬼子被壓在趙莊據點出不來，這個點不也是基本廢了？”
“不，你們錯了。總的來說，現在的實力對比還是敵強我弱。鬼子並不是懼怕我們，而是他目前的主要作戰目標不是我們。他們需要的，是掌控城市和主要交通要道來以點控麵。”
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對於我們占據的廣大農村地區，鬼子暫時無法顧及，也根本不可能全部顧及，整個華北就這麽多兵力，他們不可能全部掌控。你說趙莊廢了？這個問題問得好。他不需要出來，隻要釘子一樣釘在這裏，按戰力分析，就能以2個小隊，拖住軍區至少6個主力連隊，我沒說錯吧。”
偏頭看了一眼愣愣發呆的劉得誌：小樣，看你這德行我就知道你是從上邊下來的，要不哥會跟你磨嘴皮子？嗯，剛好借這個機會把問題誇大點，多撈點好處才是正經。
拋開了其它情緒，劉得誌終於開始重視眼前這個年輕人。不僅帶兵打仗是把好手，沒想到全局戰略觀也是如此了得！全然不知這在後世，是人盡皆知，因為曆史已經證明了一切。
“你不是以手裏的力量全殲了藤田一個小隊嗎？為什麽說能拖住軍區6個主力連？”劉司令開始刨根問底了，而且是要往祖墳上刨，定要把這貨刨個幹淨。
嗤笑了一聲，摸出紙煙，隨即黃河就送上了香火。現如今，兒子已經取代老爸，成為了第一心腹。哦，不是心腹，是心肝。“我是我，他們是他們，怎麽能拿我跟他們比。從以往的交戰記錄來看，你3個主力連，也不見得能幹過鬼子一個小隊吧。”
沒法子呀，底子薄裝備差，這能怪我麽？“那你說說，鬼子就這樣把趙莊盯著這裏，他有什麽好處？”
“第一，我剛才說了，拖住軍區的主力，不讓他們騰出手來開拓根據地；第二，等鬼子完全掌握了陝西全境的大中城市和交通幹線，就會以此為根基大麵積修築據點炮樓，把觸手延伸向廣大農村地區，甚至，製造無人區來遏製八路軍發展；第三，在國共之間製造矛盾，把水攪渾了好摸魚。康莊就是現成的例子。”
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劉老漢感慨中還是沒有弄明白，何止是十年書，這是後世軍事史學家數十年研究出來的成果好不好。
“那你的意思，趙莊不能動？”已經完全是以平等的語氣在商量。
狠狠一摔煙蒂：“堅決不能動！一動趙莊，就等於撬動了鬼子在吳堡統治的根基，必然招來鬼子瘋狂的報複。那個什麽小泉健二為什麽帶個中隊過來，你以為他就是來給53個鬼子收屍？他這是來炫耀武力！不僅是現在，未來的幾年裏，我們都隻能是跟鬼子戰略相持打遊擊，力量對比完全不在一個檔次。鬼子真要發起瘋來，別說吳堡軍分區，就是整個八路軍129師來也擋不住！”
前幾次的事實，已經完全證明了雷仁預測的準確性。這點，劉得誌毫不懷疑，這本來也是他所思所想，之所以一再交代楊青山不能動趙莊，也是出於這個原因。
真是沒想到啊，跟眼前這個年輕人一番交談，居然談出了劉備三顧茅廬的意味。這趟，沒有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