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遲不說話,傅錦又不敢追著問,最終隻得訕訕的道:“二哥,那你回去嗎?”
傅遲此時滿腦子都是嚴正和的話。
傅珩回去了。
老爺子這是借嚴正和之口提醒他,若不聽話,就把陳落嫁給傅珩?
有那麽一瞬間,傅遲真的有種放棄的衝動。
他已經跟陳落撂了狠話,按理連秦老的事情都不該來管,更不該過來要挾甘麗麗交出那封信。
但傅遲……
他很不舍。
想起那天晚上在平溪福利院,陳落在他麵前落的淚,傅遲就有種心揪著疼的感覺。
這要他怎麽忍心放手,怎麽忍心再看她受到傷害?
傅遲給陸離撥了個的電話,讓他在秦老病房留下看著甘麗麗,然後看向傅錦,“四妹,送我一程。”
傅錦有些恍惚。
她看傅遲的表情平靜,方才所有的氣憤和陰沉此時都消失不見,居然帶著些……決絕。
似乎是想通了什麽。
傅錦送傅遲回了老宅。
到了老宅大門前,傅遲讓傅錦的司機停車,作勢就要下去。
傅錦驀地叫住他,“二哥!你、你別跟爺爺吵架,有什麽好好說……”
傅遲已經朝前走去,聞聲微微側目,衝她擺了擺手,示意傅錦回去。
傅錦竟有些莫名的不敢離開。
不知道怎麽的,她總覺得今天要出大事。
傅錦很想跟回老宅看一看會發生什麽,但是當她叩上了門把手,又遲疑的頓住了動作。
他們二房在爺爺心目中的地位,原本就是不如大房的。
尤其是她的大哥二哥如此出色,連傅鈺都聰明謹慎,越發襯得他們二房高不成低不就。
如今她爸剛坐上總集團總裁的位置,她還是……別去趟這渾水了。
傅錦深深地蹙著眉,安靜許久,終於吩咐司機,“回公司。”
二院那邊不大不小的鬧了那麽一場,祝非沒看真切,但還是很快給陳落打了電話。
“……住院部剛剛不知道叫誰的人給圍起來了,我沒敢靠太近,所以沒看清,但我怎麽覺著跟你那小姑子脫不開關係呢?”
陳落捏著電話的手緊了緊,“現在呢?”
“沒動靜了,不知道是不是走了。那裏頭還有個側門,不靠近看不真切。”
“你朋友那邊怎麽說?”
祝非歎氣,“他是外科的,今天有手術,再者那邊沒一會兒就散了。怎麽樣,要不要我和曹彬冒險跑一趟,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陳落猶疑半晌,還是拒絕了。
“先看著吧,有特殊情況再跟我說。”
掛了祝非那邊,陳落思來想去,再一次撥通了傅錦的電話。
傅錦很久才接,不比方才的吵嚷,這一次電話裏很安靜,傅錦的生硬也有點發澀,“……落落姐。”
陳落明白過來什麽,也沉默了一陣,沒再遮掩,“四小姐,您剛剛,是不是去了二院?”
傅錦極輕的歎息了一聲,“果然,落落姐你知道了。”
頓了頓,她又苦笑著道:“我說你不會無緣無故給我打電話,說一個無關緊要的事。”
陳落的唇瓣扯了扯,想笑卻沒能笑出來,“所以,四小姐是一個人去的嗎?”
到了這個地步,傅錦自認也沒什麽好瞞的,她低聲道:“我是陪二哥去的。落落姐,你們之間鬧矛盾了嗎?”
陳落未置可否,另一邊傅錦卻像是根本不在乎她的答案似的,緊接著說:“落落姐……我今天跟你說的話,你不能告訴二哥。我原本,原本也是想幫二哥保密的,但是……”
她的語氣逐漸焦急起來,陳落的心也越來越沉,連敬語都拋到了腦後,“發生了什麽?”
傅錦:“剛剛在二院,也不知道二哥碰到了誰,突然就讓我叫人把住院部給圍了,他上去沒一會兒,嚴正和就找了過來,二哥下來之後,嚴正和說,說……”
傅錦還有遲疑,陳落沉聲道:“四小姐,您盡管說,傅總怪罪下來,我自然會解釋。”
傅錦深深地吸了口氣,“嚴正和說,爺爺讓二哥回老宅去,大哥和大伯他們也都回去了,如果二哥不回去,就後果自負。我剛剛送了二哥回老宅,我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麽。”
第155章:要做苦命鴛鴦
陳落掛了電話,就往老宅趕。
無可名狀的緊張和不安席卷了她的整顆心。
直覺告訴陳落,今天要出大事。
快九月的燕城已經很冷,陳落抵達老宅,下車的時候,莫名打了個寒戰。
剛才在車上沒有開暖氣,她現在四肢都微微僵硬。
走到大門前,陳落遲疑著,上前推開了客廳大門。
看清廳內形勢的一瞬間,陳落的血液逆流。
隻見傅遲跪在大廳中央,傅權恩正高高的舉著手杖,滿麵的恨鐵不成鋼,馬上就要落下。
傅遲脊背挺直,背影都透著桀驁不馴。
而楚琳就站在傅權恩身後側,此時正滿眼是淚的看著兒子。
聽到陳落開門的動靜,客廳內的人都齊刷刷的朝著陳落看了過來。
不知怎麽的,陳落的手顫抖起來,她甚至顧不上去看坐在沙發上的那兩人——傅正先和傅珩。
她快步走到傅權恩麵前,第一次如此與傅權恩對視。
“傅董,您——”
“你怎麽來了?”
傅遲微微咬牙的聲音傳來。
陳落回頭看他,對上那雙眼角微紅的眸子。
傅遲額角上都是細密的汗珠,隱隱有青筋暴起。
他隻看了陳落一眼,便起身一把握住了陳落的手腕,將人拉到了身後。
雖然傅遲極力克製著自己的動作,但陳落還是看的分明。
他站起來的時候,微微的踉蹌了一下,後背也有意無意的繃緊。
陳落喉嚨像是堵了個什麽東西,痛的厲害。
傅權恩眸子晦澀,冷冷地盯著兩人,許久露出一個譏諷的笑,“陳落,我沒叫你,你倒是自己來了。怎麽,這是要當苦命鴛鴦?我倒成了惡人了?”
“沒人說你是惡人。”傅遲冷冰冰地開口,“今天這事,跟她無關。”
語罷,傅遲扭頭看向陳落,眼底是陳落看不懂的情緒,“誰讓你來的?”
陳落還沒來得及回答傅遲的話,傅權恩冷笑著開了口,“我還沒怪罪陳落,你就急著為她說話,你還真是我養的好孫子!”
傅權恩說著,看向陳落。
他年紀已經大了,但渾身的威勢沒有絲毫減弱,讓陳落輕易就能升起莫名的懼意。
“陳落,今天他去二院鬧事,你知道嗎?”
“如果知道,又為什麽不規勸他?還是說,我曾經跟你說的話,你全都忘了?”
陳落正要開口,就感覺到手腕上傅遲的力道加重了一些,捏的她生疼。
傅遲語氣漠然,“我說了,這件事跟她無關,她不知道。”
傅權恩像是倏忽間冷靜下來,用一種極為平靜的表情看著傅遲,但陳落知道,此時傅權恩已經生氣到了極致。
傅權恩低沉微啞的聲音響起,一字一句,“我在問陳落。傅遲,你現在,是打算在傅家,做我的主?既然如此,我不如現在就將整個傅家都交給你,你來管這個家,怎麽樣?”
這話一出,傅權恩身後的楚琳像是被針紮了一下,當即衝著傅遲顫聲怒喝道:“阿遲!別再跟你爺爺對著幹!”
楚琳的話說完,便怨恨的盯住了陳落。
與此同時,一旁沙發上,始終沒有出言的傅珩站起了身。
陳落的眸光下意識看去,兩人眼神相對的一刹那,陳落有種很奇妙的感覺。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陳落看到傅珩,已經不會像從前那樣緊張了。
傅珩似要開口,卻被一旁的傅正先攔住了。
傅正先沉著一張刀刻般深沉的麵容,一言不發,也不準自己的大兒子說話,似乎打定主意給小兒子一個教訓。
陳落的心一點點下墜,沉到深不見底的深淵。
她收回眼神,許久,緩緩看向傅權恩。
在所有的目光之下,陳落語氣艱澀的開了口。
“傅董,是我不好,沒有提前攔住傅總……”
“你閉嘴!”
傅遲陡然怒喝一聲。
陳落動了動喉嚨,無視傅遲的怒火,把話繼續說完,“他去二院,是因為我偶爾提起秦老的事,因為之前我們一起去過平溪福利院,跟秦老見過麵,敘過舊。傅總也隻是,想去看望他而已。”
不用轉頭去看,陳落都能感覺到傅遲震驚和沉痛交織的眼神是什麽樣。
但她隻能這麽說。
傅權恩本來就沒打算放過她。
今天就算沒有傅錦跟她說這件事,傅權恩早晚也都會找她。
眼下的情勢她也看清楚了。
傅遲回來,受這一次家法,完全是為了她。
傅權恩的棍子,怎麽可能白打在自己孫子身上。
他是一定要自己長這個記性的。
陳落的手一點點收緊,指尖嵌入掌心的刺痛讓她的心緒一點點平靜。
她掙開了被傅遲緊握的手腕,上前一步,跪在了傅權恩麵前。
“您要罰,就罰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