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上,正德昏昏欲睡,而下邊的大臣們卻精神亢奮地吵個不休,快年底了,各方麵政務都要有個總結,誰該嘉獎誰該被罰都要討論清楚,這往往牽涉甚廣,大家自然要據理力爭毫不退讓。

段飛的奏折讓爭吵內容又多了很多新項目,譬如說何以為夫婦究竟是好大喜功、膽大包天、擅離職守、對外族過於輕率的反麵形象還是英明果敢、不顧危險為國分憂解難的英雄?大家就吵得不可開交,甚至有人懷疑說一切消息都來源於錦衣衛,這些消息未必屬實,還需多方查證。

在正德看來無比簡單的事怎麽就變得這麽複雜了?他隻聽得昏昏欲睡,心中不停念叨著:“段愛卿不是說今日上殿的嗎?怎麽現在還沒到?”

就在這時,大殿門外站著候命的小黃門突然跑了進來,稟道:“啟稟皇上,錦衣衛都指揮使段飛複旨晉見。”

正德精神一振,說道:“宣他進來。”

段飛手捧聖旨,拄著拐杖一跳跳地從殿外走大殿,大禮參拜之後向正德稟道:“皇上,微臣奉命追查魔教餘孽,至今已抓獲查實一千一百三十五名魔教教徒,其中魔教分堂主三人,其下舵主、香主五十餘人,至此京師附近已基本掃清,臣請回旨複命。”

正德大悅道:“愛卿真乃國之棟梁,什麽難事到了愛卿手裏都能迎刃而解,愛卿辛苦了,來人,給段愛卿看座,段愛卿你的手腳……”

段飛笑道:“多謝皇上關愛,臣的手腳是從馬上摔下來摔斷的,臣是江南人,從小就沒騎過馬,騎術不精,皇上見笑了,臣今後一定苦練馬術,定不叫舊事重演。”

正德明知段飛的手腳是在關外逃跑時從山上滾下摔斷的,這時配合著說道:“愛卿今後可要小心,朕要用你的地方多著呢,你可別這裏摔那裏跌的,弄得滿身傷可就是朕的不是了。”

君臣倆在大殿上說笑,其他人可就不爽了,吏部尚:“皇上,段大人上任不過寥寥時日,竟能在京師附近抓出一千多魔教餘孽,真是令人佩服,不過魔教教徒向來隱匿極深,不知段大人是如何查獲真憑實據將他們抓出來的?微臣倒是接到幾份狀紙,狀告錦衣衛毫無憑據胡亂抓人,狀紙我已帶來,請皇上明察!”

正德有些擔心地向段飛望去,段飛坐在椅子上卻是老神在在,毫不驚慌,司殿太監將狀紙接過遞給正德,正德掃了一眼便向段飛望去,道:“段愛卿,你對此可做何分辨?”

段飛笑道:“皇上明鑒,這狀紙我沒見過,不知告狀者有沒有寫眀人是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被捉的?”

正德低頭又看了一眼,說道:“這第一張狀紙上說她的夫君深夜離家未歸,第二日便傳來消息說被捉去錦衣衛了……嗯……奇怪,這些人都是同一日晚上被捉的嗎?離家外出的理由倒是千奇百怪,居然還有說出去找朋友玩《大明牌》的。”

段飛笑道:“皇上明鑒,我們錦衣衛可沒有上門抓人,這些人深更半夜離開家幹嘛去了?平日毫無瓜葛的一批人,為何會在荒郊野地裏聚集?被抓的時候為何一身夜行人打扮,並且身藏利器試圖拘捕?不滿皇上,微臣就是半夜埋伏捉賊時摔下馬來傷到手腳的,這些告狀者連自己家人深夜外出做什麽都不知道,居然還敢來告狀,簡直可笑之至,倘若在錦衣衛收到這些狀紙,他們早被亂棍打出去了,石大人為官數十年,就算不曾在禮部任事,也該從這些狀紙上看出些不妥來吧?為何就睜目不見?莫非石大人真的老了?”

“你……”石珤氣得吹胡子瞪眼睛,但是卻一句話也駁不出來,他急著扳倒段飛,也沒跟張子麟等商量,拿了狀紙之後並沒有仔細考慮便拿了出來,自以為是絕頂利器,卻沒想到這些狀紙破綻重重,經不起任何推敲,簡直是一敗塗地,一張老臉頓時漲得通紅。

正德讚道:“段愛卿果然是機敏過人,沒看一眼便將這些狀紙駁得一無是處,王愛卿,你又不是禮部尚書,為何會接到這些狀紙?難道那些刁民不去禮部告狀,卻直接跑吏部去了?”

禮部尚:“皇上,吏部此前也收到過幾張類似狀紙,不過都被微臣曉之以理勸出去了,沒想到他們依然不死心,竟然把狀紙遞到石大人那去了,石大人一心為民伸冤,想必是一時疏忽了。”

張子麟撇清了自己,順手扶了石珤一把,隻要石珤順著台階下來就沒事,誰知石珤卻漲紫了麵皮,瞪大了眼睛,叫道:“皇上,這件事老臣認錯,但是敢問段大人,你一夜之中殺人盈野,半月之內連抓千餘人,這其中你敢說沒抓錯殺錯一個人嗎?”

這老家夥屢屢刁難,段飛已有些忍無可忍,他冷笑道:“石大人懷疑我徇私舞弊胡亂抓人?皇上明鑒,微臣從機密渠道得知魔教有不少人潛入了朝廷,其中有些官職還不小,說不定今日大殿上就有魔教的奸細,本來我不想將我抓魔教餘孽的辦法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的,不過王尚書既然不顧事實,毫無理由地咄咄逼人,那我也隻好將真相說出來了,今後再抓魔教餘孽,還請皇上指派石大人去吧。”

正德今天心切的是另一個問題,卻被石珤橫插一杠,心中也有些不快,他皺眉道:“茲事體大,鏟除魔教為重,段愛卿還是不要說了。”

段飛卻昂然望著石珤道:“皇上,微臣已被逼上梁山,今日不說個明白,今後說不定什麽時候還有人要在此事上興風作浪,石大人你聽好了,我能順利抓捕這些魔教餘孽其實很簡單,在前次太平倉一役中我搜得一本魔教暗語手冊,事後我封鎖了消息,在京城周邊四處標記暗語召集魔教餘孽匯合,這些魔教中人潛藏很深,也就難以獲知最新消息,在暗語召喚下,他們就像深藏地下的老鼠般爬出洞口,向臣留下的地址匯聚而去,臣則布下了天羅地網,來一個捉一個,因為每人都要對上切口暗語的,所以絕對沒有捉錯的可能,石大人可聽明白了?消息一旦傳出,這一招就沒用了,魔教餘孽必然拍掌稱慶,石大人也開心了吧?”

段飛解說了自己捉人的經過,最後很惡毒地暗指石珤就是藏在朝中的魔教餘孽,除了正德外,其他人都聽明白了,石珤隻氣得腦袋脹,他指著段飛說不出話來,腦門青筋直蹦,突然間天旋地轉,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站在石珤身旁的張子麟眼疾手快將石珤抱住,大殿上一陣慌亂,正德喝道:“來人,傳太醫,快將石大人送到偏殿歇息,快!”

石珤被兩個大漢將軍架了出去,正德歎道:“石大人果然老了,想當年朕初開經筵,石大人在經筵上論道,縱涉古今,橫及諸學,鑒古昭今,闡述治國之道,是何等精彩,可惜,歲月不饒人啊,石大人今年已有六十五歲了吧……”

大家都沒有做聲,隻有一個白蒼蒼的官兒站了出來,說道:“皇上,石珤並不糊塗,他隻是一時氣怒攻心以致昏厥,石珤為官清廉剛正,素有賢明,段大人卻暗指他是魔教餘孽,他如何受得起如此汙蔑?請皇上明察!”

此人乃是右都禦史掌院事石玠,石珤的哥哥,為人同樣剛正,見弟弟蒙受不白之冤,於是忍不住站出來替弟弟說話。

正德不耐煩地說道:“好了,段愛卿的話大家都聽到了,他何曾指斥石大人是魔教餘孽了?早朝時間寶貴,你們就不要在這種事上再廢話了,段愛卿,你這幾日忙著捉賊,可曾關注關外的事?”

段飛答道:“皇上,微臣雖然來回奔忙,但是微臣一直關注著錦衣衛的消息來往,皇上所問及的,是錦衣百戶何以為夫婦智勇雙全、揚威關外的事吧?”

正德笑道:“正是,智勇雙全、揚威關外?愛卿是認定他們所為屬實咯?”

段飛道:“皇上,臣是有根據的,昨日臣便收到最新消息,說塔山左衛都指揮使黑忒已派出使臣,帶著萬年山參等貢品來為皇太後賀壽,順便向皇上請功來了,黑忒曾多次奉詔為皇上辦事,這一次更是威逼得朵顏三衛不敢南下,立了大功,皇上應該對他重賞,今後關外各族有樣學樣,大明疆土可保無憂矣。”

正德正要點頭,吏部尚:“段大人所言有理,不過要行嘉獎須先證實情報無誤,黑忒等確實在其中建了大功方可,還要對嘉獎條款好好商磋,論功行賞,不偏不倚,對切勿過撫,以免其自傲驕矜,日後不好駕馭。”

王瓊這話說得好,不過先懷疑錦衣衛的情報真實性,其次一腳把段飛踢開,商磋各種條款那是文官們的事,你錦衣衛一邊呆著去吧。

段飛一聽可就不樂意了,他當即反問道:“王大人想讓誰來核實我們錦衣衛的情報呢?東廠還是兵部?就算皇上親自去奴兒幹都司走一遭你們又會相信嗎?”

段飛譏誚的語氣讓正德大感快慰,要知道東廠的手並未伸到關外,而兵部……難道要靠那些隻會種田的衛所兵來確認消息嗎?隻怕王瓊自己都說不出口吧?當年應州城外十萬大軍沙場大戰,正德大敗韃靼小王子,這是何等快意的事,結果兵部愣是給整成‘蒙古軍隊陣亡十六人,明軍陣亡五十二人’的故事,正德對滿朝文武徹底失望也就毫不奇怪了。

“放肆!”王瓊也激動起來,他向正德拜道:“皇上,段飛在金鑾殿上口不擇言大放厥詞,竟敢說出這樣的話來,請皇上治罪!”

正德哼了聲,說道:“段飛說的哪句錯了?朕怎麽聽不出來呢?王大人既然擔心錦衣衛用假情報糊弄朕,不如這樣好了,王大人你親自走一趟奴兒幹都司查證,最好跟福餘衛都指揮使布日固德見個麵確認一下他是否去過朵顏山,是否見過何以為,是否千裏追殺過他們,然後再找黑忒問問他是否真的出了力,索要的賞賜是否太過……王大人年紀也不小了,這趟遼東之行未免太過艱辛,不如朕重開西廠與內廠,王大人辭了吏部尚書,身兼二廠廠督之職,這樣就可以徹底監視東廠與錦衣衛了,不知王大人意下如何啊?”

王瓊的心如遭重錘,正德的話實在太重,顯示出正德已極不耐煩,要知道段飛是他指派的人,段飛所作的事就如同他親手所為,王瓊等人一再作梗,已讓正德忍無可忍。

重開內廠讓王瓊出任,這已是誅心之言了,內廠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廠督太監劉瑾是因為造反而死的,內廠二字已成為大明朝的禁詞了,王瓊雖然私心重了點,看不起沒讀過書的人,卻也是一代名臣,與於謙、張居正並稱大明三重臣的,哪受得起皇上這樣的話?他跪在地上不停磕頭,光可鑒人的金磚上很快便染上了血跡。

費宏、楊一清等人出列勸說,正德依然氣呼呼地說道:“黑忒的使節就快到了,你們卻還在懷疑這懷疑那,若因你們拖遝誤事令黑忒心冷退去,朕唯你等是問!”

楊一清看了段飛一眼,歎道:“皇上請放寬心,這件事微臣與段大人商議一下便可做出決定,王大人一心為國,擔心段大人被下麵的人蒙蔽了,要知道錦衣衛曆經錢寧之手後下麵已是良莠不齊,多有貪賞冒功之事生,王大人並美譽別的意思,段大人不要見怪,皇上也不要責怪王大人。”

正德舒服了點兒,說道:“還是老師的話中聽,段愛卿,你覺得呢?”

段飛笑道:“皇上,楊大人的話很有道理,微臣亦覺得錦衣衛機構臃腫、尾大不掉,正要大力整治,楊大人與我不謀而合,今日既然楊大人提起,我順便向皇上請命,微臣打算在半年之內裁撤錦衣衛三分之二的多餘人手,去蕪存菁,再吸收些精幹補充進來,最終大概會有現在一半的數目,茲事體大,還請皇上恩準。”

p:最近被罵了啊,這是好事情,說明有人真正看進去了,某某小馬甲我直接忽略了,現在回答一下藍色飛魚還有瓜瓜果果的問題,本書與縱橫隻簽了一百萬,就算續約也至多一百五十萬左右,我現在能不急嗎?再說現在沒有存稿,很多東西傳上去就沒法改了,就算是金庸大大,他的書也改了幾十年啊,最近有點亂是事實,因為我省掉了段飛離京前的兩日細節,寫起來至少要好幾章呢,包括段飛安排抓魔教餘孽,與正德商討派遣兩路欽差以及與各派見麵,與管簫寒談判……都被我省掉了,我以為大家能在後事的敘述中讀懂呢,沒想到挨罵了,大明欽差被刺殺不是什麽新鮮事,再說段飛隻是個密使,連聖旨都沒有的,布日固德殺了他們假裝從沒見過幾人就能厚著臉皮繼續一邊朝貢獲利再一邊襲邊,襲邊不需要什麽本錢,真的,大明邊疆就是關外人的倉庫,他們想來就來了,再有就是武俠問題,這是個人興趣,據說國人有三大夢想,清官、武俠以及明君,看看咱們的小說與電視劇,這三個東西是從來不缺的,我想在本書中三毒俱全有錯嗎……錯隻錯在我沒寫好罷了……以後會再接再厲的,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