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雁南飛 曲罷撤簾朧

當阮琉蘅布好陣法後,嬌嬌也從靈獸鐲裏跳出來化為赤焰獸的原型,站在陣法中心嚴陣以待著。

獸類晉階都是要經雷劫的,晉階五階通常要經過六道雷劫,阮琉蘅布的陣法就是專為渡雷劫而布下的。

如果不是雷劫一定要親自接,阮琉蘅其實都恨不得去替嬌嬌挨雷劈。

天道睜開眼睛看看我們家的嬌嬌呀,這麽漂亮的小靈獸你真得下得去手劈她嗎?

顯然天道無眼,第一道劫雷毫不留情地劈了下來。

接下來又是連著五道,一道比一道凶殘。

但嬌嬌異常勇敢,她渾身燃燒著美麗的橘紅色火焰,昂著倔強的小腦袋硬是抗下來了,甚至連身上的毛都沒有被劈焦。

阮琉蘅欣慰得不知道說什麽好,雷劫一過,嬌嬌正式成為五階靈獸,她立刻就走過去撫著嬌嬌的耳朵。

“嬌嬌好厲害,”她柔聲地誇讚道,“都沒有像上次受三道雷劫時哭得不成樣子,也沒有劈黑毛皮,那會你足足有三年不肯出來見人呢……”

嬌嬌舔舔爪子,不屑地對阮琉蘅說:“嬌嬌才不會那麽弱呢,嬌嬌以後會保護蘅娘!”

阮琉蘅點點頭,看嬌嬌的眼神越發憐愛,心裏想著五階以後嬌嬌需要的靈獸丹便要升級,而且需求也更大了……

旁邊的三個人都忍不住腹誹道:你們兩個完全都不在一個腦波段上好麽!

阮琉蘅想到似乎是乾煞元君給了嬌嬌一個機緣,但大乘期修士的機緣那是何等稀缺的存在,絕對不僅僅是讓嬌嬌隻晉階五階這麽簡單才對,於是問道:“是因了乾煞元君的機緣才晉階的嗎?”

嬌嬌甩了甩尾巴,又變成家貓大小,跳上阮琉蘅的肩膀,開始認認真真地打理自己剛晉階之後的毛,漫不經心地答道:“嬌嬌不知道呀。”

另外三人都快跪了,大乘期的機緣啊,原來就“不知道”三個字嗎?

但阮琉蘅明顯也認同了,她有些憂心忡忡地道:“就是因為你不努力修煉才會這樣,連大乘修士的機緣也不行呢……唉……”

還是不在一個腦波段上!

斐紅湄當仁不讓地衝出來拉著阮琉蘅的手說道:“今天是個好日子,不僅靈端峰的人都齊全,而且嬌嬌也晉了階,師父晚上可要好好露一手,讓大家都嚐嚐師父的廚藝。”

阮琉蘅笑眯眯地道:“紅湄來幫為師一起。”

斐紅湄笑得甜出蜜來,其實若說靈端峰真正會做飯的,恐怕隻有斐紅湄一人,她是苦孩子出身,從小就開始學著生火做飯,簡單的菜肴烹飪還是完全沒問題的,比起阮琉蘅粗暴的燉肉不知道好多少。

芮棲遲見斐紅湄引著阮琉蘅走開,冷冷打量了夏承玄一番。

感受到芮棲遲的殺氣,夏承玄也是瞬間變成蓄勢待發的猛獸,師兄弟兩人無須多話,倆個人一前一後進了桃花林。

芮棲遲也不用設隔絕神識的結界,隻是壓低了聲音,問道:“究竟有沒有羅刹海密匙?”

“沒有,”夏承玄神色如常,“被騙了。”

芮棲遲冷哼一聲,夏承玄原本以為他要嘲諷,卻沒想到芮棲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莫要想太多,我倒是覺得你選擇得很對,恐怕斐紅湄那女人也是這麽想的,為了羅刹海,我們就是要不惜一切代價,隻可惜,有些東西是代價也換不來的……”

夏承玄覺得師姐師兄的戀師癖又嚴重了。

“我也探查過幾處地方,但是都一無所獲,比起我這邊的進程,斐紅湄那邊好一些,起碼逆天改命的材料還有能湊齊的可能。”

“莫非有幾樣難弄的?”夏承玄皺眉道。

芮棲遲眉間陰沉:“斐紅湄自己會負責到底,同樣,我的事也用不著你們操心,大家各自做好分內的事。”

夏承玄道:“最近很多事的發生都有些蹊蹺,似乎都是針對她一人而來,這次也是因為有謠傳說羅刹海與琉璃洞天有關聯,宗門才派她去帶隊。”

“這次下山後,我會去九重天外天曆練一番。”芮棲遲說道,兩人都心知肚明,若要查幕後黑手,九重天外天的嫌疑最大。

夏承玄心裏有更大的野心,隻說道:“我也會盡力探查。”

芮棲遲看了看他,一雙美目把夏承玄打量得汗毛倒豎,才涼涼開口嘲諷道:“嘖,還是太弱了,若是指望你,可不知道要等到什麽年月。”

但是夏承玄的心理素質相當好,而且他知道自己的修煉速度絕對不算慢,起碼比這位師兄快上一倍不止,但他不能去戳這位師兄的傷疤,於是不動怒卻也不肯吃虧,回道:“自是不必師兄擔心,禁足百年雖然苦悶,不過有佳人相伴,我倒是覺得這禁閉也值得。”

芮棲遲漂亮的臉又因為強烈的嫉妒而有些扭曲,他哼了一聲,將一枚儲物袋扔向夏承玄道:“這是給你的,裏麵有我和斐紅湄的本命傳訊符,此符是格物宗的秘法,隻得了兩張,一旦撕毀,我和她都能瞬間感應到地點,你跟在師父身邊,如果她有事,你當知道如何做。”

夏承玄沒想到斐紅湄和芮棲遲竟然能做到如此,接觸儲物袋時卻發現裏麵還有沉甸甸的其他物品。

芮棲遲懶得跟他說什麽,丟下一句:“自己看。”便迫不及待地出了桃花林,換上一抹溫和的笑容,向著阮琉蘅走去。

夏承玄神識探進去,才發現與斐紅湄給他的那袋差不多,沉甸甸的是靈石,其他是各種雜物。

斐紅湄給的那袋五花八門什麽都有,其中防禦陣盤就有十多個,防禦法寶也有幾樣,品階都相當不俗。

芮棲遲給的那袋則大部分都是劍修比較需要的傷藥及補靈丹,零散也有一些法寶和材料,在儲物袋的最底層,還有一個不知道什麽木製成的小匣子。夏承玄打開一看,才發現裏麵是一枚小小的玉簡,他將玉簡放在額頭上,一串艱澀的法訣立刻出現在識海。

竟然是最適合冰靈根修士修煉,卻失傳了多年的玄冰咒!

玄冰咒是上古冰靈根修士激發潛能的法門,每日練習可以極大加快晉階速度,但是由於冰靈根修士太過稀少,久而久之竟已失傳,不知道師兄從何處得來,但機緣險中求,隻怕也費了一番功夫吧。

夏承玄收起了玉簡,又將兩個儲物袋係好。

斐紅湄和芮棲遲對阮琉蘅做得再多,夏承玄都不會驚訝,但他們同樣無私的對待自己,便不由得夏承玄動容。明明一個個都裝作成精的狐狸,對他又是威脅又是嘲諷,卻從來不曾忘了他這個師弟,甚至他們互相之間的關愛,也是狡黠而直接的,因為他的師姐師兄,無論嘴上多麽刻薄,卻會以他們的方式來安慰他,甚至信任著他。

這份情,他收下了。

當他走出桃花林時,天色已將晚,阮琉蘅的洞府門前升起了火堆,她正不染一絲煙火氣地切著肉片;斐紅湄正往肉上塗一些奇怪的調料,用細嫩的桃花枝串起來準備烤製;芮棲遲一本正經地給肉碼盤,擺成桃花形;嬌嬌正在顯擺自己的厲害,讓那火忽大忽小,玩得不亦樂乎。

這些人,夏承玄心裏想,便是我的家人了。

阮琉蘅感受到徒弟們的貼心,他們明明看上去很疲憊,似乎還有很多事等著他們去做,如今卻為了陪伴她而留在靈端峰。

芮棲遲成日不是煉丹,就是把夏承玄叫道桃花林喂招,裏麵乒乒乓乓打得倒是熱火朝天,不過阮琉蘅並不擔心,棲遲自有分寸,而且夏承玄還需要更多的戰鬥經驗,他畢竟還太年輕。

斐紅湄成日陪在她身邊,請教陣法知識,但偶爾會走神,似乎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阮琉蘅知道,他們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安撫她,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幾日後。

先告辭的是斐紅湄,她依依不舍地扯著阮琉蘅的手,但眼神卻很堅定。

“師父一定要好好保重……夏師弟不是有百年禁足麽,師父要好好看住他啊,莫要讓師弟再惹禍,否則金丹期都下不了山,要被人笑話呢。”斐紅湄心裏暗暗道,夏師弟,不是師姐故意說你壞話,而是師父最好不要出太和啊,外麵不安全!

阮琉蘅也點點頭道:“我會好好看住他。”

斐紅湄滿意地下山了。

剛出了山門,便發現山腳處不知什麽時候,起了一座小茅屋,那茅屋的樣式是斐村獨有的特色,黑牆紅窗,茅草上撒了驅邪的豆子,屋簷下有大水缸,裏麵都要養兩尾魚,是她曾經再熟悉不過的家園。

門口站著飛廉神君,已不知道等了多久,俊秀的臉一看到她,又紅了起來。

“娘希匹的,紅湄,我……”

斐紅湄默默地走了過去,飛廉神君神色一鬆,再一招袖,兩個人連同那茅屋,都不見了身影。

……

隨後是不停煉了好幾爐丹藥的棲遲,他走的前一天還沒有任何跡象,隻是求著阮琉蘅又熬了湯,再將夏承玄拎到桃花林打了一夜,之後便低調地下了山,甚至未曾道別。

阮琉蘅看著麵前芮棲遲留下的丹藥,收起之後,抱著嬌嬌有一下沒一下地摸了她好久。

她感覺自己像是凡間的老人,麵對著有自己家庭和事業要忙碌的兒女,一次次迎接他們,又一次次送走他們。

可修士就是這樣的群體,他們強大而淡漠感情,在追逐大道的路上,隻有不斷的修行才是永遠的目標。

有人說修士無情,其實他們隻是將感情埋藏得更深,更能順應人世的變遷。

阮琉蘅很快就恢複過來,在嬌嬌不耐煩前放開了她。

還是應該以教導徒弟為重,夏承玄也該再學一些鬥法技巧,才能在外不吃虧。

而後出了洞府,看到繞著桃花林瘋跑的夏承玄,已不是曾經的少年樣貌,心裏不由得想道,總有一天,他也會下山曆練,也許……還會有一個風華正茂的道侶,一起帶回太和來求她主持。

果然還是讓他多跑幾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