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探春來訪
寶釵走了之後,雪雁回屋收拾桌子,就聽黛玉問道:“你方才要與我說什麽,讓我當笑話聽聽就算了?”
雪雁差點自個都忘了這茬,沒想到黛玉還記得。她本來還想問問黛玉怎麽突然把寶釵扯了進來,結果黛玉先問了,她隻能先回答。
“也不是多大的事兒,襲人回來了。聽說寶二爺又收了一個通房丫頭,就是他房裏的麝月。”雪雁邊收拾桌子邊道。
“我當是什麽,原來是這事兒,麝月的事兒我早知道了。”黛玉坐在一邊淡然的笑道。
雪雁笑了:“想必又是哪個丫頭嘴快告訴你了。”
黛玉搖了搖頭:“是雲兒告訴我的,還說麝月好似已有身孕了,寶玉私下派人叫大夫去了。隻是若真有了身孕,那麝月就得搬出去了,再說二舅母又哪能讓她誕下血脈?”
雪雁詫異,難道黛玉都不覺得賈寶玉是個種馬?轉念又一想,這個時代的女子,就算黛玉在書中是追求自由愛情的,但是她看到襲人的時候並不會吃醋,還會開玩笑叫襲人小嫂子。想來這個時候的小姐們隻會對那正房太太位置有威脅的人警惕,反而對這些通房妾室一點不在乎。誰家的少爺年輕時沒個通房妾室的?那寶釵雖然把黛玉當做眼中釘,不也一樣巴著襲人,最後把襲人收攏到自個陣營裏去了麽?
看來不能以現代女人的角度來衡量黛玉的心理,隻是這樣一來,萬一以後黛玉嫁了出去,那張啟聲也納通房,雪雁心裏又會膈應了。
在雪雁的心裏,黛玉就該得到最好的,畢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雪雁第一次見到黛玉時,黛玉才是個小孩而已。如今長大快嫁人了。雪雁還真有點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
“小姐對那通房丫頭是怎麽看的?”雪雁也不收桌子了,幹脆坐了下來,認真的問道。
黛玉已經很久沒跟雪雁這樣麵對麵的交心了,如今見她這般正經。不由的也認真的想了想,回答她道:“能怎麽看?通房不過是成親前每家少爺們都會納的,這也是規矩,還能有什麽看的?”
雪雁也不想太灌輸她些很現代的觀念,畢竟古人有古人的想法,萬一自己把黛玉培養的很現代,導致黛玉被張啟聲家討厭,覺得她愛拈酸吃醋容不得人,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於是雪雁試探的問道:“小姐不覺著,通房丫頭會分了夫君的心嗎?”
黛玉輕笑起來。指著雪雁道:“叫我說你什麽好?這通房丫頭本就是拿來教導人事的,又並不是正經的奶奶,不但不能記在族譜裏,就算孩子都不一定讓她生。隻有那妾室有資格生養,但那妾室也不過是個玩意。當不得真,死了又不入祖墳,還能隨意發賣。男子有通房妾室那是常事,從未聽過為著通房妾室分了心的。”
雪雁鬆了口氣,看來薑夫人真的教了黛玉不少東西,她這下就放心了。跟著雪雁笑著站了起來,繼續收拾桌子。又道:“我不過白問兩句,如今你知道的不少,我也就放心了。想來薑夫人是將你當親閨女來教導了。”
一提起薑夫人,黛玉便點了點頭:“幹娘是我這輩子的貴人,我必不會忘了她。”
說起薑夫人,雪雁又想起寶釵來的事兒。便問道:“你今兒嚇了我一跳,好好的怎麽就跟她提了這事兒。再說她最是個笑裏藏奸的,表麵上與你稱姊道妹,轉個麵去誰知道怎麽害你呢。”
黛玉笑著搖了搖頭:“她再是個藏奸的,她也有她的目的。隻要她的目的被我知道了,自然能用得著她。你隻管瞧著,她必不會把我的話說出去,說不準還會替我解圍。”
雪雁嗤了一聲,不屑的說道:“她替你解了圍也不過是想去那百花會,當我不知道呢,方才便想罵她了,好好的,竟說你是為了百花會哭的。沒得把自己的髒心思安在人家的頭上,她隻當我們都是傻子呢。”
黛玉笑道:“你如今是越發不待見她了,這可是吃一塹長一智了?”
雪雁也笑了,拿了茶碗出去收拾自不提。中午吃罷了飯,雪雁正迷糊著,就聽得外頭有人叫:“林姐姐在嗎?”
雪雁忙起身挑了簾子出去,看到來人竟楞了一下。
來的人,居然是探春?
探春沒帶丫鬟,隻身一人來的。看到雪雁,探春怔了一下,尷尬的說道:“雪雁,你家姑娘在嗎?”
雪雁笑著道:“喲,真真是稀客,三姑娘可從不來我們這兒的,今兒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說今早上喜鵲怎麽叫個不停呢,原是應在這兒了。”
探春紅著臉道:“你莫與我打趣,我不過閑來無事,來找林姐姐玩的。”
雪雁笑著道:“三姑娘若不嫌棄,到我房裏坐會子,小姐如今午歇了,正睡著呢。”
探春點頭笑道:“什麽嫌棄不嫌棄,你是林姐姐的幹姐姐,便是我的姐姐。姐姐要請我吃茶,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雪雁臉上笑著,心裏已經被問號塞滿了,今兒這是怎麽了,怎麽誰都往稻香村跑?還各個都是“我跟你很熟,我們倆是閨蜜”這樣的嘴臉,黛玉什麽時候變成香餑餑了?
探春進了雪雁房裏,隻粗粗打量了一圈,就自慚形穢起來。雪雁身為丫鬟,竟連房裏裝飾都比她的強,她這賈府三小姐,也做的太窩囊了。
雪雁請了探春坐了,又問探春吃什麽茶。探春忙笑道:“姐姐別忙乎,不必吃茶,我們隻坐會子說說話便好。”
雪雁笑著搖頭道:“三姑娘同我客氣,我卻不能當真不招待三姑娘,不然豈不是我的不是了?三姑娘且等等,我去去就回。”
說完雪雁出去茶房,叫人又沏茶來,等她端著茶回到房裏,就見探春盯著她的妝匣發呆,眼中似有惆悵。
雪雁輕輕把托盤放在桌上,那聲響仍驚動了探春,探春回頭見雪雁進來了,頗有點尷尬道:“你這鏡子好是稀罕,竟能將人看得清清楚楚,我倒不曾見過這樣的東西。”
雪雁笑著把茶擺到桌上,坐下說道:“那是我哥哥給我尋摸來的,叫水銀鏡。我哥哥是西洋貨商,去歲我們小姐不是還送了洋胰子和花露水給姑娘們嗎?那便是托了我哥哥買來的,聽說在他的鋪子裏,這些東西可貴著呢。一塊洋胰子就得十幾兩銀子,一瓶花露水得二十兩銀子呢。”
探春咂舌,想起往日寶釵和黛玉送禮時的不同,不由暗歎自個怎麽就鑽了牛角尖,要與黛玉不對付。
“我一個月不過才二兩銀子月錢,這花露水竟差不多我一年的月錢了,真真是太貴重了。早知道我是必不敢收的,這麽貴重的禮,我也還不起。”探春強笑著說道。
雪雁安慰她道:“三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我們小姐也不曾在乎這些。隻想著自個有了,也要分給姊妹們用。哪有什麽貴重不貴重的,左不過都是一份心意。”
探春聞言後,點了點頭,半晌不語,跟著突然道:“我年幼時,心高氣傲,隻覺得自個是個不多得的明白人,讀書又比姊妹們都多,便有些看不起人了。如今想來,真真是無知。這一山還有一山高,我這點子能耐,與林姐姐比起來,隻不過是小巫見大巫了。”
雪雁見她一付反省的樣子,心中雖不知為何如此,但也趕緊說道:“三姑娘萬不可這麽說,這姊妹間,哪有不拌嘴鬧別扭的?”
探春眼睛一紅,又道:“我也知道,自個不過是個庶女,林姐姐是達官貴人家的嫡出小姐,我這般做派,自是惹的她不喜我,可我如今大了,懂得道理也多了,已是知道自個原先不對。但又礙著麵子,不敢與她道歉。如今大家都住在園子裏頭,我想著都是鄰居,日後多走動些,隻求林姐姐忘了我以往的那些個錯,仍與我好了才是。”
雪雁笑道:“三姑娘這話與我說倒不對了,還不如直接與我們小姐說。這般真情流露,就連我聽了都甚是感動,想必小姐更會歡喜的。”
探春搖了搖頭,哽咽道:“我哪裏還有臉見她,她初來我們家時,我因著二哥哥,沒少擺臉子給她看。如今我心中有愧,見了她隻覺得心中難受,再開不了口的。”
雪雁笑著打趣她道:“那你如今不因寶二爺惱我們姑娘了?”
探春忙道:“姐姐又笑話我了,那是我年幼無知,不懂規矩。如今這麽大個人了,又怎麽會不知道男女大防一事。那時覺得林姐姐小題大做,可林姐姐往日說的道理,我如今已是漸漸明白了。”
雪雁拍手笑道:“我與你出一主意,你若怕說不出口,又想讓小姐原諒你,不如負荊請罪吧。”
探春臉上一紅,隻覺得雪雁太過分了,突然就聽得門外有人道:“你也該收收了,越發沒個規矩,怎能讓三妹妹負荊請罪?我看你才正經該負荊請罪讓三妹妹原諒你無禮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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