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奕修看她一眼,起身,往屋子裏走。

淩昭站在木橋下方,看著池子裏的魚。

喂食完畢,聚攏的魚散開,各自歡快去了。

她站在木橋看了很久的魚才回屋子裏。

表姐本來要去送甜湯的,看到淩昭回來了,把晾涼的甜湯送到她的手上,低聲說了句謝謝。

她知道隻要淩昭回來了,虞央就什麽事都不會有。

表姐微微歎了口氣:“央央經過這次後,不會再亂說話給你添麻煩了。”

她擦了擦手,馬上又轉其他話題:“甜湯煮多了,送淩記去嗎?”

淩昭隨意點了點頭,想著表姐說的那句話。

給人添麻煩。

曾經這是霍母和範文欣經常對她說的話,如今竟然有人對她保證,不會給她添麻煩。

奇怪的感覺。

不過還是有區別的。虞央有親人保護,有人提點,她跟表姐互相照顧,在南城這樣冷漠的城市,成了彼此的溫暖。

這樣很好。

淩昭有些傷感,又有點羨慕。

她捧著花瓷碗抬頭,看到霍奕修站在台階上看她。

淩昭錯開眼睛,低頭喝湯。

兩人依然沒什麽話可以說的。

霍奕修在看她一眼後,徑自去了客廳,在客廳辦公。

淩昭不明白,金璽園這麽大的地方,大書房小書房都有幾間,怎麽偏偏留在客廳。

她沒什麽想說的,打算喝完甜湯去洗個澡就午睡。

這時候薑尚來了,看到淩昭跟她恭敬打招呼,然後走向霍奕修那。

文件放在茶幾上,他道:“範秘書銷假了。她接手了新大樓的工作,看來她是認命了。”

薑尚說話時,語氣帶著幾分愉悅。

淩昭模糊聽了個聲音,為了避嫌,她端著碗去院子裏。

過了會兒,薑尚出來了,看到坐在池塘邊的女人,他頓了頓腳步,腳尖一轉,刻意走過來:“太太。”

淩昭看著水中薑尚的倒影,輕輕點頭。薑尚靜默了會兒,說:“霍總的保險箱,用了太太的指紋和相關密碼……當時出了事,霍總懷疑太太,其實換做任何人,都會有這種念頭。”

淩昭勉強扯起嘴唇,轉頭看向他:【你是他的秘書,幫他說話。】

薑尚搖搖頭,說:“太太,您為什麽不換個角度想這個問題?”

“霍總用您的相關信息設置保險箱密碼,說明他重視你,在意你。或許正是這個原因,所以當傳出機密泄露,霍總才會格外憤怒。”

“當然,太太什麽都沒做,這顯然是有人謀劃的一場針對您跟霍總的栽贓陷害。霍總知道太太對他的維護……雖然他什麽都沒說,可霍總心裏還是高興的。”

“他隻是……”薑尚努力想了個詞,“別扭吧。”

霍奕修以保護者自居,卻沒想到竟然有一天淩昭會反過來幫他。作為男人的自尊,他受不了,可是作為丈夫,怎麽可能沒點兒波瀾。

薑尚當心腹這麽久,看得久了,多少知道一些老板的意思。即使他什麽都沒說,臉硬得跟鐵板一樣,可是心裏肯定抓心撓肝地難受,又放不下麵子。

沒有中間人說話,這兩人冷戰還不知道要打多久。

“網絡上的輿論,那是不得己為之。您不知道當時的情況……董事會的那些股東對霍總的意見很大,霍總隻能提前布局。要在最短的時間裏反轉局麵,那是有效的辦法。”

“太太,霍總親自去北城邀請佟教授。以前他出去,每一次都是因為工作。可是這一次,他用了一個星期時間,別的什麽事情都沒做,就隻是在說服佟教授給你做手術。”

“這還不夠說明,您在霍總心裏的位置嗎?”

淩昭的喉嚨輕輕滾動了下。

如果她隻是個未經世事的女孩,她會感動。

【薑秘書,你結婚了嗎?】

薑尚一愣,搖頭:“還沒。”

他打算事業穩定後再成家,結婚不是第一要位。

淩昭淡淡笑著:【假如你的女朋友給了你一刀,放了你的血救她自己,再給你縫合傷口,說她很愛你,你信嗎?】

薑尚沒有馬上回答。

他看著池中的魚啃食水底的水草。

過了會兒,他說:“如果她給了我一刀,放我的血可以讓她保證活下來,我不會恨她這麽做的。在最危險的境況下,隻有保證其中一個人能活,等她緩過來,才有救我的機會。”

“太太,這個世界很殘酷。霍總一個人走到今天,他必須得保證自己的生存環境是安全的,太太你才會過得好。”

“傷害你的人,也是唯一可以跟你相互扶持走下去的人。你應該相信霍總。”

霍奕修站在屋子門口,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來的。

他淡淡出聲:“薑尚,你可以走了。”

薑尚回頭看他,恭敬點頭,轉身走了。

霍奕修看了看淩昭,轉身又回屋內了,好像不屑於跟她解釋什麽。

淩昭起身時,輕輕勾了下放在身邊的空碗。

撲通一聲,碗落入池子裏,沉底,在清澈的水麵下泛著白光。

淩昭回到臥室,放了半浴水,倒入精油,整個身子沉入進去。

也許心頭太累,她枕著浴缸竟睡了過去。

等她迷糊醒來時,霍奕修坐在浴缸邊緣,靜靜看著她。

淩昭睜開眸子,瞬間轉醒。她想出來,被霍奕修按住了肩膀:“喜歡泡著就泡著,說幾句話就走。”

淩昭微微蹙眉,將水麵上的泡沫往身體堆,故作輕鬆的樣子。

“淩昭,有些話我們是不是一直沒有說開?”

淩昭斜眼看他,是有些話沒有說開,即便他說了重生那件事後,他們也沒有站在一條線上。

他不知道上一世她為何而死,也搞不明白她為何對他怨氣那麽大。

何其可笑。

她也不知道,活了兩世了,他明明不愛她,卻要用霍維揚的遺言扣著她,不準她離開。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即使被人閑話幾句,事業受到一些小創,不會傷他根本。

他不再需要完美人設,何必把兩人都弄得這麽痛苦。

她也想了很久,隻能得出結論,他也恨著她,留著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折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