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死人飯

眾人一擁而上,拳腳雨滴兒般落在了黃康身上,其發出了殺豬似的慘叫。$(n)$(小)$(說)$nns .

這家夥平時耀武揚威,在十裏八鄉是臭名昭著,沒人不知道他。

此刻,眾人使出了渾身力氣,拳打腳踢發了狠,可見這貨有多惹人恨。

我擠了半天,剛擠進去踢了一腳,就被其他人擠了出來,心裏那個氣啊!

柳夢蝶則是用石頭往縫隙裏砸,打的黃康嗷嗷直叫。

有兩個小子抬著那張木桌就跑,估計是搬到家裏劈了當柴火。

“民兵來了。”

不知誰喊了一句,人們四散各幹各的,好像壓根兒就沒發生任何事。

有幾個跑得慢的被民兵逮住盤問,都是一臉苦澀。

“你們這些泥腿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動手毆打國家幹部,沒有王法了麽,都給我綁起來。”

民兵隊長帽子斜斜挑著,看到鼻青臉腫的黃康,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民兵隊長吩咐手下:“快把黃先生扶起來,馬上送醫院!”

兩個民兵走了過去,皺著眉頭撇著嘴一臉不願意。

黃康褲子濕了一大片,還冒著熱氣,惡臭的怪味湧動著。

啪嗒……

一坨黃色的東東,從褲管裏掉在了地上,民兵幹嘔幾口,用一隻手捂著嘴。

群眾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發力之下直接將黃康打出了屎,真是活該。

黃康大小便失禁,臉色發紫,頭上的繃帶被打掉了,兩隻眼睛腫得像大柿子,鼻凹裏青了兩團,給整了個大豬頭。

“媽媽呀!”黃康嘴角流著血,竟然哭了起來。

“快將黃先生送醫院。”民兵隊長叫了一輛驢車,拉著黃康離開了。

幾個被民兵逮住的漢子哭喪著臉,好像很委屈的樣子。

“說,你們是誰指使來的,為何聚眾鬧事,不說出幕後凶手,你們就是壞分子,就是反革命,就是……就是那個什麽分國裂疆美帝恐怖組織。”民兵隊長一邊說,一邊組織語言。

一個漢子目瞪口呆說:“隊長啊,我們可是土生土長的武功縣人,咋能是什麽美帝呢。”

“哦,不是美帝恐怖分子,那你們為何襲擊國家幹部,這是犯法知道嗎?”民兵隊長問道。

漢子委屈地說:“我們沒有襲擊呐,是他自己跌倒,然後被過路的驢踢到了,不關我們的事呐!”

幾個漢子異口同聲說:“對,就是自己跌倒被驢踢了,還是一頭白嘴白蹄的大黑驢呢!”

“胡扯,那麽多人都看到了,你們還想抵賴嗎?”民兵隊長板著臉,厲聲喝問道。

漢子道:“隊長呐,我們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不說謊話的,不信你問他們呐!”

隊長一愣,說道:“你們誰看到了,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賣餛飩的,賣燒餅的,賣脆梨的,剃頭的,補鞋的,釘馬掌的等等,眾人一臉誠懇,眼神堅定,眾誌成城,全都堅決表示:“就是跌倒被驢踢的,我們親眼看到的,都能做幹證。”

民兵隊長臉上的肉抽了兩下,暗暗自語:人心比黃金更貴重。

隨即放了幾個漢子,領了民兵離開了。

柳夢蝶父親冤死,爺爺奶奶遭了慘禍,她太可憐了。

“柳夢蝶,你不要難過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不知道說什麽好,似乎無論說什麽都是多餘的,畢竟人死不能複生。

柳夢蝶沒有說話,低著頭踩著石子,默默走著。

二人去了火葬場,領到了柳夢蝶爸爸的骨灰。

說實話,人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一夜之間就被火化成骨灰,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現在活著,但你不能保證明天也活著,或許明天我們都會變成一堆骨灰,消融在時間的長河裏,永不出現。

南郊公墓在武功縣南郊,修建於抗戰時期,裏麵埋葬著不少愛國英靈。

公墓已經很久沒有人打理了,艾蒿有一人高,散發著淡淡的腥味。

柳夢蝶來到了一座墳前,墓碑上一個女人微笑著,是她媽媽蔣曉娥的墳。

我在墓碑旁用鐵鍬挖了一個坑,柳夢蝶打開黑布包,將骨灰盒放到了裏麵,用手撒著黃土。

柳夢蝶臉腮上掛著淚珠,香燭燃燒著,冥幣發出了藍色火焰,紙灰被風吹的飛著,猶如一隻隻灰色的蝴蝶,飄向了遠方,帶走了靈魂,留下了憂傷。

白色的太陽旋轉著,有些晃眼,將四周照的白花花一片。

柳夢蝶伏在地上抱著頭痛哭,聲音無比淒涼。

我扶起了柳夢蝶,她伏在我的肩上,哭成了淚人,淚水打濕了我的衣衫。

離開的時候,是落寞,無邊的虛無。

街上商販的吆喝聲依然熱鬧,人潮湧動,如往昔。

我和柳夢蝶行走在熙熙攘攘人群中,好像兩隻迷了路的小狗,等待好心人認領。

“柳夢蝶,我倆去吃些東西吧!”我看她臉色蒼白,需要好休息一下。

柳夢蝶點點頭,沒有說話。

“黃香姐,怎麽是你呀?”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急忙喊道。

女子推著人力車,車上放著一些大白菜。

“恨水,怎麽是你,你爺爺一起來的嗎?”黃香微笑著,看了看柳夢蝶。

“我昨天和爺爺進城,他去帶著秋霜做別的事兒了,這是我們班的柳夢蝶。”我說著,對柳夢蝶說:“這是黃香姐,你們見過的。”

“黃香姐好!”柳夢蝶小聲說道。

“嗯,還沒吃飯吧,跟我去吃飯吧!”

黃香擦了擦額頭的汗珠,臉色帶著自然而平和的笑容,非常美麗。

“好呀,我幫你推車吧!”我說著幫黃香推車,很快停在了德武樓下。

德武樓是一家百年老字號,修建於順治八年,根基深厚。

其它的酒樓倒閉了無數,唯有德武樓屹立不倒,依然堅挺如初,不光是經營有道,更重要的是後台硬。

外有賭坊,內有娼妓,黑白兩道,占盡天機。

50年代,明令禁止開賭坊聚眾賭博,更不允許娼妓生意,抓住那可是要掉頭的。

但事無例外,財能通神,金錢美女蘿卜大棒,沒有辦不成的事兒,這也是德武樓存在的根本所在。

在縣城,德武樓是僅此於政府辦公樓的第二大樓,總共有五層木樓,幾百間客房。

一樓大多是過路的行腳商,馬幫,以及普通商販,還有不少酒鬼。

二樓則是高檔雅間,供一些有錢人吃飯擺闊。

三樓是賭坊,是賭聖的天堂,也是賭鬼的地獄,大多賭徒輸得傾家蕩產,輸掉孩子老婆的也不在少數。

四樓為風月亭,也就是娼館,大多數都是好逸惡勞,稍微有些姿色,卻傍不上有錢有權人的女子,依靠賣肉為生,屬於最低賤社會末流,也有極少數賣藝的。

五樓屬於禁地,沒有得到老板的許可,任何客人不得擅入。

黃香將菜交到了後廚,在一樓叫了兩個小菜,要了一籠包子。

三人落座後吃著包子,一個馬臉的老道走到了桌邊,步伐輕盈無聲。

老道一身灰袍,胸前畫著八卦圖,手中拿著拂塵,對黃香說:“這位姑娘,死人也要吃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