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彤垂下眼眸。
在小吳麵前怎麽假裝堅強,實際上的她心中還是難過的。
現在有個信任的人,無條件地站在她這一邊,她眼睛都不自覺紅了。
葉書陽抽出紙巾遞給她:“想說就說,不想說,那就安靜的待一會兒,也挺好。”
方彤忍著眼淚,手裏捏著紙巾一點一點撕碎,又揪成一團。
“我……說過,要與他們劃清界限的……”
葉書陽看著她,心中琢磨這個他們,是指方家人,還是指許意知。
方彤繼續說:“可是聽到方嫿嫿和方辰辰出了事……我還是很擔心。”
葉書陽的心沒來由地輕鬆了些。
“我明白,畢竟是你的親人,他們對你好不好且不論,但你是實打實地愛過他們。切斷關係,並不是一句話,就能真的切斷的。”
方彤抬頭看著窗外,夏末的天氣還是炎熱的,但窗外那棵梧桐樹已經有葉子黃了。
“我高中跟方嫿嫿一所學校,一個年級。”
這個葉書陽知道。
方彤是八月底的生日,本來正常入學就行。但她舅媽是小學老師,剛好那年帶一年級的班主任。
鎮上的學校管理不嚴,舅媽就找了關係,讓方彤提前一年入學。這樣,方彤雖然比方嫿嫿小一歲半,但兩人入學的時間,是一樣的。
方彤回來靖城之後,方敘幹脆讓她跟方嫿嫿一樣,讀了私立高中。
“其實方嫿嫿在學校都不承認我是她妹妹,隻拿我當跟班一樣。”
“高二剛入學不久,也是這樣的天氣,我放學路上,被人套麻袋拖進小巷子裏揍……”
葉書陽聽到這裏,緊張得不行:“什麽?還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你們高中附近,那麽亂的嗎?”
“不是。”方彤笑著搖搖頭,“是有人故意為之,後來被路過的人救了。第二天,方嫿嫿就帶著人,揍了欺負我的那些人一頓,為此還被抓到派出所去了。”
葉書陽愣愣地看著方彤,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方彤說:“我知道,方嫿嫿並不是要為我出頭,更多的是,覺得我是她妹妹,受了欺負給她丟人,她必須找回麵子。可是那一點善意,我一直都記得。”
“因為,你是個很溫暖的人。”葉書陽輕聲說,“你的溫暖,讓你與他們都不一樣。你盡力對每個人好,也盡力記住每個人的好,不是因為他們好,而是因為,你本來就是個很好的人。”
“我是很好的人嗎?”方彤有些茫然。
葉書陽點點頭:“是,你是個很好的人。”
方彤問:“可是,我不想管他們,我真的,不想管他們。”
她強調了兩遍。
連她自己都沒有感受到,她說不想管他們的時候,是那麽的焦躁不安。
葉書陽並沒有拆穿她,隻是說:“彤彤,你平靜下來,認真去想你的內心,遵循內心的想法,就夠了。”
“是這樣嗎?”方彤還有些不確定。
葉書陽站起來,拉著她的手腕一起起來,站在窗前看著那棵梧桐樹。
“放空你自己,不要去想你該怎麽做,也不要去思考你想或者不想。你安靜的閉上眼,安靜的……”
方彤閉上眼,有光影透過梧桐樹的樹葉灑下來,籠罩在她的臉上,仿佛給她鍍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葉書陽就這樣看著她,良久才繼續說。
“想怎麽做,就怎麽做,隻要記住一點,決定了之後,就不要後悔,現在不要,將來也不要!”
方彤睜開眼,側頭看著他微笑:“表哥,我想下樓去,抱抱那棵樹。”
這棵梧桐樹有些年頭了,樹幹很粗,方彤一個人都抱不過來。
她抱著樹,額頭貼在樹幹上,雖然閉著眼,但她的眉眼已經舒展開了。
葉書陽想,她大概是想通了吧。
“表哥,你也來試試。”
葉書陽走過去,在樹的另一邊抱住。
他身量比她高,手往下,就碰到她的手臂,仿佛不經意一般。
他頓了頓,沒有躲開,就這麽挨著她的手臂。
“彤彤,能告訴我,你高二那年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高二?高二……有個高三剛轉校的學長追求我,被我們班班花知道了,就針對我唄。”
葉書陽皺眉:“高三的學長?是誰?你們……還有聯係嗎?”
方彤睜開眼睛笑了:“我就沒有跟他聯係過,現在想一想,我隻是受了無妄之災。我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人,怎麽會有人喜歡?那個學長,分明是被班花糾纏煩了,故意找我的吧,畢竟,從前的我一看,就很好欺負。”
“才不是,以前的你,就非常優秀。”
方彤並不相信葉書陽的話。
小時候舅媽不許她們留長發,一頭男孩短發,永遠都穿著校服,一直都是班上最安靜最不起眼的存在。
成績好,是她唯一的優點。
那所私立高中的學生,攀比的是誰長得好看,誰家裏有錢,而不是成績好。
她哪裏優秀?
葉書陽說:“還好有人救下你。”
方彤的思緒回到八年前,那個害怕得要死的傍晚。
那些頑皮的,家裏有點權勢的紈絝高中生,不知道天高地厚,膽大得出奇。
他們把戲弄她當作玩笑,他們對班花的提議全盤接受,壓根沒想過對她會造成什麽樣的影響。
如果不是那個人……
她沒有看見那個人的樣子,隻記得他的司機將她從麻袋裏解救出來,關切地看著她,還將她送回了家。
後來,她想過要去找救命恩人,可是茫茫人海,除了見過司機一麵,別的她全都不知道,又怎麽可能知道那個他是誰呢?
“方嫿嫿找人打了班花,還有那幾個欺負我的人。並且去了高三部,把那個學長也揍了一頓。為此,學校給她記過處分,可那些人,因為沒有確實的證據,什麽處罰都沒有。”
“而且,之前方嫿嫿不許我跟著她,那之後每次放學,都會找各種借口,讓我幫她拎書包,讓我給她當跑腿。其實,就是怕我再出什麽事。”
方彤鬆開手,對葉書陽說:“我知道該怎麽做了,表哥,謝謝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