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綠吉普

九歲的時候,我最怕東西有三個。本章節由`忖`暁``提供

第一就是鬼,對其恐懼可謂是耳濡目染,透入了靈魂深處。

其次就是狼,狼在童年裏就是恐怖的代名詞,其恐怖程度一點也不亞於鬼。

除此之外,就是黑,因為黑夜裏,狼和鬼都會出現,比單獨一個更加嚇人。

狹窄的通道裏,我被擠壓的透不過氣來,而無邊的恐懼仿佛著一隻鬼爪,在我的毛孔裏亂冒,不停揪著我的頭發,掐著我的脖子。

我心裏著急,如果不是先前有恐怖的經曆,怕是已經哭鼻子了。

縱使這樣,我還是嚇得全身乏力,直到一聲獒犬的嚎叫,我才清醒過來。

原來,自己就站在通道的入口處,不過可惡的是,通道口被人用一塊黑布擋了起來。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齊靜掛的黑布,她現在肯定已經回到了老洋樓裏。

我輕輕將黑布拉起了一條縫隙,見沒人快速溜了出去,清理了一下拖鞋上的泥土,確信自己身上沒有任何遺跡才放心。

我進了老洋樓,柳夢蝶爬在茶幾上畫著什麽。

“你回來了?”柳夢蝶看著我問。

“嗯,我去了一下外麵。”我小心回應,若不慎說漏了嘴,被齊靜發現就完了。

柳夢蝶低頭繼續畫著,隻見白紙上麵,畫著一隻烏鴉,那烏鴉頭上頂著一顆骷髏頭,就像是來自地獄的使者。

烏鴉經常吃腐肉,能聞到死亡的氣息,是凶兆的體現,也是死亡的象征,它們自古以來都不吉利的。

“柳夢蝶,你為什麽要畫烏鴉呢?”我看著白紙上陰邪的烏鴉,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你不覺得它們很美麽?”柳夢蝶抬起頭,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我。

我連連搖頭說:“不,它們很醜陋,很邪惡,隻要出現就會帶來死亡。”

“嗬嗬,人們都冤枉了烏鴉,將自己的罪惡推到烏鴉身上,讓烏鴉來承受自己的不幸,你不覺得這很傻麽?”柳夢蝶用碳筆描畫著,烏鴉的羽毛越來越黑。

烏鴉真的就不祥麽?

我詢問自己,但留給我的是更多疑問。

龍鳳為什麽就是吉祥物,牡丹為什麽代表富貴,竹子怎麽就高風亮節了?

隻不過是人將自己的喜怒哀樂,強加給他們而已,本來就是很荒唐的。

烏鴉怎麽就不祥了,人是生死和它們有丁點兒關係麽,隻不過是人一廂情願,將自己的悲痛推給烏鴉,從此它們被世人唾棄。

白紙上,柳夢蝶已經畫完最後一筆。

一隻羽毛黑亮的烏鴉,非常美麗,雙眼透出了聖潔的光芒,仿佛在宣誓——烏鴉從此站起來了。

張姨將做好的飯菜端上了桌,上樓去叫齊靜。

柳夢蝶家的生活,果然非常豐裕,不光能住洋樓,還能吃到白米飯和肉。

桌上擺著好幾碟菜,圍著一大盆肉湯,熱騰的香氣上升著,讓人忍不住吞口水。

“夫人,飯做好了。”

二樓第三間房門口,張姨敲了兩下門,對著裏麵說。

“知道了,你們去吃吧,我不餓。”

齊靜聲音有些沙啞,似乎哭啞了嗓子,她到底是什麽人,真的隻是一個護士麽?

齊靜和黃康二人之間那種關係,讓人想想就惡心,他們似乎各懷鬼胎。

毫無疑問的是,黃康隻是利用齊靜達到他的目的,而齊靜是按照馬外委的指示行事,為著某種不為人知的事而潛伏著。

張姨下了樓,對柳夢蝶說:“小蝶,我們吃飯吧。”

柳夢蝶點了點頭,將畫好的烏鴉折起來,對我說:“葉恨水,這是我給你的禮物,以後無論我在哪裏,隻要你對著它呼喚我的名字,我都能感應到,知道了麽?”

我接了過來說:“嗯,我會好好保存的。”

張姨露出了微笑說:“兩個傻孩子,餓壞了吧,趕緊吃飯。”

我端著一碗白米飯,仔細咀嚼著,甜甜的,很香,非常可口。

“葉恨水,你別光吃米飯,吃菜嘛!”柳夢蝶說著,將一塊肉夾到了我碗裏。

我害羞的紅了臉,低著頭默默吃著。

在槐蔭村這些年,吃的都是玉米麵土豆粥,大白菜熬湯,就連窩窩頭都是稀罕的。

突然吃到白米飯,心裏一陣酸楚,大口嚼著肉,吃著菜,喝著湯……

下午,我跟著柳夢蝶到縣城玩,去了蘇武墓、關帝廟、望仙宮等好幾處。

“葉恨水,你累麽?”柳夢蝶扶著橋欄杆,小臉粉嘟嘟的,非常可愛。

“還好吧!”我站在橋頭,往遠處看去。

彩虹橋是一座拱形石橋,修建於民國年間,是渭河分流之上的一條古橋。

小渭河並不大,有四五米寬,不過河道很深,水流綠汪汪的。

不少木船在河上遊弋,漁民口裏打著呼哨,鸕鶿在呼哨聲中,潛入水中捕魚。

很快鸕鶿飛上了船頭,漁民急忙抓住鸕鶿的脖子,用力擠壓著,將其吞在嗉子中的魚全部擠了出來。

漁民再次將鸕鶿趕入了水中,讓它們繼續捕撈。

這種捕撈方式相當古老,但隨著漁網的慢慢普及,逐漸退出了人們的視線。

捕魚的鸕鶿,通常不會喂飽,不然它們就撒懶了。

柳夢蝶拉起我的手,二人沿著小路,飛快向橋下跑去。

看到那鸕鶿我心裏好奇,柳夢蝶見木船飄來,對著漁翁喊道:“老伯伯,能不能帶著我們倆個呢?”

漁翁笑著說:“小娃子,使不得嘛,危險的很哩。”

“老伯伯,我們會乖乖呆在船上,不會亂動的。”我急忙補充道。

老人搖著船槳,木船靠了岸。

水上微風習習,清波蕩漾,小船緩緩而行。

鸕鶿在水裏來來去去,魚簍中裝滿了魚,老人卷著一根旱煙吸著,露出久違的笑容。

夕陽西下,天邊掛著一抹玫瑰紅。

別過了漁翁,二人再進回到了老洋樓裏。

一樓客廳裏,張姨歪在沙發上正在打瞌睡,茶幾上的飯菜已經涼了。

“小蝶回來了,我去熱飯吧。”張姨起身端了菜往廚房走去。

外麵傳來了轟鳴聲,我隔著窗戶一看,鐵門外停著一輛墨綠的吉普車,一個小青年正在敲門。

“我爸回來了。”柳夢蝶看了一眼鐵門外,在廚房門口叫道:“張姨,我爸回來了。”

張姨慌忙跑了出來,從兜裏掏出一串鑰匙,操著小碎步往大門跑去。

二樓第三間房門開了,齊靜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齊靜穿著一身紅色旗袍,頭發盤了起來,鬢角別著發卡,看起來非常端莊賢惠。

吉普車停在了花園旁,小青年下車後打開了後排的車門,一個高大的男子下了車。

男子穿著一身中山裝,國字臉,濃眉闊口,梳著大背頭,渾身散發著威嚴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