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這就是淩小姐你的東西。”工頭確認過單子,把單子給她看。
淩昭對著那根雕茶幾看了會兒,不用想了,十有八九是秦湛送的。
她抬手,讓人搬進去。
一番忙活下來,大冬天累出一頭汗。
突然有人拿著紙巾給她擦汗。
對著眼前的人,淩昭的眼神冷了下來,往後退一步:【你來幹什麽。】
女人腆著笑,眼睛濕潤:“昭昭,我來看看你啊。”
說著,她攥著紙巾擦拭自己的眼角。
淩昭更惡心了。
她錯就錯在,不該在她記事的年齡將她像垃圾一樣拋棄。
即使過去十幾年,她依然一眼能認出這張臉——她的生母,萬裏荷。
她之前還在慶幸他們不會再來找她,這就找過來了,真惡心。
萬裏荷當然看出來淩昭眼底的憎惡,眼睛更紅了:“昭昭,我知道你在怪我,恨我當年不要你了。可那時候我實在沒辦法了呀。”
“你在霍家生活,霍維揚再怎麽說都是有社會地位的人,他老婆又是高中老師,他們都是有能力的人,能給你治病,給你一口飯吃。”
“我什麽都不會,把你留在我身邊,我們除了窮還是窮,難道去要飯嗎?”
“我聽說你做了手術,已經能說一些話了。你看,你嫁給霍奕修,日子過得多好。說明我把你留在霍家是對的。”
淩昭攥緊的指甲幾乎掐入掌心裏。
非常、十分想,一巴掌甩到她的臉上,讓人把她扔出去。
她怎麽敢,怎麽有臉說出那些話的!
她知道她那些年過的是什麽日子嗎?
她知道她已經死過一回了嗎?
淩昭咬著牙,用她那還不熟練的話說道:“我的父母早就死了,滾。”
萬裏荷笑了笑:“你這孩子怎麽能亂說話呢。我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麵前。來,昭昭,給媽媽抱抱,媽媽很久沒有抱你了。”
小時候,萬裏荷經常這麽哄著小淩昭。
每次她表演完畢,從舞台上下來,或是從劇組,從錄音棚出來,她的父母等候著,看到她就上來抱抱她,給她玩具,哄著說:昭昭真棒,給爸爸媽媽抱抱,哦喲,才幾個小時,就覺得很久沒抱你了。
那時候,淩昭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學校組織去動物園,她看到了訓獸師對動物的訓養,才知道自己跟那隻會表演鑽圈圈的猴子沒什麽分別。
隻是,她是隻殘了的猴子,被他們拋棄了。
淩昭的眼睛猩紅,她惡狠狠地轉頭看向在搬搬抬抬的工人,說:“幫我把她扔出去,給你們一萬塊。”
兩名工人互相對視一眼,一萬塊,一個月的工資,當然幹。
萬裏荷被兩個粗壯大漢一左一右架起來,她嚇得尖叫起來:“淩昭,我是你媽,你敢這麽對我!”
霍奕修趕到時,就看到萬裏荷被人扔趴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但她會哭嚎,就像當年在霍家門口大哭大喊,逼著霍家收養淩昭一樣。
萬裏荷看到霍奕修冰冷的臉,嚇得噎到了,打冷嗝。
霍奕修居高臨下,冷冷盯著她:“我有一百種方法可以讓你跟他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你以為我隻是說說而已?”
萬裏荷瑟縮著身體,可還是嘴硬:“你、你不敢的。殺人犯法。”
“再說了,我知道你也有對家。如果我去找別人,你更有的麻煩。”
霍奕修冷笑:“這個時候,不提你那跑路的老公了?”
淩昭的那個渣爸,在知道她的病無法治愈後,十幾年前就卷錢跑了。可是這麽多年過去,那些錢早就花光了。這對夫妻竟然還有重逢的時候,竟然為了再度從淩昭這裏撈錢,又聯合起來了。
他們以為一加一的威力大於二,先是找到君海科技。
他們以為霍奕修的社會地位高,不好弄出大動靜,厚著臉皮以嶽父嶽母的身份來要挾他了。
霍奕修跟商場上那麽多老狐狸周旋,還能被他們吃定?
他不但沒給一分錢,還叫來了法務部的律師,當場給他們說他們犯的罪名。
這是“客氣”的。
此外,霍奕修安排幾名五大三粗,凶神惡煞的黑衣保鏢,日夜輪流“照看”在他們所租住的小區。
在“不客氣”的照看下,霍奕修騰出時間查了查他們的資金狀況。
不查不知道,淩昭那渣爸在外麵欠了一堆賭債,正追著他要錢呢。
霍奕修放了些消息出去,讓人來追來南城。那渣男知道追債的來了,又一次拋下女人跑路了。
淩昭在屋子裏,沉澱許久之後才恢複情緒。
她走出來,這時候已經不見萬裏荷的蹤影,隻看到霍奕修。
她麵容慘淡的朝他走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們來了?”
剛才透過玻璃窗,她看到霍奕修跟萬裏荷在說話。
男人張開手臂將她抱在懷裏,說:“沒事了。”
淩昭抬頭盯著他:“為什麽不跟我說?”
霍奕修撫了撫她淩亂的頭發,碰觸到她冰涼的臉,歎了口氣:“嚇到了?”
淩昭沒說話。
對著萬裏荷的時候,她除了氣到極點之外,就是年少時被拋棄的恐懼。
霍奕修攬著她進門。
店鋪內家具還在擺設位置,霍奕修帶她進入休息室。
這裏隻放了沙發,塑料膜還沒除去。
霍奕修三兩下扯去塑料膜,按著淩昭坐下。
他道:“知道你這輩子都不想看到他們,就沒告訴你,免得你煩心。不過萬裏荷還是找過來了。”
他微蹙起眉毛。
淩昭摁了摁他的眉心,說:“你低估了她。”
不顧親生女兒,卷錢跑路的人,人性能有多少?
把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養到了十幾歲的孩子扔在別人家門口,能有多少人性?
就算是養隻貓狗,十幾年都有感情的。
不,他們沒有感情,隻有利益。
也不是他們養著她,是童星淩昭賺錢養父母。
萬裏荷老了,嗅到錢的味道,她會不顧一切撈一筆地。
淩昭深深吸氣,努力讓自己擺脫情緒泥淖:“別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攬。霍家的事我不會幫你,我父母的事,我自己解決吧。”
男人的呼吸一頓,鬆開攬著她肩膀的手:“淩昭,你確定要跟我這樣分你我?”
淩昭看著他,捏了捏手指。
她知道自己這樣不對,不像夫妻。
可是她……她隻是很難再……再全心全意地信任他,依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