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劍無涯逢迎花枝翹
阮琉蘅帶著夏承玄禦劍而起,剛飛出半山腰,就見遠處踉踉蹌蹌飛來一個美貌女修,雲鬢散亂,衣衫淩亂,看到阮琉蘅目露喜色,口中高呼:“紫蘅真君救我,我家師父要我的命!”
看上去好像良家女子被惡霸強迫未遂的戲碼。
阮琉蘅卻臉上一黑。
這一個個,都是不省心的!誰不知道某女修最喜歡這種惡趣味?
幾息間,女修已經飛到阮琉蘅麵前,看到她身邊英俊的夏承玄,眉梢一抖,做出嬌滴滴的姿態,立刻便要靠在他身上暈倒。
“小郎君救我……”
卻被阮琉蘅毫不憐香惜玉地一把扯過來。
阮琉蘅喝道:“收手!這是我新收的徒弟。”
那女修恍然大悟,也不生氣,身若無骨,順勢又倒在阮琉蘅懷裏,雙手環著她的脖頸,膩聲說道:“太和的絕色可都跑到你靈端峰了,棲遲已是美貌天下無雙,這位小郎君更是英武不凡,紫蘅真君豔福齊天,我等好生嫉妒呢。”
阮琉蘅麵無表情道:“其實你是因為扶搖山收不了男弟子而嫉妒吧。”
“嚶嚶嚶,為何要戳人家心肝兒,蘅兒學壞了!”那女修嬌嗔一句,離了阮琉蘅身邊,慢慢收斂了蕩漾之色,揮一揮袖,靈光閃過,身上衣著卻是已經恢複完好,儀表端正,妝容精致,散發出高階修士應有的氣勢。
阮琉蘅對夏承玄說道:“這便是為師好友,扶搖山鴻英真君。”
夏承玄在人前一貫禮數足,抱拳行禮,一絲不苟,口稱:“拜見鴻英真君。”一副不曾經曆過剛才鬧劇一般。
鴻英真君眼神隻在他身上停留一瞬,眼波流轉,看向阮琉蘅道:“你們太和的男劍修呀,最是剛猛威武,撩人春心,可不是號稱女修殺手麽,如果有心,哪一個放出去都能摘幾朵桃花回來。我看你身邊這個一個呀,也是個郎心似鐵的禍害坯子,等到長成,怕是要殺盡天下女修呢。屆時‘屍橫遍野’,‘血流漂杵’,反而不美,不如你我享用了,替這天下除一禍患。”
這女修堂而皇之說出如此猥瑣的話,臉也不紅,隻嬌媚地看著阮琉蘅。
阮琉蘅扶額,無奈道:“你就別鬧了,剛才剛收拾了趙歡趙,我可不想再應付你一遭……此番你不是應該隨團麽,怎地提前來了太和?”
鴻英真君手指玩著耳邊一縷發絲,笑道:“來太和參加劍廬祭典的名額每次都要搶得頭破血流,我幹脆讓出來,賣那些瘋婆娘一個好。”
阮琉蘅想想扶搖山那一群美人心計的女修,心裏也不禁一哆嗦,再看鴻英真君顯然想到了什麽不好的事,美目裏浮上煞氣,便急忙轉移話題道:“你可是帶了弟子跟隨?青狸兒怎麽不在你身邊?我已收好客房……”
她扯了鴻英真君,按下飛劍飛向靈端峰。
鴻英真君笑眯眯地隨她扯,隻是在經過夏承玄的時候,斜斜看了他一眼。
那一雙眼睛,瞳孔顏色黑黃,且是豎起的,冰冷,散發著暴戾的氣息,竟然不像是個人類。
這臭道姑身邊都是一群什麽牛鬼蛇神啊!夏承玄暗自腹誹。
此時他還不知道,隨後的兩天裏,他將對修真界產生一個更全麵、更多方位的了解,被各式奇葩怪才重新刷新了三觀以及下限。
鴻英真君來了靈端峰後就一直跟在阮琉蘅身邊,而看到鴻英真君之後,趙歡趙竟然老實起來,他也不住靈端峰的客房,在桃花林外找了一處空地,立起一間隨身樓閣,便一步也不出。
他這才從芮棲遲的口中得知,鴻英真君出身極顯貴,乃是一重天天君的第四女,甚至還曾與趙歡趙有過口頭婚約,隻是這婚約並未落實,僅僅在長輩中流傳。後來鴻英真君與一重天反目,拜入扶搖山門下,不再提及自己身世。
但其中內情趙歡趙如何不得知?雖然兩人婚約隻是長輩間半開玩笑的約定,不曾有過交集,但此時見麵徒增尷尬,於是便索性閉門不出。
……
隨後到來的萬獸觀複寥真君,則是一個冷眉冷眼的男子,坐在一條肉滾滾的金色大鯉身上,倒是平平靜靜地入了靈端峰。
那金色大鯉據說是上古蠻獸橫公魚,被阮琉蘅養在桃花潭裏,平時連個水泡也不冒一個,卻入夜之後變成一個身材壯碩的婦人,一身金衣,不言不語地月下跳舞。
夏承玄第一次遇到時被狠狠嚇了一跳,不知是哪來的胖豔鬼,端著邪魅僵硬的舞步,一蹦一跳像是人間傳說中的僵屍。
那婦人發現夏承玄,便回眸一笑,和藹道:“老身白日進食過多,為了保持身材,每夜都要跳減肥操。”
夏承玄絕倒。
而那複寥神君還隨身帶著一頭醜得掉渣的鱗甲獸,名叫“小花”。那獸是個神智還未全開的,長相無比凶殘,雙目血紅,赤口獠牙外露,時不時還流著口涎,成天嬰兒般哼哼唧唧地叫著,叫人煩得不行。
最可惡的是,當阮琉蘅給他做飯時,那獸竟然開口說話了,聲音如二八少女清脆,朗朗道:“仙子姐姐手藝佳,果位證道萬重霞,鼎中肉兒吃幹淨,莫怪小花全不落!”
特麽還會唱著歌的跟他搶肉吃!
那不苟言笑複寥真君也不阻攔,更是欣慰地點頭道:“小花長得如此美,又有才華,來年春季的育種大會,一定能招來最威武的雄獸。”
夏承玄一聽,立刻被複寥真君擊殺,整個人都壞掉了。
這一句話信息量巨大:先是否定了一個人的審美,再否定了他的知識結構,最後用自己豐富的育獸經驗給了這個人最後致命一擊。
嗬嗬,哈哈,他還真是低估了萬獸觀的修士啊……
……
當夏承玄帶著少年之憂鬱繼續在桃花林劈傀儡時,靈端峰再次被紫色劍意包裹,桃花林又被禁製保護起來。
不用說,又打起來了。
衝天的劍意帶著急怒直指東南方向,比之趙歡趙那一場有過之無不及。他敏感地發現這次與上次有些不一樣,除了劍意外,還有一股腥甜的氣息彌漫開來。
似血氣,又不似。他心中正驚訝,卻——
隻見一條巨大的白鱗蟒蛇從阮琉蘅洞府的方向飛了出來,一開始身形隻有普通巨蟒大小,飛上半空時候開始變大,整個蛇身團團纏住靈端峰,小山包大小的蛇首聳立在山峰峰頂,嘶嘶吐著芯子。
那巨蟒的眼睛黑黃,豎瞳。
不待夏承玄驚訝,那蛇首張口說道:“以為化神期就敢在靈端峰放肆,也不打聽下你鴻英姑奶奶在此,這峰兒掉了一個石塊,我要你飛廉一脈陪葬!”
從下而上又飛上來一個渾身布滿紫色真火的人影,那人影踏在蛇首上,舉起手中劍,那劍意,夏承玄看得分明,赫然是阮琉蘅!
“娘希匹,辣娘們兒砸瓜,快交出我家紅湄親親來!”下麵有人高手叫著,“本座不愛與女子動手,你們莫要逼我!”
阮琉蘅喝道:“本君早就說了紅湄曆練未歸,是你不信!既然敢在我門前動手下絕地禁製,就別怪我不客氣!”
鴻英真君元神變幻的巨蟒吐著信子,冷笑道:“有我護山,蘅兒隻管斬來!”
阮琉蘅一劍劈下去,紫光大盛,下麵那位化神期的飛廉神君也不是吃素的。別看飛廉神君言語粗俗,長相卻甚是清秀,他張手一揮,上百張攻擊性七品符籙帶著不要錢般的氣勢灑出,頗有今人土豪撒錢的霸氣。
這七品符籙,每一張都相當於元嬰修士的一擊,小宗門的弟子一輩子也不見得見過幾張,便是格物宗這樣的大宗門,也嚴格限製七品符籙的流通,大多集中的元嬰期修士手,另一部分用來給低等級精英弟子防身用。
而這些符籙卻還僅僅是為了擋住阮琉蘅一劍,飛廉神君眉心一閃,本命神通乍現,一輪紅日從他身後冉冉升起,竟是個已煉化天下火種排行第三位大日炎燼的火靈根修士,飛廉神君衣袍獵獵翻湧,雙手張開。
“辣娘們兒砸瓜,你們要是不收手,本座的火可就要上來了!”飛廉神君道。
阮琉蘅不言不語,擊碎符籙,劍意不改,依舊往下劈去。飛廉神君眉頭一皺,紅日火光驟升,即將迎上那劍意。
卻在這時,一個涼涼的女聲突然自他身後響起:“飛廉神君,您在對我師父做什麽?”
飛廉暗道不好,急忙撤了大日炎燼,立刻收了神通,但他又不是趙歡趙那等皮糙肉厚的體修,隻好偷偷將八品防禦符籙打在自己身上,抗了這一劍,被劈得氣血湧上喉頭,還得強忍下,實在是苦不堪言。這還不算,正主一回來,他還得賠著笑,好好一個俊秀青年,化神中期的修士,操著粗鄙方言,卻還伏低做小,說道:“紅湄,娘希匹的,你,你回來啦……”
穿著大紅衣裳的女修冷冷地立在他麵前,斜挑的眉顯出她的倔強,豔氣逼人的容貌顯出她的張揚,而此時她卻和顏悅色,聲音極其輕柔道:“神君拆我的家,欺我的師父,還不讓我回來嗎?”
“不,紅湄,你聽我解釋,我以為你不想見我,所以才在靈端峰設下窮天絕地陣,這陣法不傷人,我隻是想讓你出來見我……”
“神君修為高深,想是平時便極容易心想事成,便是不成,也有格物宗的大陣符籙,寶器神通,無不順遂。所以,神君這是何必呢?想要什麽,為何不跟奴家直說,能不能應,能不能成,都不算多大的事兒,實在不成,奴家便在宗門被神君逼死又能怎樣?本來左右不過是個金丹期的弟子,隻求神君莫要為難奴家師父,放過我靈端峰一脈。”婓紅媚眼神冰冷,語氣卻越發柔弱平和,似乎真不算多大事一樣。
這字字誅心的話一出口,飛廉神君的汗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