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盅人廟
高老頭是槐蔭村為數不多的地主，我還依稀記得老頭子的麵容。
高老頭的祖父叫高教名，高教名的祖父叫高文宇，高文宇就是龍蛋口中所說的探花，與武功縣的周開、胡遠山合稱武功三才子。
高探花當了幾年官，仕途不順，屢屢遭到排擠和打壓，對那功名利祿也是看的淡了。
高探花辭官歸田，回到了槐蔭村，建了一座義莊，專門收留一些奇人異士，搜集網絡天下趣聞怪談，編纂了一本《山野奇譚》。
《山野奇譚》相傳是古今最全的民間史料，其中包括項羽替身渡江、諸葛亮點燈問鬼，楊貴妃夜半還魂雲雲爾。
高探花死後，樹倒猢猻散，子孫大肆斂財，導致義莊敗落，而《山野奇譚》也不知所蹤。
謠傳，高探花洞徹了天地玄機，遭到了天劫懲罰，將《山野奇譚》帶入了墳墓中，而且請高人種下了詛咒，凡是啟開墓穴想要得《山野奇譚》者，必遭受詛咒生不如死。
小時候，聽人說數撥響馬賊來到槐蔭村，試圖掘開高探花之墓，想要得到《山野奇譚》，盜用裏麵的秘術，卻無一能得手。
反而，賊匪全身出現了豆大的紅疹子，化膿流黃水，最後皮肉被暗黃色的結晶包裹，體內生有一隻手指粗的蟲子，吃掉血肉五髒使其變成一具空殼。
這些軀殼詭異無比，每當深夜子時，就會跟著山風滿山亂竄，被人們稱為盅人。
盅人，顧名思義就是和茶杯一般，裏麵是空蕩蕩。
盅人會吃人，這是槐蔭村村民都知道的傳說，探花墓那邊，根本沒人敢去。
探花墓還有一個奇怪的名字——盅神廟！
有人說，高探花死了寂寞，想要找人做伴，就會將靠近者變為盅人。
毬疼大不知道這些野段子，一揮手喝道：“都吵*個卵子，不想要公分了麽，去的人五個公分，不去的扣五個，不願去拉倒！”
公分就是糧食，沒公分就要挨餓，眾人閉上嘴，都是麵麵相觀。
自己可以餓著，但老婆孩子老娘老爹不能挨餓，一眾男人躍躍欲試，個個摩拳擦掌不信邪，都要爭著去。
我、猴子、馬解放三人屬於插隊知青，和普通村民不同就是，要完全服從組織的安排。
我拉著秋霜心裏盤算著，從這些年見過的怪事分析，這盅人怕並非是子虛烏有，提醒猴子和馬解放小心。
二人也不敢大意，除了鐵鍬之外還帶了柴刀，遇到緊急情況不至於送命。
探花墓在死人溝口西北半裏山崗上，那邊蒿草比人高，都是合抱的古樹，如此夏夜更是森冷。
山林野草間，火把閃動著，上了山崗，眾人站在樹林邊上，都不敢輕易鑽進去。
“最高的那個過來，你帶路！”毬疼大不熟悉地形，大手一揮指著我說道。
老話說的一點兒不假，天塌了有個子高的頂著，這下不偏不倚砸到我頭上了。
命令不可違，不然就等著遭受批鬥吧，按個什麽地富反壞右的帽子，那就慘了。
我心情雖然複雜，卻也是不露聲色地說：“好嘞！”
我一馬當先，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邊用鐵鍬打倒蒿草，一邊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馬解放和猴子二人緊隨在身後，一來保護秋霜，再者也是怕我遇到不測。
當然，秋霜的能力和她的年齡外貌不相稱，根本就不需要保護，隻是二人不曉得其中的內情罷了。
這時，一陣嗡嗡聲亂響，有人叫道：“媽呀，見鬼了。”
“死一邊兒去，有你個大頭鬼，哪有鬼呀！”毬疼大嗬斥著。
“不對，是……馬蜂！”
我隱隱看到老槐樹上吊著一個背簍大的一團，黑乎乎，表麵還在不停晃動，是蜂巢無疑了。
“大家快護住皮肉，是馬蜂群！”我喊了一嗓子，猴子和馬解放二人已經將汗衫頂在了頭上，將秋霜護的密不透風。
我不敢怠慢，被馬蜂蟄到那可不光是疼痛浮腫，毒素過敏，或者嚴重者一不小心就會送命，大意不得！
有幾個動作慢的，已經被蟄的怪叫不已。
馬蜂鋪天蓋地，聲音像是馬達轟鳴，眾人頂著汗衫在草叢中鴨子走路般潛行，終於避開到了馬蜂的毒刺。
樹林中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白霧，忽悠忽悠飄蕩著，四下的景物有些飄渺，若隱若現怪異的很。
嘎嘎嘎……
一陣急促而刺耳的烏鴉叫，讓人毛骨悚然。
“盅神廟到了！”我說著停了下來，扯著脖子往前看了看，遠處烏漆墨黑的什麽都看不見，也不知道究竟到了沒，因為隻知道大概方向，根本沒來過，索性說到了讓毬疼大自己琢磨。
毬疼大舉著火把，踮著腳，脖子都扯成長頸鹿了。
“嗨，還真到了，爺們兒，全靠你了哈，到時候記公分的時候多給你兩個！”
毬疼大說著，將火把遞給龍蛋，擼起袖子抄著鐵鍬說：“地主老財的墳，裏麵說不定還有什麽天大好處呢，大家可別拖後腿，不然有好處可就輪不到了哈！”
村民被鼓動，七嘴八舌說了起來，都紅了眼力爭上遊，生怕落了後。
果然如毬疼大所說，真是到了探花墓跟前。
探花墓旁邊生者青鬆翠被，桑柳茂盛，開滿了無名小花，陰氣重的緊。
幾個衝到墓前的村民，被這股陰氣鎮住了，當下蔫兒了，不敢用手中的農具刨墳。
荒山野嶺，按說這老墳無人祭掃，應該是墳頭生滿野草，但情況卻並非如此。
墳頭的土是暗灰色的，別說野草，就是一根草葉都沒有，大有一種寸草不生的姿態，這種詭異氣氛眾人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哪敢亂來。
還有探花墓詛咒的謠傳，以及為高探花護墓的那些‘盅人’同伴，使得一眾村民大氣都不敢出了，顯示出了敬畏之感。
毬疼大將鐵鍬猛地插在了地上，接過火把往墓碑上一照，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墓碑頂上爬著一隻巨大的黑貓，雙眼透射著綠光，妖異的很。
“畜生，滾開！”毬疼大厲喝一聲，黑貓‘騰’的跳下墓碑，幾個躍身消失在了草叢中。
巨大的青石墓碑上雕刻著梅、蘭、竹、菊四君子，象征著墓主人死前的身份，這是高潔之士才能享有的待遇。
墓碑上雕琢著十個古樸的大字：古咒人送命，勸君早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