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威脅,可還是拍了下霍奕修的肩膀。
是長輩對晚輩的認可。
一來是認可他這麽多年在商界創出的名堂,不枉費他當年看好這小子。
二來,這小子還算有點眼色,會做人,沒仗著身價高漲就敢擺高架子。
霍奕修抿唇笑笑,對範文欣道:“還不去換衣服?”
病房門打開,戴口罩的醫生進來。
他接到護士請假說,2502號房病人要外出吃飯,他是來叮囑忌口,以及其他注意事項的。
看到霍奕修,男人微微怔愣了下,再看病房裏僅剩的另外兩個中年人,他輕咳一聲,問霍奕修:“病人呢?”
霍奕修說在換衣服,醫生拿起床尾的病例記錄板,抽出口袋夾著的筆,不經意問:“你是病人的什麽人?”
空氣突然安靜。
醫生握著筆抬頭看向霍奕修,霍奕修亦淡淡地看著他,醫生又問一遍:“你跟病人是什麽關係?”
氣氛更詭異了。
範母走過來:“我是範文欣的母親,有什麽問題?”
醫生在本子上寫下一行字,一邊寫一邊叮囑各種事項,並且限定了外出時間,然後把本子遞給範母:“請在這上麵簽字。外出期間,一旦有情況發生,立即與醫院聯係。”
範母愣了下,外出竟然還需要請假簽字?
她正要說什麽,醫生一個眼神看過去,她竟然被嚇到了,乖乖簽了字。
沒辦法,誰叫人家是掌握了死神的醫生呢。
路上,範母還反過來誇醫院的服務周到,為病人著想,揚城的醫院就沒有這麽好的服務。
範文欣挽著她的手臂,這時候完全沒有了職場上的淩厲,隻有小女兒的嬌氣:“這算什麽,南城在很多服務方麵都做得很好。不過我們揚城的服務也不錯。”
說話間,她盯著開車的霍奕修。
嘴上向著南城,也不能貶低了揚城,她時刻把自己跟他放在同一水平線上。
哪怕前陣子犯錯,讓霍母丟了工作,讓公司名譽受損,她也不能讓自己置於低位境地。道歉是有的,可是她住院期間,有多少公司總裁親自探望,她的位置就有多穩。
君海科技離不了她,霍奕修也離不開她。
範母拍拍她的手背,笑得慈愛:“你倒是胳膊肘沒外拐。”
她話裏有話,瞥了眼霍奕修,突然又說:“霍太太是不是不願意跟我們一起吃飯?我看她的臉色,像是不喜歡我們。是我那時候說她‘啞巴太太’嗎?”
“媽咪……”範文欣搖晃她母親的手臂,“你別一口一個啞巴太太,換了我聽到這話,我也不高興。”
她問霍奕修:“奕修,昭昭是不高興了嗎?”
霍奕修手持方向盤,麵色淡然:“她不會隨便對人生氣的。”
“嗬,隨便?是說我不小心推了她,又說她是啞巴,她對我不滿意了?”
“素琴!”範父淡淡嗬斥,讓她別不依不饒的。
範母瞪他一眼。
女兒為別人做嫁衣,拖到這個年紀還沒嫁人,她還不能說那個女人了?
範文欣生氣霍奕修前陣子對她的冷漠,想通過父母對他施壓懲戒,又舍不得他被父母刁難。
糾結了會兒,說道:“霍太太喜歡安靜,在陌生人麵前靦腆。她跟我們一起吃飯,大家都會不自在的。再說了,我們以前一起吃飯的時候,不是聊得很開心嗎?”
範母笑起來,點了點頭:“這倒是。”
以前去大學看望女兒,兩個小的張羅著,又是安排酒店,又是陪著遊玩。
“我可真想你們再帶著我去爬爬山,逛逛博物館……”
霍奕修沒說話,全神貫注著路況。
全市最好吃的淮揚菜館子在清河街,揚城來的夫妻廚,店麵看著簡陋,但是手藝正宗,到飯點時從不缺客人。
因為是臨時來吃飯,沒先預約,霍奕修先去停車,範文欣陪著她父母排號。
範母有點不太高興:“他都是傑出青年企業家了,你們吃飯還要排隊?讓他包場。”
範母一看那麽多人,擺起了臉,直接下了指令。
範父也沒覺得什麽不對。
他們範家在揚城,不是頂層名流,可什麽時候吃飯需要排隊了?
他們不是普通平民百姓。
……
霍奕修停完車返回街麵時,經過一家小餐館,腳步頓了頓,往後退兩步。
隻見淩昭一個人坐著,麵前放了三盤菜,手機擱在一邊,像是在看劇,津津有味的。
在霍家是沒有邊吃飯邊看劇的規矩的。
她換了雙拖鞋,翹著二郎腿兒,一隻拖鞋掛在腳趾上,那腳一翹一翹,在嗦螺螄吃。
自在得很。
看起來沒受到任何影響,沒有躲起來哭唧唧,也沒再找個野男人陪著吃飯。
男人心裏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覺。
她聽話了,又成了那個乖巧的樣子,他該高興的。
又有些愧疚,有點心疼。
可隨即又覺得不高興了。
她怎麽一點情緒都沒有了呢……
手機忽然震動了下,範文欣發來微信問他:停車位不好找嗎,要不要停去瑞航酒店?
瑞航酒店就在清河街外,君海科技每次來外城客戶,範文欣就把人安排在那兒。
霍奕修回複她:就來。
收起手機時,他猶豫了一秒,切換軟件頁麵,點開這家餐廳的APP。
……
霍奕修回來,範父對他說:“文欣還病著,讓她在這曬太陽,就為了陪我們吃頓淮揚菜,我們舍不得。要不霍總你還是送我們去隨便哪家酒店吃飯吧。”
霍奕修看了眼範文欣,對範父說了句抱歉,他招呼人進去館子裏。
餐館裏人還是很多,一看就沒座位。服務員上來請他們排號,霍奕修直接說要見老板。
過了片刻,館子裏的客人漸漸離場,一下子就空曠了。
服務員麻利地收拾桌子,霍奕修對著範父範母說:“伯父伯母,你們喜歡哪個座位?”
範母的臉色由陰轉晴,指了指靠窗的位置:“就那兒吧。讓欣欣曬曬太陽,你看她的臉色,煞白煞白的,多點幾個給她補身體的菜。”
她拉著女兒喜滋滋地去就座,範父對霍奕修笑了下,說:“其實我們也不是要說什麽,但文欣是我們全家的寶貝。她在這邊沒被人好好照顧,沒人把她當回事兒,我們老兩口又怎麽放心。你以後如果有了女兒,就知道這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