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雪雁回了家後,又等了兩日,沒見到那邊有主動聯係,心裏不禁有些失望。如今她已經算是主動出擊了,怎奈對方不上鉤。她將這事兒報給林如海聽,林如海卻寬慰道:“你不必費心等著,那些人怎麽也是下屬。他們有消息傳來,你就看著,若是沒有也不要心急。這些人可不會白放著這大好的機遇不用,如今不過才兩三日,相信過段時間就有行動了。”

雪雁隻得耐下性子,做做其他的事兒以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好在探春過了年就要出嫁,事情也開始多了起來。雪雁每日都尋借口往賈府跑,去跟探春做最後的道別。

探春的嫁妝早備好了,那些繡娘也都回了各自的崗位。因此次是去山西平原府,路途有些遠,又怕探春嫁過去了,以後會被瑣事忙死,雪雁便自作主張將那成衣鋪子的幾個繡娘給了探春。

這日雪雁正與探春在房裏說笑,就聽外頭有人道:“璉二奶奶家來了。”探春忙對外頭叫道:“去請二嫂子來我這兒坐坐,別急著走。”

外頭的小丫鬟噯了一聲就蹬蹬蹬的跑了,探春笑著道:“她在家時不見來的這麽勤快,反倒出去了還時不時的回來。”

雪雁也笑道:“這可不就是個‘禮’字?這世上但凡少了‘禮’字,還能有次序了?”

探春不服笑道:“雖有‘禮’字,但還有‘法’字。若無例法,禮從何來。無‘法’撐腰,何來守‘禮’?”

雪雁大笑起來:“你這丫頭,左右要與我辯一辯了?若無‘禮’字,誰來循法?你不見那雞鳴狗盜之徒,殺人放火之人,皆是無知平民?隻因受‘禮’太少,沒有遵法循法之心。才會觸犯例律,犯下大罪。”

探春仍不服道:“讀書為仕之人,難道就不會犯法?你不見那貪官汙吏皆是讀書人,他們違法更加猖狂,可見‘禮’不壓法。若無‘法’壓製,隻怕更多傷天害理之事皆有可能。”

雪雁搖頭道:“他們不是不懂‘禮’,而是敗在了‘貪’字上。人皆有私心,私心大過理智之時,必然做出忘‘禮’違‘法’之事。他們從小沒少受過‘禮’之教誨,為官之前大多也是為了能幹出一番大事業。可入仕之後心隨境變。這才有此結果。”

兩人接著就“禮”和“法”之間的重要爭論了起來,兩人正說得起勁,窗外鳳姐突然笑道:“咱家這是要出兩個女宰相了?這聽了半天,說得什麽我都聽不明白,隻知道這兩人是要瘋魔了,女兒家的說起朝中事來了。”

接著又傳來平兒的調侃:“早叫奶奶多看些書罷,這下倒好,有心參與卻插不進嘴去。白做了個睜眼的瞎子,叫人笑話。”

雪雁和探春忙住了嘴。探春衝著屋外叫道:“來了也不進來,嫂子這是尋我們開心呢?”

鳳姐這才帶著平兒走了進來,笑著道:“我這算是什麽命?在家做姑娘時不識幾個字就罷了,偏生攤上這麽個厲害的小姑子。好容易有個妹妹能跟我說兩句。結果也是個厲害的。我倒是不敢在你們跟前賣弄了,省的你們背地笑我什麽都不懂。”

雪雁忙笑著起來拉她:“你別臊我,快來坐罷。這段日子總見你來,卻又是老太太那兒走個過場又回去了。從不見你來與我們說話。可見是分居了出去就不待見我們了。”

鳳姐幹笑了一聲道:“老太太如今身子不好,我兩頭忙乎,哪還有功夫聊閑嗑?要是不來這邊。怕那有人心說我們大房分家出去就不孝敬長輩了,但新家那邊剛搬完,多得是事兒,要不是太太能替我撐一撐,隻怕我早累得倒了。”

雪雁嚴肅道:“老太太這病你伺候也沒用,她年紀大了,又暗地裏受了那位的氣,哪裏好的起來?”

探春聽到這兒,臉一下就紅了。雖然不關她的事兒,但那人卻是她的母親,雖她也心心念念想著要脫離母親的控製,但別人說起母親的“髒事”,她還是會感到內疚和抱歉。

雪雁和鳳姐隻顧著說話,完全沒注意到探春的樣子,反而是平兒細心些,雪雁一說這話,她便去看探春的臉色。她見探春臉上無光,趕緊打圓場道:“姑娘就快嫁人了,這嫁妝可備好了?”

雪雁一怔,轉頭看向探春,趕忙抱歉的說道:“三妹妹別惱,我們並不是說你。”

探春苦笑一聲,歎息道:“我知道,隻是我雖不恥她,但她也是我的母親。再說如今你們說完了都能家去,偏我還得留在這裏。”

鳳姐和雪雁忙安慰了探春幾句,見探春臉色還是懨懨的,也一時無趣告辭離開。鳳姐和雪雁一道走的,到了要上車時鳳姐突然對雪雁道:“打我們搬了家,也不曾見你去我那兒玩過。你哥哥幾次提起你來,說要我去接了你去住幾天。我那兒雖不如榮國府,不如你家。但好歹地方夠大,不似原住在舊院那般情景。你要不嫌棄,我就回去正經寫了帖子,邀你過去住幾天玩玩。”

雪雁忙笑道:“你如今忙著兩邊跑,又得管著人麵桃花,哪裏還有時間招呼我了?我就算住幾天,也沒人陪我玩。去了豈不是白坐在屋裏發呆?”

鳳姐嗤笑一聲,輕罵道:“不知好歹的小蹄子,接你過去你瞧得起你。那三丫頭四丫頭想來,我還不請呢。你來我家玩,還怕沒人陪你?你侄兒侄女難道就不夠格跟你一處玩?”

雪雁大笑起來:“這就惱了,罷罷罷,我去就是了。怪嚇人的,當家的奶奶脾氣就是不一樣。”

鳳姐也大笑起來,啐了雪雁一口上車去了。平兒上車轉身對雪雁道:“你若是來,把你哥哥給你留的那洋胰子和花露水多帶些來,之前給的早用沒了,去外頭買的多沒你那個中用,味道也沒你那個好。”

雪雁聽了笑個不停:“我說急著要我去呢,原是要我送禮去的。你且放心,我自然不會空手去的。”

平兒知道這是調侃,也笑著回道:“不可言而無信,若是來了兩手空空,我可要趕你回去的。”

雪雁大笑搖著頭直道:“財迷心竅。”跟著就上了自己的馬車,兩車隔著簾子互相道別,就分道揚鑣各自回府了。

雪雁正在車裏琢磨著怎麽備鳳姐的禮呢,雖說搬家之後,鳳姐辦過喬遷宴,當時就送過一次了。但之後都沒怎麽去拜訪,隔了那麽久再去,自然是要帶些手信的。就方才平兒說的那香皂和花露水,雪雁其實早就用完了。不過人麵桃花一直在進貨,雖吳均瑜不在,這香皂和花露水也沒斷過。隻是人麵桃花不賣這個,是當贈品來送的。這算不上什麽貴重的東西,若隻拿這個去,也不大好意思。

正想著入神,突然車夫在外頭“籲”了一聲,車緩緩的停了下來。雪雁今兒出來可沒帶丫鬟,就聽外頭車夫道:“大小姐,有人攔車,說是大小姐的生意夥伴,在前頭的天香樓裏宴客,見著大小姐的車輛,來給大小姐請安。”

雪雁一怔,接著馬上掀開車簾一看,車前站著是個不認識的年輕人。她馬上放下簾子,隔著車問道:“公子是哪家的當家,怎的我不認得?”

車夫一聽不認得,立馬就揚起鞭子要趕車走開。那人趕忙上前一攔,拱手作揖道:“大小姐不認得我不出奇,我們東家是山東煤商王哺歸。我隻是底下一個跑腿的小廝,入不了眼的小貨色。我們東家一時走不開,命我來給大小姐請安。另外,我們東家知道大小姐愛吃那天香樓的樟茶鴨子,便讓我送一隻烤好的來。還請大小姐笑納。”

雪雁心中突突直跳,不由大喜。等了這些天,終於有消息了。還好此時她坐在車裏,不然這大喜之下誰還控製的住表情?她鎮定了下心跳,這才平靜的對外麵道:“收了鴨子,拿進來。”

車夫是林家的家生子,自然是聽雪雁的話。從那人手裏收了鴨子,那人就規規矩矩的站到了一邊,把路讓了出來。

車前簾開了條縫,一個包好的油紙包遞了進來。雪雁接過來,入手還是熱的。她點了點頭,看來這王哺歸還真的是很有經驗。若是冷鴨子,送過來了一定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可熱鴨子也不好塞紙條,隻有冷了才能塞。所以隻怕是塞好紙條以後,再派人重新加熱了外頭。

車一路再無阻攔,雪雁順利的到了家。第一件事兒,便是屏退了下人,自個打開紙包。鴨子到了家還是溫熱的,很容易抓的一手的油。雪雁費了老大的勁,在肚子裏找到那封信,這才叫人拿熱水進來洗手。

待洗過手,那鴨子便交給下麵的人分了,雪雁坐在屋裏,展開信慢慢看了起來。看著看著,她突然笑了起來。這些人還真是把她當冤大頭啊,明明自己表現的那麽聰明了,這些人怎麽還要把她當笨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