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昭看向霍母。

高考結束,已經不需要再有人幫她批改卷子,給她翻找資料了。依照這位摳門婆婆的尿性,再加上範文欣慫恿,還有張媽的排擠,表姐大概是被她們氣走了。

淩昭抬手掀翻了一盤菜。

啪一聲脆響,四分五裂的餐盤與冒著熱氣的菜混在一起,湯汁粘稠地趴在地板上。

張媽嚇了一跳,那盤子險些砸在她的腳上。

有霍母撐腰,張媽不怕了,生氣道:“太太,你不喜歡我做的菜,不吃就是了。這些食材都是好東西,霍先生就算能掙錢,也不能這麽糟蹋了,多可惜啊。”

淩昭沒說話,抬手又掀翻一盤菜。

她浪費?

這一盤菜再貴,比得過她貪下的買菜錢?比得過範文欣倒掉的那些特供菜?

她不在紫清園,不代表她什麽都不知道。

淩昭冷冷看著張媽,張媽被她的目光所懾,弱弱轉頭看向霍母。

霍母已氣得站起來:“淩昭,你想幹什麽!”

淩昭不理會她的怒氣,甚至沒看她一眼。

多年養育,即使霍母對她不好,上一世的淩昭對她沒有過怨氣,一直都在感激她。

霍母嫌她麻煩,花霍家的錢,可是她沒有把她趕出去,讓她有家。

這一世,淩昭對她依然沒有太多的怨氣。她想要有一個健全的兒媳婦,可以讓她有麵子的兒媳婦,本身沒錯。

淩昭的苦,來自眼前的這個男人,以及範文欣。

既然離不了婚,那她就做霍太太。把這位置坐得穩穩的,看誰熬得過誰!

隻是,她不會再是上一世唯唯諾諾的霍太太,也不是這段時間不爭不搶,一心求離的那個霍太太。

她不會再讓真心對她好的人,因為她的無能而受威脅,被欺負。

淩昭對視著霍奕修漆黑冰冷的眼。

她知道霍奕修讓張媽做這幾道菜,有心跟她求和。可她連著掀翻兩盤菜,是不給他麵子,是在動搖他在這個家的權威。

“……你看看,就是你慣的她,慣得她無法無天,連我都不放在眼裏了!我要辭退一個保姆,還要經過她同意?”

霍母的叫囂不斷,憤怒無以言表。

淩昭臉色平靜,比劃手指:【杜老師,一直以來,你都很在意我是個啞巴,給霍家丟臉。如果我有說話的機會,你對我的怨氣是不是就能少一些?】

霍母一愣,她正激動著,突然接收到這樣的信息,一口冷氣嗆到,她捂著胸口咳了好幾聲。

霍奕修沉穩的臉露出些許皸裂,眼眸微微閃動,眸色更深了。淩昭還看到他的下巴繃緊,齒關肌肉鼓了起來。

她看著他搭在腿上的手指一根根攥起。

霍母緩過氣,往前走了幾步:“你說什麽?”

淩昭沒說第二遍,用篤定神態告訴她,她沒有聽錯。

但霍母是不信她的,她疑惑地看向霍奕修:“她的病能治了?哪個醫生說的?”

霍奕修的唇抿成線,霍母盯著他看了幾秒,仰頭笑了兩聲,對著淩昭說:“淩昭,你是不是得癔症了?這麽多年了,還有治愈的可能嗎?”

“如果能治,你父母那兩年帶著你四處求醫,還能治不好?別做夢了。”

霍母根本不相信有這個可能。

“你想一輩子做我霍家的人,想要霍太太的位置,榮華富貴享用不盡。離開霍家,你再無嫁豪門的機會。想用這個來蒙騙我?”

“怎麽,還覺得霍家欠你的?你以為當年沒有發生過那件事,你現在就依然是當紅大明星?嗬嗬,娛樂圈那麽多漂亮女人,那麽多嗓子好的,多少人……”

“媽。”霍奕修突然開口打斷她,神色冷峻。

他掃一眼伸長了脖子聽的張媽:“把這兒打掃幹淨,家裏的事不許往外說。如果再有一句閑言碎語,後果你自己掂量。”

張媽馬上垂下眼皮:“霍先生,我什麽都不會說的,我不是那樣的人。”

霍奕修冷冷睨著她:“你是什麽樣的人我不管。範小姐把你介紹到我霍家來工作,你的工資是我給的,先認清誰是你的主子。”

張媽垂著腦袋,手指緊攥褲子邊縫,一聲不敢吭。

霍母皺著眉毛,話都憋在嗓子裏。

霍家發生過的事,已經過去久遠。沒有人再想提,也不能被提起。

可三番五次被兒子掃麵子,霍母心裏不舒服,冷聲道:“好了。保姆被你訓斥過了,我也被你說教了。我看你來這家裏,不是來陪我吃飯的,是來給我氣受的。”

“我年紀大了,還想多活幾年。你要是耍夠威風了,就帶著她走,別再礙著我的眼。”

霍母下逐客令,揉著太陽穴施施然往樓上走。

對她自己在外人麵前提起的霍家舊事,就這麽翻篇不提了。

司機剛好送完範文欣返回紫清園,霍奕修打開車門,對著淩昭沉聲命令:“上車。”

淩昭沒拂逆他,乖乖坐上車,安安靜靜的。對自己今晚掀起的軒然大波,也是一副事外人的姿態。

霍奕修的臉色陰沉得能滴下水來,車廂內氣氛降到冰點,司機大氣不敢出,雙手牢牢握著方向盤,身體往前傾,幾乎壓在方向盤上。好像這樣就能遠離後車廂的低氣壓。

咕嚕嚕一聲突兀的聲音,在這安靜的時刻響起,跟打雷沒什麽兩樣了。

司機悄悄瞄後視鏡,這……太太餓了吧?

他悄悄看霍奕修,要不要停車,還是找一家餐廳?

淩昭摸了摸肚子。

許總的宴會上她沒吃多少,晚餐丁點沒吃。以為氣都氣飽了,可人隻是人,該餓還是餓。

她的喉管滑動了一下。

霍奕修沉著臉直視前方:“讓她餓著。”

司機不敢說什麽,眼睛也不敢再瞟,朝金璽園的方向行駛。

到了金璽園,司機把車開入庫就下班了。

淩昭站在車庫邊上,連車鑰匙都沒摸到。

她看著把車鑰匙捏在手裏的男人大步朝屋門口走,一個眼神都不給她。

淩昭咬了下嘴唇,不吃就不吃,還能餓死了?

她上樓,洗漱完就躺在**。

餓得睡不著,腦中反反複複都是今天發生的事。

聽著走廊的腳步聲往臥室來,淩昭翻身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