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零章 定計
楊青山狠狠掐滅了煙蒂，目光中透出堅毅的神情看著周凱：“別說是還有三成機會，就算隻有一成，我們也要全力以赴！還好老雷想得夠深遠，軍區真要是力量暴漲後主動出擊，一旦引起鬼子的警惕，全軍區立馬就是土崩瓦解的下場，哪還會有一年時間讓咱重新站起來。”
身為6分區明麵上的一把手，又是從小跟在劉得誌身邊長大，楊青山的戰略眼光又豈會輸給一個陳家駒？連陳參謀都能看清楚的問題，對楊司令來說自然更是不在話下。
“我隻是和老雷初步商議了一下，具體方案，還是要靠大家群策群力才能完成。”不出意料，聽到了楊青山斬釘截鐵的表態，周凱不由心裏也是有些小感慨。在對待革命工作一絲不苟高度負責任這點上，在座所有人都是如出一轍。有了這樣的領導集體，才能創造出6分區的各種奇跡吧。否則光憑一個獨立大隊，咱就算渾身是鐵，又能打出幾根釘？
王平點點頭：“這點你們不用擔心，老雷、老周，你們隻管把自己的大概想法提出來，具體的我們來辦。如果上麵真的派調查組下來，那這次就是咱6分區、不，是整個吳堡軍區都麵臨的最大一個危機。我們必須把所有的問題都考慮進去，把這個苗頭徹底扼殺在搖籃裏！”
作為主管地方工作的一把手，周洪海當仁不讓：“沒錯。地方上的事，就交給我們吧。最近太清閑，我們天天打麻將都被老楊帶壞了。唉……難怪劉司令這麽看重你，到現在我們才明白，老雷考慮問題是多麽細致周詳。”
隨即又轉過頭帶著欽佩的表情看向雷仁：“老雷啊，當初你提出來讓老楊去幹爹那裏哭窮，又不惜拿胡斌來殺雞儆猴，早就是為了今天在未雨綢繆吧。你怎麽不早點把這想法跟我們交個實底呢？搞得老楊一心就想反攻鬼子，恨不能把根據地再擴大一倍他才甘心。”
楊青山頓時就毛了，惡狠狠盯著周主任：“不要臉！這是我一個人的想法嗎？當時你們哪個不是報著同樣的心思！”
“好了好了，先不扯那些沒用的，老雷，先說說到底怎麽辦。”沒法子，老楊脾氣太臭，且又死要麵子，為了維護一把手的權威，王政委必須出來拉偏架。
說實話，此刻雷仁心底裏滿是感動。為了個人問題，自己咽不下一口惡氣跑去伊川闖下如此大禍，同誌們不但沒有一個人來指責和埋怨自己，反倒是把屎盆子盡數扣在了林軍座頭上，都在說是那老貨仗勢欺人，才給6分區惹來了天大的麻煩。
看來，這次自己還是太衝動了。不過為了佩兒，再麵對一次同樣的選擇，自己也決計不會後悔！隻是能在這樣溫暖的大家庭中工作生活……算了，還是先解決了當下的難題，再用更好的成績來回報大家吧。
“如果林老頭還要興風作浪，那派下來的肯定是總部和軍區的聯合調查組，說不定陝甘寧邊區也會派人來，絕不會像上次糊弄老爺子和張政委那麽簡單。他們那是微服私訪，隻要盯死了這二位，就能蒙混過關。而麵對一個調查組嘛……首先，必須全分區統一認識，在思想高度上把這個事情當作一場政治運動來操作。”
周凱學會抽煙不到一天時間，竟像抽了數十年的煙鬼般，煙癮大得嚇人，一根接著一根，全然不理會搭檔那心疼的眼神。
“老雷說得對，這才是我們這次來找同誌們商量的主要原因。沒有整個分區機關的全力以赴，想糊弄走一個調查組，絕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大家都知道，咱們黨在對待男女問題上，向來是嚴肅認真極其嚴格，寧可殺錯絕不放過，更何況這次又是牽扯到林大小姐。能被派下來調查這個問題的，肯定都是老同誌，眼光毒辣經驗豐富，不可等閑視之。”
作為分管黨政建設工作的軍區副政委，周凱同誌對這個問題當然最是清楚不過。在男女問題上一旦犯錯，普通戰士動輒槍斃，領導幹部通常也是停止工作隔離審查。因為在男女關係上把持不住而斷送前程的共產黨中高級幹部比比皆是，成為了懸在每個黨員幹部頭上的一把利劍。
雷仁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八路軍連長，可也是正兒八經的黨員幹部，用八路軍總部派人調查來逼迫雷仁低頭，也是林老爺子敢如此囂張跋扈的最大依仗。
“我還是那句話，打仗，首要就是情報要有保障。把分區所有的情報員全部撒出去。大興自不必說，那是重中之重，必須牢牢盯死軍區機關的一舉一動。稍有風吹草動，我們這裏要在第一時間就收到消息！”
說出這話來的，自然是雷大隊長。習慣了在行動開始之前就一切盡在掌握中，雷仁對情報工作的重視程度，甚至還要超過對部隊戰鬥力的建設。現如今沒有偵察衛星無人機，最簡單的人力偵查，反而成為了最可靠的手段。
“這個是當然。為了執行分區防火防盜防領導的最高指示精神，大興那邊早就有我們埋下的釘子。嘿嘿，這還得感謝老雷呀。”
“感謝我？”雷仁有些摸不著頭腦。
王平笑著點了點頭：“當然要感謝你，沒有你送來十把南部式手槍讓老楊拿去軍區行賄，咱怎麽可能在老楊的幹爹身邊埋下伏筆？”
一席話，說得大家哄堂大笑，無端把沉悶的氣氛衝淡了不少。
楊青山卻沒有跟著嘻嘻哈哈，反倒是皺起了眉頭：“首先要考慮的就是部隊的問題。明天的征兵不能停，那樣在分區造成的動蕩更大、影響更壞。隻能是像上次一樣，接到調查組下來的消息後，立刻把所有的部隊全都派到山裏去。嗯，得留下5連6連和7連，全部拉出去，太顯眼了。”
“我和老雷也是這樣打算的。還有明麵上四個連的機槍，全部都要收上來一半，6連的那挺馬克沁重機槍，也要先藏起來。5連就不必藏了，他們那挺馬克沁老爺子早就知道了。”
楊青山抬手搭住了雷仁的肩膀：“那你的獨立大隊怎麽辦？要是被調查組逮個正著……好家夥，一個連級的獨立大隊，三百來人二十多挺機槍，你不怕把那幾個老頭嚇得中風？可你躲也不行啊，老爺子和張政委早就知道你的存在。”
雷仁有感於楊青山對自己的一片真心，終於是用自己心愛的打火機給那貨點燃了紙煙，把楊司令樂成了一朵花。“我還用得著躲？到時候你讓他們來敵占區找我了解情況吧。除非，他們願意為了調查老子亂搞男女關係的問題，把革命工作全丟一邊去。嘿嘿，現在延安整風還沒有開始，他們不……”
糟了！延安整風是偉大領袖在1941年5月才發起的運動，現在才1月4號，老子這張大嘴巴！雷仁連忙發出一陣哈哈大笑，借以掩飾自己的神棍行徑：“老楊，你就別擔心了，我要是讓他們找到獨立大隊半根汗毛，也算老子這麽多年兵都是白帶了！”
好嘛，第一個漏洞還沒填上，轉眼又給自己挖下另一個大坑。你丫的1939年才從海外歸來報效祖國好不好，從趙村那個八人遊擊小隊算起，滿打滿算才在革命隊伍裏混了一年半，你說你帶了多少年兵！
楊青山等人張了張嘴，卻沒有去反駁這貨的自吹自擂，皆以為雷仁是在紅口白牙想把母牛吹上天。唯有一個領教過雷大仙多次神奇表現的小白臉政委，在暗地裏起了點小心思：這莫非，又是他那些大神牌友托夢告訴他的？
先不說老雷一副如喪考批的模樣，不遺餘力地對取得了累累碩果的百團大戰大肆批判，要知道，那可是由八路軍總部發起的戰役，怎的在他眼裏，就壓根是作死的愚蠢行為哩？且還把在今年夏天即將在晉察冀邊區發生的可怕後果描述得一清二楚，不是有大神在指點迷津，難不成這貨比咱總司令還要高明？嗯，憑著自己對他的絕對信任，這個預言不用多久就可以見分曉了。
再來說說雷大仙後麵作出的預計：日本在1941年年底會有大動作，屆時將會從中國戰場調走大量精銳師團，可他憑什麽這麽肯定？現在的國際局勢，自己雖然是在偏遠的小山溝裏，卻也略知一二。現如今整個歐洲都被德國占領了，日本人就算想動手，又該如何動？從哪裏下手？難道說，他們敢跟無比強大的蘇聯開戰？還是敢跟更加強大的美國翻臉？搞不懂啊……
聽他剛才明顯是說漏了嘴冒出來的那個名詞——延安整風？雷仙鎮與延安隔著十萬八千裏，他怎麽會知道那裏即將開始整風運動？沒聽說過呀，軍區的正式文件上也沒有。難道，這個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又是老雷晚上請神算出來的？還有他說白帶了這麽多年兵……“這麽多年”是多少年？莫非我周凱真是遇上了一隻千年老妖？
周凱在這裏百思不得其解，看到搭檔這副迷茫模樣的雷仁卻是更為緊張：靠！難道被個小白臉猜出什麽來了？不行，得趕緊把他的思緒扯開，否則憑他那縝密的邏輯思維與推理能力，搞不好自己要穿幫，因為有太多的事情是自己解釋不清的。
隨手甩過去一根紙煙，雷仁心虛下就半立起身子，給周凱把火給點上，看得分區七人團一愣。咦？從來沒見過老雷親自給人敬煙點火呀，這家夥又抽什麽風？
“老周啊，我就說嘛，咱隻管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情就行。隻要分區統一了思想，地方上的事，老楊他們比咱厲害多了，對吧楊司令。哈哈哈哈……”竟是一副無比愉悅的模樣，罕見的給楊青山等人戴起了高帽。
驟然享受到雷大仙親自點煙伺候的待遇，周凱也是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把那些紛飛的思緒扔去九霄雲外，笑著配合起無恥的搭檔，拍起了6分區黨委眾人的馬屁。來之前兩人早就達成了共識，為了讓整個6分區死心塌地幫著瞞天過海，一些必要的公關活動，還是必須要做的。
“那是當然。老楊，我和老雷這次其實就是來甩包袱的，既然大家夥達成了一致，我們就不指手劃腳忙中添亂了。友情提醒大家一句：部隊、糧食、武器彈藥物資裝備，特別是咱分區淘換回來的那些藥品，可千萬藏好了，別讓人家發現。地點嘛……嘿嘿，以前咱轉移老百姓進山時的那些山洞……”
眾人連連點頭：“明白明白，你們二位就隻管安排好部隊的事情，這些地方上的事嘛，全都交給我們吧。”
從商議到定計，整個6分區黨委機關很快就統一了思想、達成了共識。雷仁終於是放下了心裏最後一個包袱，把這場天大的打火機風波徹底拋到腦後，開始為自己的新年大計做起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