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決賽當天的最後一個上午。
各大戰隊都取消了所有采訪和活動, 充分休息以保證選手們用最好的狀態參賽。
林漾在走廊裏撞見剛洗漱完出來的寒路讓，把人拉著在玄關處短暫接了個薄荷味的吻。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餐廳, 隊裏的其他人已經在裏麵坐著有一會了。
“隊長……喝牛奶還是果汁？”寒路讓拉開椅子, 目光在林漾的唇角停了半秒。
“果汁吧，不要冰的。”林漾坐下。
看著寒路讓立即轉身走向取餐區的背影，他才突然反應過來, 叫寒路讓去給他鞍前馬後地倒水端吃的……這事放在上輩子根本想象不到。
他甚至有一種錯覺，要是他能變小，寒路讓會把他揣在兜裏，走哪帶哪。
林漾短暫反思了一下自己幾乎被隊裏的小輩慣得越來越懶散的行為, 正打算起身，一眼瞥見茶茶。
往日向來嘴巴停不住的茶茶今天早上有點過分安靜。
林漾當然知道他為什麽安靜。
他撐著下頜, 看看茶茶, 沒忍住被他滿臉好奇坐立難安恨不得刨根問到底又不敢開口的表情逗笑了。
茶茶：“……”
茶茶也擠了個假笑出來：“隊長。”
林漾“嗯”了一聲，眨了眨眼，剛要說什麽, 寒路讓端著餐盤“噠”一下放在了他麵前。
“我做了一份混合果汁, 隊長嚐一嚐, 要是……”他說到一半，察覺到什麽，也看了一眼茶茶。
不過半秒，寒路讓轉回來, 問林漾：“我去跟他談一談。”
林漾一愣：“談什麽？”
寒路讓也頓了一下：“談昨天的事。”
怕說得不夠清楚, 他垂下睫毛抿了抿唇，聲音放低：“我親你的時候……他撞見了。”
“要是對你有什麽意見……”
林漾聽懂, 哭笑不得：“怎麽會？”
茶茶天性就是個好奇寶寶, 直來直往什麽話都藏不住, 他昨天撞見的場麵能憋到現在還沒主動過來問都已經算是進步很大了。
都是年輕人，最多驚訝一點。
他也拉開身邊的椅子：“沒多大事，往年去歐洲賽區見得多，他能有什麽意見。”
寒路讓看著林漾，又不放心地望了一眼茶茶。
林漾直接拍拍椅子：“坐吧，別去嚇唬你趙哥。”
能看得出來，茶茶一直不敢來問估計就是有點怕寒路讓。
現在寒路讓站在林漾身邊，他更是連小眼神都沒膽子朝這邊瞟了。
寒路讓這才聽林漾的坐下。
另一桌的茶茶狠狠鬆了一口氣。
但他的確是憋不住任何事的性子，偏偏好像這件事又不太適合跟任何人提起。
茶茶換了八百種坐姿後，終於決定淺淺地提醒一下他的怨種隊友：“舟舟，你有沒有覺得……”
陳斂舟還沒張嘴就被他迅速打斷：“你先別說沒有，你別急，你先聽我說。”
陳斂舟於是收回到嘴邊的話：“說什麽？分享你昨天做賊的經曆？”
他鬼鬼祟祟賊眉鼠眼一早上了，陳斂舟不可能沒發現，隻是一直在等茶茶到底想幹嘛。
“……”茶茶翻他一個白眼，“你才做賊，我……”
“你有沒有感覺，就是感覺……隊長跟Frost的關係有一點點跟我們不太一樣？”
又是這個問題，陳斂舟回答非常迅速：“沒有。”
“你仔細想一下再說嘛！”茶茶急了，又不敢太大聲。
他隻好說出自以為已經明顯到不能再明顯的暗示：“我之前在Frost身上聞到過隊長的味道，剛才經過隊長，又在他身上聞到了Frost的味道！”
陳斂舟終於皺眉。
半晌，問：“你屬狗？”
茶茶：“……”
茶茶咬牙：“你特麽的……”
被陳斂舟的一個動作打斷。
他抬起胳膊，嗅了嗅自己的外套：“沒什麽稀奇。我身上也有你的味。”
茶茶懵了：“我……我什麽味？”
陳斂舟想都沒想，伸出一個指頭指向桌子。
在茶茶半帶著懵圈半帶著莫名其妙的心跳轉頭去看時，語氣平淡道：“炸雞味。”
茶茶：“…………”
茶茶忍無可忍。
掀桌而起去揍陳斂舟的前一秒，茶茶驀地瞅見寒路讓在把自己盤子裏的食物分給林漾。
分完還沒停，又去幫林漾續了一杯新的果汁。
仔細想想，這些細微的小動作好像很早之前就初見端倪，隻是他們誰都沒有往這方麵想過。
陡然間，茶茶又低頭，跟他餐盤裏的一根大雞腿對上了視線。
這根大雞腿是陳斂舟分給他的。
餐盤邊還有一杯牛奶，也是陳斂舟倒給他的。
茶茶僵住。
茶茶瞪大眼睛。
賽前最後的半天，餐廳裏隻剩下了不到半數的隊伍，比第一天剛見麵時安靜不少。
早餐過後，RTG一行人也沒因此有什麽其他安排，像平時一樣進了訓練室各自完成日常訓練。
但早餐桌上發生的一些小舉動沒逃過老張的法眼。
林漾練完槍準備出去吹吹風放鬆一下，被老張攔下。
老張對林漾一言難盡，糾結了半天還是決定問：“你倆……昨晚是不是做什麽給茶茶撞見了？”
林漾在心裏歎了一句都是些什麽偵察大隊出身的，麵上淡淡敷衍他：“撞見什麽？”
“……你別給我裝傻。”老張就是有了九成九的證據才會來找他談話，“要不是撞見了，茶茶今早會一直瞅著你們倆？”
那副屁股上像長了刺的舉動，一看就不對勁，何況茶茶還過度安靜，隻跟陳斂舟竊竊私語。
放在平時，吃個早飯他的聲音都能從餐廳一頭傳到另一頭。
寒路讓一直關注著林漾，從老張把人攔下沒多久，他就也跟了過來。
走到近前，聽見老張說：“你們談，我不反對，但我說了多少回稍微注意點，要是曝光出去……”
寒路讓的眉眼低下。
他抿唇加快腳步推門——
林漾正好道：“注意不了。”
老張：“怎麽注意不了，你不帶頭……”
“你老婆站你麵前，還能忍住不親近？”林漾挑起眉梢。
老張：“……”
寒路讓凶悍的表情一瞬間懵了懵。
耳朵尖非常迅速地躥紅。
林漾不知道門後有人聽，語氣懶散隨意：“我身體健康，這方麵不是注意點就能解決的。”
老張：“…………”
差不多得了。
老張心道他就不該多嘴去提。
但門又吱呀一聲被推開。
寒路讓走出來，站到林漾身側。
在兩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之前，生硬著態度：“曝光出去怎麽了？聯盟也沒有規定同性情侶不能打比賽。”
林漾愣住。
“……”老張被二次補刀。
“是沒有……我意思是現在不是時候……”老張說著也懶得再多講，“算了，你們自己心裏有數就行。”
這事愛衝擊誰衝擊誰吧，他一把年紀了，吃狗糧的事別來找他。
林漾會過意明白寒路讓是一直聽著來維護他，帶著笑道：“我們知道輕重，公開的事……比賽結束再說。”
老張拿到一張死緩，生無可戀地走了。
林漾跟寒路讓在走廊站了一會，彼此看著對方。
“想公開？”他問。
寒路讓一頓。
有那麽一刹那的猶豫，但還是搖頭：“沒有。”
林漾對他的回答有些意外。
寒路讓抬眸，對上他的視線後停了停。
“現在公開，會有人攻擊你。”他道，“我想等比賽結束。”
雖然他已經是聯盟裏非常有聲望的新人之一，但和林漾之間終歸還隔著不止一個冠軍的距離。
他說出來的話並不能有十足的分量。
等他拿到這次比賽的勝利，情況就會完全不一樣。
聽懂他的意思，其實和他的計劃也基本一致。
林漾彎了彎眼睛，理了一下他的外套：“這麽有信心？”
寒路讓望著他的眸子。
低頭親親林漾，用一個親昵的蹭吻回答了他的問題。
不是有信心，是一定要贏。
寒路讓沒日沒夜地訓練，一如既往地從一開始就沒給自己留過後路。
從最初相遇，到給他參賽的機會，給他最好的培養資源，現在又和他在一起。
林漾從來都在堅定地選擇他。
寒路讓怎麽可能讓他失望。
-
北美時間晚上七點。
RTG四人組在國內外的萬眾矚目下坐上選手席。
“今天咱們兩支來自國內的隊伍狀態都很好啊。”浪花TV實時轉播，解說A搓搓手，“Young神好像也完全不緊張，表情非常淡定。”
解說B：“Young從創始賽季開始就沒錯過任何一次季後賽，他對這個賽場的場地估計比自己家後花園還熟悉。”
解說A點頭：“確實，可以緊張，但沒必要。”
總決賽的排場極大，安排了三名解說。
解說C笑道：“咱們RTG老選手的定力都很足，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隊內氣氛的影響，感覺新選手也很遊刃有餘。”
他說的自然就隻有寒路讓。
正好直播給到了RTG的近景鏡頭。
依次給了茶茶、陳斂舟和寒路讓一個懟臉拍，在寒路讓前麵停了幾秒，最後靠到了林漾麵前。
拉近，調遠。
反複變換角度一陣狂拍。
林漾的臉出現在大屏幕上，聽見場下觀眾爆發出的尖叫，攝影師更來勁了，鏡頭恨不得貼到人臉上。
但不到兩秒，寒路讓掀起眼皮，冷漠地轉過頭，在另一側跟鏡頭無聲對視。
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攝影師似乎被震懾了一瞬，很快就將鏡頭挪遠了一些，保持著最後的職業素養，緩慢退下。
“哈哈哈，不給拍啊。”解說B很喜歡熱場，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樂嗬嗬道，“不說別的，RTG的隊內關係是真的很好，不知道你們發現沒有，每次比賽Frost的很維護Young，攝影師拍別人，可以，懟臉拍他們隊長，不準。”
“可能這也是Frost看起來不緊張的原因？隊友之間這麽親密的話，Young肯定會傳授給唯一的新人很多比賽相關的經驗。”
“沒錯，聯賽裏最大的定海神針親自給新人來點賽前一對一輔導什麽的……”
【被Young神一對一輔導？這樣真的不會更緊張嗎？？？】
【等等，單獨賽前輔導……我想到了一些淑女必看的畫麵（這是可以說的嗎）】
【咳咳咳。】
【什麽意思？】
【別聊了，比賽要開始了！】
【啊啊啊啊，家人們！！我已經準備好速效救心丸了。】
【他們不緊張可是我們緊張啊啊啊啊！】
【終於開始了終於要開始了！老天保佑RTG來點天命圈[雙手合十]】
【天命圈這種東西多半是和RTG沒什麽關係。】
【功利反奶不可取。】
跟彈幕環境截然相反，RTG的隊內語音裏氣氛很平靜。
要說不緊張，當然不可能，但對他們來說最多也隻是適度緊張，不會表現在麵上。
“我感覺Lion看我的眼神都像要把咱們生吞了。”茶茶動作熟練地換好了技能，迫不及待跟隊友調侃，“等會該不會第一個就上來搞我們吧？他看上去真的很急。”
“他們在敗者組打得相當凶，也用了不少新戰術，手裏應該還藏了別的底牌。”老張的語氣聽著比其他時候都沉穩不少，“主動打架應該不至於，但背後陰人肯定少不了，前三場不能出意外，還是穩積分為主，都多留神注意一點。”
“知道。”林漾確認了一遍技能。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A9從敗者組爬回來是板上釘釘的事，他們不可能真像第一場比賽裏表現得那麽弱。
他鼠標放在鉤鎖和閃回上，不過半秒，依舊選定了鉤鎖。
第一場正式開始，RTG帶著標準的配置，鉤鎖配閃回，強化和護盾。
四個人精準無比地落到了港口。
“寒路讓去把別墅搜了。”林漾的降落傘關閉的瞬間就地一滾，翻身進了倉庫，邊撿槍邊道，“茶茶和小舟去集裝箱，記得拿車，我們搜完這邊來和你們匯合。”
“好嘞。”茶茶最後一個落地，把信息報出來，“山頂上的伐木場有一隊，S方向醫院有兩隊，他們應該會先打，上城區有一隊，看起來很像IOR。”
也就是說下城區沒有任何隊伍能威脅到他們。
這對RTG來說是個非常好的信號，開局至少有兩分鍾的時間給他們發育。
而半個海港城這樣的重資源地點，足以養肥一支四人小隊。
兩分鍾後，第一個安全區刷新。
很不巧，刷在了上城區，RTG必須向N方向轉移陣地。
“還好，情況暫且還不錯，RTG這邊是拿到了海城的載具的，還把剩下來的幾輛車給毀了。”解說A語速飛快地分析，“這樣的話，從醫院和伐木場過來的隊伍就隻能步行了，很大概率會在進圈的時候被RTG收一波過路費。”
解說B：“沒錯，醫院和伐木場加起來有三支隊伍，全部收下的話……RTG這波能穩賺很多人頭積分。”
林漾沒有放過任何一絲壯大自己隊伍的機會。
場地很大，地形也對他們有利，轉移到上城區之前他們有足夠的時間，沒道理不收下這塊送上嘴邊的肥肉。
安全區開始縮小，山頭的幾支隊伍終於按捺不住，試探著想繞開下城區進圈。
三支轉移的隊伍在途中互相遇見，聽見槍.聲想起的霎那，林漾開鏡架槍：“報位置。”
茶茶給出信息：“S65，紅樓圍牆。”
“嘭！”
一槍，紅樓圍牆下方的敵人頭盔當場碎裂。
隊友不敢扶他，旁邊的隊伍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遠點槍.聲嚇了一跳，沒再貿然打架。
寒路讓想去補，林漾“噓”一聲攔住他：“不急。”
他要的不是這一顆人頭。
他要把這三支隊全部按死在下城區。
果然，十幾秒後，毒圈縮到了倒下的人後腳跟，他的隊友開始坐不住了，隔壁樓一直苟著不敢動作的另外兩支隊也躍躍欲試。
毒圈緩慢前進。
一樓的木門飛快地打開，從中跑出一個人影。
林漾等的就是這一刻——
“上！”
寒路讓早已摸到了他們側翼山坡，聽見命令，當即一個滑鏟衝了出去。
他沒先去找樓裏的殘隊，而是把目標盯向了另外兩支互咬的四人隊。
茶茶手裏的法杖金光“嗡”地作響，陳斂舟同一時間給出護盾。
頂著全隊滿資源的寒路讓狼入羊群一樣殺進了兩支隊伍中。
雙方一個照麵就倒了兩人，開始的互相試探早把他們的互保技能消耗殆盡，沒有任何反打的籌碼。
寒路讓一槍結果了倒下的輔助，反身一刀劈死了試圖偷襲的輸出位。
耳邊接連兩聲槍響，是林漾狙死了剩下的殘兵。
“RTG上了！RTG這波給出了重資源！是想做什麽？旁邊還有一支隊伍在虎視眈眈，這樣打真的好嗎……那沒事了。”
解說的話還沒講完，林漾又是一槍，嘣掉了隔壁樓試圖逃跑的三人組。
“這也太快了吧？？”解說C瞪大眼睛，“他拿的是栓.狙不是連.狙啊，我也沒眨眼，怎麽就一下子狙掉了三個人？”
解說A長歎：“他可是Young啊！！”
RTG去年沉寂一年，讓多少人忘了，林漾是單挑了整個北美賽區無敵手的第一人。
他是第一個讓這個高傲的賽區低頭的自由人選手，實力遠遠不止是人人膽寒的一手飛鏢那麽簡單。
林漾留在後置位的威懾力完全把這三支隊伍擊垮，一群殘兵敗將根本沒有作戰能力。
不到二十秒，解決了第一波團戰，除去三支隊伍內耗死掉的兩人，RTG十個人頭進賬到手，外加拿到三片落點的所有資源。
再度整裝出發時，人人滿身紫裝紫甲，裝備優良到可以直接進決賽圈開殺。
上城區的謝久看著右上角一大串擊殺裏林漾和寒路讓的ID，嘖了一聲，果斷放棄了這片肥地，選擇暫避鋒芒。
跟他們做出同樣選擇的隊伍不止一個，RTG直到場上時間過半，中間再沒能碰到任何敵人。
“靠，怎麽根本沒人讓我們打啊。”茶茶蹲在高點寂寞如雪，“窮的時候誰都想來踩兩腳，好不容易肥起來了，鬼影都看不見半個。”
林漾倒是不急。
突圍的遊戲機製擺在這裏，避戰隻能是前期的戰術，等到安全區縮小，所有隊伍被迫向中心集中，不可能有地方給你躲。
唯一的問題就是……安全區會刷到哪裏。
第五個安全區刷新，圈中心落到了一個十足微妙的地方。
左半邊是一片平原，距離RTG現在的落點有不小的距離。
右半邊，是一片樓道很密集的城區。
這個圈至關重要，所有隊伍都不約而同停止了戰鬥，等待刷新。
誰都不想在這時候削弱自己的力量。
林漾低下眼皮，靜等係統消息。
倒計時三秒。
三！
二！
一……
安全區刷新到了城區！
“奈斯！！”老張在場外頭一回沒控製住情緒站了起來。
“這，這很好嗎？已經第六個圈了，場上還有十二支隊伍，靠近城區的也有四支隊，圈刷在城區就沒辦法再避戰了。”助理教練手心裏全是汗，緊張到結巴。
“是沒辦法避戰。”老張臉上的笑壓根抑製不住，“這麽小的圈，刷在城裏，想贏就隻能拚巷戰了。”
這四支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巷戰……
近身肉搏，是林漾最喜歡的作戰方式。
也是寒路讓的成名之戰。
果然，寒路讓看見這張圈，眼睛都亮了，握鼠標的手繃緊。
林漾不用看也能知道他的想法：“準備好了麽？”
寒路讓眸光很鎮靜：“嗯。”
距離毒圈開始縮小還有三十秒。
林漾很輕地笑了一下：“三十秒，滅四支隊，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趕上了！老婆們聖誕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