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二章 大事件
雷仁一個人慌裏慌張匆匆逃回了趙村老窩，把整個6分區機關嚇了個雞飛狗跳牆。這是咋回事？雷大隊的宗旨是不拋棄、不放棄，整個分區人盡皆知。可這次雷仁身為大隊長，竟是扔下了所有人，連黃河跟汪星人也沒有跟回來，難道說是天塌下來了？
猶記得這廝出發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向分區機關打招呼，徑自帶著如狼似虎的那幫爪牙，全副武裝呼嘯而去。直到下午無聊在村裏閑逛的黃鳴，路過獨立大隊時發現裏麵空無一人，連忙跑回來報告這個消息，分區機關才知道雷大隊時隔數月，終於是再次出動。
接到黃鳴的報告，頓時把個楊青山樂得就像撿到了糖塊的孩子，在機關裏竄上躥下發著神經。不管那個牲口是到哪裏去為非作歹，隻要他肯出去，就意味著咱又要發財了。
直到竄過王平辦公室的大門時，由於太過興奮蹦得太高，把大頭頂在門楣上磕出一個牛角樣的大包，這貨才捂著腦袋蹲在地上，徹底老實了下來。
王平和周洪海一陣苦笑，都是連連搖頭。正待不理這個神經病，接著下自己的象棋，忽聽地上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倒抽涼氣聲。
“嘶——王平，我要去軍區告你！你故意把辦公室的門框做這麽低，是不是想撞死老子謀權篡位！”
王平聽得一呆，愕然抬頭看向坐在對麵的周洪海，這門，是咱從白石坳搬過來就有的好吧，咋成我做的了？隨即勃然大怒，一把抄起屁股下的板凳，就朝那個賤人兜頭蓋臉一頓猛劈。
楊青山頓時從地上蹦了起來，大呼小叫著滿屋子飛奔逃避追殺，無端惹來機關門口無數群眾的圍觀。唯有坐在祠堂裏麵的幾個老家夥，對此早就習以為常，皆是不聞不問置之不理，依舊低眉順眼彷如世外的得道高僧。
婦救會本就和分區機關在一個院子裏辦公，此刻聽到門外傳來的響動，皆是抬頭四顧，不明所以。她們跟那幫混吃等死的老家夥不同，經常要去下麵的基層組織發動群眾，呆在機關的時間有限，自然對這一幕倍感新奇。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剛跑到門口意欲一探究竟，立時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皆是茫然看著身邊的小姐妹。
黃小燕目瞪口呆地看著同樣目瞪口呆的劉萍萍：“萍萍，他們這是在搞什麽，王政委他……”
劉萍萍晃動著兩條烏黑的大辮子，深沉地看了身邊的姐妹們一眼：
“嗯……周大哥跟我說過，楊司令早已不是當初的楊司令了。剛剛組建6分區的時候，他還是個正常人。可自從雷大哥來了分區後，他就時常發神經。聽說現在發病的間歇期已是越來越短，周大哥說……”
“周大哥說什麽？你快點說呀，急死我們了！”
“周大哥說，照這樣發展下去，楊司令怕是熬不過年關了。”
一個短頭發的大眼妹輕輕歎息一聲，語氣裏充滿了同情的意味。
“這麽說，楊司令是被咱雷大哥給逼瘋的了？雖然說算他活該，可也是個可憐人呀……”
一眾小姐妹就都是深以為然地連連點頭，飽含著不勝唏噓的味道。
折騰了近兩個鍾頭，一出6分區政委追殺司令的政變鬧劇終於落下帷幕。初時還興致勃勃，但此刻已經坐在那裏看得昏昏欲睡的眾姐妹，掩著小嘴打了幾個哈欠，相互搖了搖頭，站起來轉身進屋拿起自己餐具，準備去獨立大隊的食堂吃飯。
王平追得氣喘噓噓，雙手撐在膝蓋上，衝丫頭們嚷嚷：
“小劉，你們今天不要去雷大隊了，就在機關食堂吃吧。”
對於唯有婦救會的女大學生們，才能去全分區夥食最好的食堂吃飯，所有人都是羨慕不已，卻又不可奈何。十一個女大學生，一個是政委家的，十個是大隊長家候補的，人家樂意，關你屁事！
聽到這句話，眾姐妹愕然回頭：“為什麽？”
“雷大隊今天中午出去了，家裏沒有炊事班做飯……別問我，我也不知道他們去哪了，要說對他們行蹤的把握，小劉，你怕是全分區最清楚的一個了吧。”
語氣中，竟滿是酸溜溜的味道。這叫什麽事！堂堂6分區的司令員政委，竟連屬下的部隊動向，也要時常向一個小女孩子打聽，怎不叫人氣惱！你不服還不行，人家周政委就願意說給劉萍萍聽，你還能去咬他一口？
哦……原來周大哥他們又出去打靶了。嗯，那就在機關食堂吃吧，等周大哥回來，見了麵一切就都明白了。
楊青山捂著頭上的一隻大牛角，用手指頭數著邊上的無數小牛角，衝王平吹胡子瞪眼睛：“好你個王平，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今天老子認栽，趕明個等你睡著了再來收拾你丫的。”
王平再次把手裏已經劈成了碎片的半截板凳高高舉起，楊青山頓時把脖子縮進殼裏，一溜煙鑽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片刻後，從裏麵傳出打電話的聲音，不由讓王平和丫頭們都是靠了過去想聽個仔細。
“老譚，我楊青山。問你個事情，老雷是不是去你那邊了？”
“嗯，我知道了。錦界山，兩個連，胃口太小，沒啥興趣。他們什麽時候回來清楚嗎？”
“那好，把情況搞清楚，給我回個電話，再見。”
果然是北上了，不過，你丫的跟咱說一聲會死啊！白白讓人在這裏猜來猜去。兩個連的皇協軍，嘿嘿，給獨立大隊塞牙縫？別說是老楊，現如今就連不懂軍事的周洪海等人，也壓根提不起興趣。
剛想到這裏，警衛連長黃鳴慌慌張張跑了進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楊司令、王政委，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楊青山和王平立刻站了起來，死死盯著這貨：“慌什麽！有什麽事慢慢說，說清楚！”
“是！就剛才，雷司令一個人兔子樣跑了回來，不見趙黃河，也不見大黑哥。我剛想上去問他，雷司令一溜煙就鑽進了他的屋子，我怎麽叫門也不肯答應！”
啥？轟的一下，分區機關炸了窩，呯呯飯盆丟了一地，所有人都急匆匆往獨立大隊跑去。
楊青山和王平臉色鐵青，牙齦都快要咬出血來。雷仁那貨是個啥德行，自己當然知道。這回竟然連愛徒與寸步不離的吉祥物都丟在了外麵，可見一定是出了天大的事情！難不成，整個雷大隊都……
剛想到這裏，楊青山狠狠在自己臉上扇了一巴掌。呸呸呸！烏鴉嘴，以雷大隊那超強的實力，在這一畝三分地上麵，誰有本事把他們全殲，隻逃回來一個大隊長？
他們著急，但有人比他們更急。劉萍萍已經哭腫了眼睛，踉踉蹌蹌跑動中，全靠姐妹們攙扶著才沒有摔在地上。
雷大哥回來了，可自己的狼外婆呢？嗚嗚……你可是答應了要陪我一起迎接勝利的，可不許丟下我一個人先走！真要是那樣，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楊青山眼見雷仁的房門在望，三步並作兩步趕上前去，呯的一腳把門踹開，頓時呆立當場。緊跟在後的王平收不住腳，猛地撞在了突然刹車的這貨背上。追尾的慘劇發生，兩人立時就變成了滾地葫蘆，一起摔進了屋子裏。
不待兩人爬起身來，五千五百隻鴨子一萬一千隻鴨掌，從他們頭上身上背上瘋狂踐踏而過。這二位情不自禁就發出一陣慘嚎，那聲音撕心裂肺，真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慘叫尚未停歇，忽然鴨子們的哭聲突然打住，屋裏頓時一片死寂。飽受摧殘的兩位領導呐呐爬了起來，立時就是一呆，開始陪著發愣。
屋裏除了匆匆趕來的眾人，隻有一道身影，不用多說，正是雷大隊長。隻見他此刻木然坐在那裏，雙目空洞眼神渙散，嘴唇微張著，一絲晶瑩的口水耷拉下來，掛在衣襟上猶自不覺。
眼見心上人一副失魂落魄、完全沒有任何反應的模樣，黃小燕等人頓時就感覺心疼得要命。輕手輕腳走了過去，掏出手絹替他擦拭著臉上的汙漬和衣服上的口水。
“老雷，老雷？”楊青山也湊了過來，伸手張開五指，在那貨眼前晃了幾晃。完了，完全沒有反應。
“我看，八成是出事了。像老雷這種意誌堅強的人，如果不是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不可能從精神上把他擊垮。老楊，你看……”
楊青山背起雙手默默點了點頭，散漫邋遢的無賴嘴臉瞬間消失不見，回複了那副成熟穩重的樣子，讓人看著就感覺到無比心安。
“具體情況，我們現在還不知道，隻能是等老雷恢複過來才能搞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出了大事！老王，先命令分區所有部隊進入全麵戒備狀態，然後馬上召開黨委會，同時把情況上報軍區。”
“我同意。老雷這次受到的打擊肯定不小。劉萍萍同誌，請你先放下個人感情，帶領婦救會照顧好他，一定要溫柔一點，不能再讓老雷受到一丁點刺激。等他清醒過來，一切就都明白了。”
這兩位領導，已是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見劉萍萍等人都是含淚點頭，歎了一口氣，轉身就準備回去開會研究應對的方案。能把雷仁的一個大隊全殲，隻逃出來了他自己，恐怕他們麵對的鬼子實力，已經超過了全分區、不，是全軍區的應對能力，必須早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