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想去一個全世界都找不到我的地方,用大把大把的冷漠把自己掩住,任何都找不到。掩蓋成世界上肮髒的一角,任何人都找不到我。我也不會讓他們找到。

不是說一個人就是一座孤島麽?那麽我,是一座滿載黃沙的孤島,守著一個叫黎落的骨灰盒,孤獨終老。

我坐在出租車裏,看著外麵夜幕已經悄然降臨的天空。路邊閃耀著相互交織五顏六色的霓虹燈,混合著路燈的昏暗黃色呈現出來的是一種說不來的落寞感和壓抑。

記得我十七歲的時候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就是獨自一個人去江南旅遊,到了上海的時候我站在黃浦江的豪華遊輪上看著兩邊高廈林立,燈光更加耀眼,那是我一輩子都不曾見過的繁華景象。有陌生的外籍男子在拍照後退時踩到了我的腳,用不純熟的中文跟我道歉,他說,“對不起。”

我微笑著搖頭,正準備離開,他問我,“你覺得這裏漂亮嗎?”

我依舊搖頭,“不,一點都不漂亮。”學著他的樣子拿起胸前沉甸甸的單反相機隨便取了一個角度拍了一張照片。

因為太過隨意,照片質量很差,不清晰,模糊得一團團糟。這大概才是這個城市的基本形態,糜爛。

他不解,對我一攤手,“why?”

我笑,“這個城市太過壓抑。所有用金錢堆積的東西包含了它原本的重量,太過沉重我會覺得繁華得讓我害怕。我心中的完美景象,是自然的,生命力旺盛的,輕鬆的。而這裏,跟我心中的完美景象毫不沾邊。我會恐懼這裏,以後不會再來。”

我知道我說的話太過咬文嚼字,他不會懂的。對他揮了揮手,然後離開了。

第二天,我去了烏鎮。

其實我原本我不知道有這麽一個古鎮的,是在看一本喜歡的小說了解道的。那本書裏的女主角出生在這裏,順便帶出了江南烏鎮的水土培育了她一貫溫柔的性情,讓我很喜歡,所以離開上海就輾轉了到這裏。

我從來沒有想到,有個地方可以美成這樣。樹那麽的綠,天空那麽藍,水真的和書中描述的一樣溫柔。特別是在夜晚的時候,我站在榕樹下看著麵前的小河裏飄過一葉一葉滿載遊客的烏篷船,光著腳踩在被太過足跡磨礪而變得無比光滑的青石板上,還有那小河兩岸的燈籠和生活在舊宅裏麵的人們。

閉上眼睛,可以感受到年華停留。真的,那麽真真實實的感受,年華。

我站在岸邊看著這美好得一切給黎落打電話,我說,“親愛的,你知道嗎?我現在在烏鎮。我在這裏看到的一切都太不真實,它們搖晃得太厲害了。我怕這是一個幻覺,因為我感覺得到這裏的永恒。我站在這裏,就好像時候凝聚了,我不會老不會死不會離去。我會像一棵樹一個安安靜靜的守著它到永遠。”

他在那邊笑我傻,“怎麽樣?非要自己一個人去!記得回來的時候帶禮物給我,小心一點不要亂吃東西。別人給你搭訕你要回絕他,不認識的人說要請你吃糖你千萬不要接。走路一定要記得走路邊,過馬路的時候要看紅綠燈......”

“你真囉嗦。”我握著電話,淚流滿臉。

他說,“哎,早知道我就和你一起去了,和你一起就不會這麽囉嗦了。”

我說,“下次,下次我們就一起來。在這裏安個家,你當漁夫每天打漁,我做家庭婦女你打完漁後我就曬網。怎麽樣?”

他在那邊笑得厲害,口氣突然認真起來,“好。”

結果,再也沒有下次。

拖拖拉拉直到今天,還有誰回去記得那些曾經說的誓言。我說過,當時都大家都太年輕了。年輕的時候以為世界繞著自己轉,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驀然回首才發現,年少的我們錯過太離譜,以至於到最後都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裏。

我看著車窗外那些猶如另外一個世界的景色,雙手捂住臉頰,淚水從指縫中漸漸的溢出來,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我的哭泣聲越來越大,司機師傅嚇了一跳,用最快的速度把我送到了小區門口,我一邊哭著付了錢一邊下了車。

剛下車,電話就響了,我拿起來一看,是陳溢。

想了一會兒,還是接起來。我還沒說話他就在那邊輕蔑的諷刺道,“你搞什麽?!這麽快就反悔了?我還以為你真的有多愛他呢?”說真的,這是我第一次意識道他的聲音可以這麽的刺耳。

我哭聲還是沒有聽下來,沙著嗓子帶著隆重的哭腔對他說,“你不是......不是比我還愛他麽?我跟他才......才在一起多久,你們倆認識了多少年了啊?我算什麽......你們憑什麽,你想報複他幹嘛要來招惹我?!他跟不跟你在一起又不是我說了算!從頭到尾關我什麽事啊?!我從來都不知道,身邊居心叵測的人竟然這麽多......你們,你們就每一個是好東西!你是哪根蔥,你又憑什麽來責備我?我現在就反悔了怎麽著?你反正快把黎落也玩死了,我也不需要做無謂的掙紮了。”

我的聲音在微風中當作發泄一股腦的全部還給陳溢。

希望他在電話那頭聽到真切,體會到我的意思。

他許久沒有說話,半天才冒出一句,“你在哪裏?我們談談。”

“不用了,沒什麽好談的!大家都給對方留一條活路吧。該刪電話就刪電話,以後都不用聯係了,碰到了就裝作不認識,反正也沒多熟。這樣對大家都好......你要是能跟黎落和好繼續相愛也不是一件壞事,當我祝福你們,好好生活!”我說完啪的一下掛了電話直接把機給關了將電話塞進了包包裏麵。

頭一抬起來,看到了簡碩。

恍惚一下,我真的以為是黎落。該死的,什麽東西又在作祟了。我擦了擦淚水,可是擦不幹淨他還是一滴一滴的往下流著。

在不熟的人麵前哭,我幾乎感到的隻有恥辱。

“聽蘇蘇說你住這裏,就過來看看了。沒想到就碰見了你,真巧。”他向我走來,微笑著說。

不知道為什麽我現在看到這種調調的臉就惡心,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我知道我現在鼻涕眼淚一臉都是絕對醜得要死。

“巧你妹,你給我爬開!姐姐我對你這種同性戀一滴滴興趣都沒有!老娘現在最討厭的就是同性戀了!所以你有多遠給我滾多遠,最好從此消失,咱們一輩子都別見麵!”

我火氣噌的一下就上來了,用還帶著哭腔的嗓子狠狠的罵他!越罵越難受,越罵眼淚越多,罵到了最後幹脆就蹲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我沒有撒謊,老娘最討厭的就是同性戀......

“喂喂喂,你別哭啊!我不是同性戀,我也不是雙性戀,那是我開玩笑逗你的......我發誓,我隻喜歡女的,不喜歡男的,更不要說男女通吃了。是蘇蘇告訴說你會覺得男女通吃的男人有魅力我才故意那樣說的......上帝啊,那丫頭到底跟我開了些什麽玩笑!”

呃......

在嚎啕大哭中的我愣了一下,好像蘇蘇以前問我喜歡什麽樣子的男人我是說過上搞男又搞女的我會加印象分的。拜托,我的親姐姐,那是我開玩笑的好不好?您老人家是腦子秀逗了還是怎麽的,我隨便說說你都能當真。竟然還這麽一位我的優秀粉絲說我喜歡雙性戀的男的,著不是毀我形象讓全世界都知道我是個變態麽?

我打了飽嗝,收住了哭聲,淚眼娑婆的看著他,“你不是雙性戀。”

他表現得很頭疼的抓了抓頭發,這個動作和我們家少爺很像,很真誠的說,“我不是雙性戀,我也從來不沾那種亂七糟八的東西。什麽海咯因啊什麽國外的party啊都是騙你的。我承認那天吃飯上廁所時拿出來的其實是一盒用牛皮紙包裝的巧克力,是我想逗你好玩,你還硬要說成是為了好交易而怎麽的什麽的......不過昨天早上的party是某某人怕被你罵讓我這麽說的,不關我的事,你罵她的時候就當是你自己猜到的,不然她指不定又要去我哥前麵搬弄什麽是非!”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包裏掏出一包印著hellokitty的麵巾紙塞到我手上,讓我擦下花貓一樣的臉。

我狐疑的打量他,“你還說你不是gay,有正常男的用這麽娘娘腔的紙巾的麽?”

我看到他一副恨天恨地得表情幾乎都要哭出來了,“我的天,我剛剛站這裏就看你再一邊打電話一邊哭,馬上就跑到了後麵的超市去買的一包。我身上是從來都不帶紙巾的。那麽大一包放褲兜裏麵鼓出來意大坨,太損形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