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瘋癲瘸
?縣城街道兩旁有不少木樓，商販推著小車，叫賣聲不絕於耳，比農村要繁華的多。
“停下停下，你們幾個幹嘛的。”
幾個民兵肩上挎著鳥槍，戴著紅袖標，截住牛車問道。
劉鴻急忙牽住了牛，賠笑說：“同誌，我們是南陵鎮槐蔭村的，進城賣東西嘞！”
“交稅了沒？”一個民兵吸著鼻涕，擦著嘴問道。
“交……交稅？”劉鴻不明所以，愣在了原地。
高瘦的民兵瞪了劉鴻一眼，沒好氣地說：“沒交稅不準賣東西。”
“那我交，多少錢？”劉鴻摸著衣兜，小心應付著。
“十五塊！”
高瘦的民兵打量著牛車上的竹器，正色道。
劉鴻一聽傻掉了，十五塊可不是個小數目，那年月，都夠一家人一個月的生活費了。
“這麽貴，沒搞錯吧？”劉鴻難以置信，不知道賣東西都要交稅。
“我的好同誌，交稅就是建設國家，就是為人民服務，就是……”民兵懶洋洋地說著，最後補充一句：“不交稅的，都是反動派，都是壞分子，都是破壞社會主義建設的蛀蟲，你明白了麽？”
劉鴻不敢違背，臉上的肉抽了幾下，交了十五元的稅。
民兵走後，爺爺歎息道：“人嘴兩張皮，當差好發財，百姓難活命，唉。”
還沒走幾步，又被擋住了去路，劉鴻急忙說：“這位女同誌，我們剛剛交稅了”。
胖女人手裏拿著鉛筆和紙，指著牛車說道：“交不交稅我不管，介紹信呢，安全證明呢？”
劉鴻臉色變了變說：“沒有！”
“沒有就不許進城，喲，牛拉屎了，開罰單十五元。”胖女人說著，鉛筆在紙上寫著，將小票撕下遞給了劉鴻說：“交錢。”
“沒錢！”劉鴻硬氣地說。
“沒錢，牛車和東西全部扣下抵押，我懷疑你們幾個是間諜，全部拘留。”胖女喊了一嗓子，很快過來了幾個民兵。
“這位同誌，莊稼人不容易，通融通融讓我們進去吧。”爺爺和善地說。
胖女人卡著腰說：“可以，交錢吧！”
爺爺從兜裏拿了十五塊錢，交罰款之後，胖女人開了證明和介紹信，這才進了城。
大街兩旁，擺著許多攤位，有剃頭的挑子，賣餛飩的老丈，修鞋的瘸子等。
“賣報賣報，最前沿的新聞消息，從明年開始，全國一盤棋，組建人民公社大家庭，*超英趕美……”
報童穿著破爛的布鞋，挎著布袋在路邊喊著。
“叮當叮當……”一個小男孩兒手裏提著玻璃喇叭，賣力地吹著。
那年月，玩具相當少，玻璃球非常流行，見城裏孩子彈玻璃球，好生羨慕。
玻璃喇叭可是搶手貨，不過是用玻璃拔絲而成，相當的薄，稍微用力一吹就會破掉。
無奈小山村裏，連塊玻璃片都是寶貝，更別說玩具了。
隻能找個樹杈，用橡皮紮彈弓打鳥，或者用紗網到河裏捉魚。
啵……
一聲輕響，玻璃喇叭粉碎，小男孩兒哭了起來。
“賣糖人嘞，賣糖人！豬八戒，孫悟空，哪吒順帶二郎神；小老虎，小肥豬，猴子牽著小山羊……”
賣糖人的老漢吆喝著，見到那各色的糖人，我眼睛都看直了。
“爸，我要孫悟空的糖人。”胖子擰著脖子說道。
劉鴻黑著臉，被上了十五元的稅，又被罰了十五元，心裏窩著火罵道：“吃你娘的個卵，給我老老實實呆在車上。”
劉鴻將牛車停在了路邊，然後卸下了竹器。
“恨水，你和小胖他們玩，我去辦點事兒，不許亂跑知道了麽？”爺爺將旱煙袋別在了腰力，拿出幾元錢說：“去買糖吃吧！”
“爺爺，我想和柳夢蝶去她家玩兒，可以麽？”我問道。
“好，不過小心點兒，世道看似太平，實則亂的很呐！”爺爺叮囑道。
“知道了！”我說完，拉著柳夢蝶和胖子二人，飛快往賣糖人處跑去。
賣糖人的老頭笑嗬嗬地問：“小娃子，要什麽樣的啊？”
胖子看來看去，挑了一個豬八戒的，說是糖多。
柳夢蝶看看這個，瞅瞅那個，最後眼睛停在了一個小和尚身上，是唐僧。
“你也挑一個吧！”老漢看著我說。
我看了半天，也沒有心儀的，老頭問我：“你要什麽樣的？我什麽樣的都會做，隻要你說的出來。”
“真的嗎？”我驚訝地問。
老漢自豪地扶正了氈帽，說：“天上飛的，地上跑到，水裏遊的，古代的現代的，國內的國外的，我都會……”
“那能不能做一個媽媽樣子的？”我想著媽媽的樣子，但卻隻能看到她的背影，看不到她的臉。
“呃……小夥子，這你就難住老漢了，我給你做一個美人魚，好麽？”老漢麵露尷尬之色，詢問道。
我點點頭，感到幾分難過。
手裏拿著美人魚，卻舍不得吃掉，小心的用手絹包好，然後放在了兜裏。
“哪裏來的瘋子，走開！”穿著藍工裝的男子嗬斥著，將一個邋遢的乞丐踢翻在地。
乞丐衣服破爛，就像是破布條纏在身上，雙袖空蕩蕩的，袖子上滿是黑色的汙跡，是幹涸的血液。
“唔唔唔，唔唔唔……”
乞丐發如蒿草，臉上黑乎乎看不出本色，嘴裏支吾著卻說不出一句話。
柳夢蝶說道：“這個乞丐好可憐，我們幫幫他吧。”
胖子皺了皺眉，抽著鼻子說：“好髒好臭，管他幹啥，要我說直接走得了。”
乞丐抬起了頭，盯著我嗚嗚啦啦叫喚著，身子搖晃著站起來，竟然撲了過來。
我嚇壞了，急忙倒退幾步。
“唔唔唔，唔唔唔，……”乞丐搖頭晃腦，眼睛眨巴著。
胖子說道：“原來是個折臂，還是啞巴！你是不是餓了，想要我們給你吃的？”
乞丐頭搖得像撥浪鼓，氣的直跺腳。
“你認識我們嗎？”我看著乞丐問。
乞丐急忙點點頭，然後嘴裏支吾著。
我仔細打量著眼前的人，感覺非常熟悉，但又記不起來。
胖子繞著圈觀察著乞丐，最後盯著他腳上的鞋子，圓睜著眼說道：“你是王胡子？”
我心裏咯噔一下，這才幾天不見，王胡子怎麽會變成這副模樣？
乞丐連連點頭，唔的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