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發生的第二天早上,我推開她房間的門看都了我這一輩子都吧難以忘記的一幕。她的右手手腕上有一道又深又寬的傷痕,皮向外翻開,但是血跡已經凝固了。地上安靜的躺著一把水果刀,上麵還有烏紅色的血跡。她臉色比我那日在洗手間裏麵看見的還好慘白,她雙眼緊閉,很安詳的樣子。床單上,地上,全是血跡。我不敢接近她,不敢去觸碰她的身體,我害怕我走過去怎麽叫她都不會再醒過來,我害怕我走過去觸摸到一具冰冷的屍體。當時我的胃很痛,很痛,我跌坐到了地上嘔吐起來,爸媽聽到動靜後趕了過去,把我們兩姐妹都送到了醫院。安亞的搶救,需要血源,她失血太多,有可能就醒不過來了。我給她獻血之後就昏睡了過去,我在夢裏夢到小時候的她穿著美麗的花裙子對我揮手,她說,‘姐姐,安亞以後會很幸福的是不是?安亞長這麽漂亮一定會幸福的,是不是?’我在夢中看著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難道真的要我說,妹妹,沒有很幸福。你十四歲的時候流掉一個孩子承受了比死亡更讓人恐懼的痛苦,那個孩子的爸爸還為了維護另外一個女人打了一巴掌,妹妹,你沒有很幸福。後來我醒了,安亞躺在我身邊的病床上,她睜開眼睛正在看我,那眼神和小時候一樣純潔無暇,她還是個孩子,那時她才剛滿十五歲。出院以後,我送了她一個音樂盒。我對她說,善良的人,以後終究會幸福的,至少,你會比傷害你的人幸福得多。可是她卻莫名其妙的問我,‘姐姐,是不是男孩子就不會懷孕,不會受傷害,因為男孩子堅強一些?’我當時沒有去猜想她說這句話的用意,就點頭。後來......”

原來自殺這種事情不是我一個人在做,而且也不是我一個人沒有成功哎。

親愛的,你是否和我一樣絕望,所以非死不可......

“後來她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剪男子的一樣的發型,去刻意的模仿男孩子的性格,學著男子說話做事不修邊幅,和以前完全變成了兩個人,是麽?”我接著安琪的話說了下去,開頭這樣的話,結局很是容易想到的,“小雪也是,曾經被一個畜牲一樣的男人傷害了。她說男人不可靠幹脆就找女人吧,和安亞的理由有些雷同,不過安亞是固執的認為男人不會受傷的。可能是因為懷孕後藥流那件事對她打擊太大了,你不覺得她最介意的還是男人不會懷孕的。她的心結太重,不是說小雪離開她就能解決的了的。就算沒有小雪,說不定還有小張小李小楊小王等等。我覺得這種事情要從根本上著手,才會有效果。”

“可能是芥蒂太深了,我找不到更合適得辦法。我時常責怪自己,是我沒把安亞看管好,才讓她受盡了這些傷害。還有她割腕的那次,我時常在想,我當時我為什麽不陪她一起睡,如果陪她一起睡的話就不會發生那些情況了。為什麽我沒有,我這個姐姐當得真失敗。”她掩麵而泣,手指在穿插在長長的發絲之中,削瘦而突起的指節被烏黑的頭發更襯托出來了清晰的輪廓,很無力的頹廢,我看得太多了。

我覺得我就像一個無恥的狗仔隊,總是肆意的窺探別人最脆弱的一麵,即使自己心中絞痛還是固執的要看下去。

受傷過重的孩子總是這樣,把自己假想成麵對危險的刺蝟,全身鋒芒畢露,天真的以為這樣就可以保護自己。拿著自己的青春最為武器,以為可以瀟灑的還擊。可是錯了,錯得過於離譜,乃至於到最後一點後路都沒有給自己留下,所以走上絕路。

我這樣,還要我那些親愛的,同樣是這樣。

安琪沒有保護好安亞,可是是否有想過命運這種東西太難以訴說清楚。不是你的錯,親愛的,相信我,不是你的錯。她要遇到的終究還是會遇到,你要阻止的,終究都會阻止不了。

原諒我們這些被上帝拋棄的孩子,受太多的苦,心也死去。

“我一直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軌跡。”我懶散的靠在背後的牆壁上,或許是心中再也承受不起來自任何地方的感傷,我需要支撐,我感覺很累很累,我快要倒下了。安琪蹲在地上,止不住的哭泣,我的眼淚也一滴滴的,有的落到了她的頭發上,有的落到地板上。“我們不能去改變,連我們自己的路都改變不了,更何況還是人家的。命運就好像風暴中的一葉小木舟,他承載不了那麽的時候,就隻能拋棄一部分。很不幸,我一直覺得我,安亞之類的,就是命運選擇拋棄的。除了接受,我們更應該學會釋懷。我不是聖者,也不是智者,對於這些打擊沉重的事情釋懷的話可能會很難,不過我認為,隻是時間問題而已。安亞,想必也是一樣。她還太小,她還隻是個孩子,她隻是任性,終究她會懂事的。我相信到最後,命運會後悔它當時拋棄了我們,而給我們更大的一艘船來營救。所以我更相信,我們這些被拋棄的孩子,以後會比任何人過得幸福得多。至少,我們沒有傷害其他人。那些剛開始比我們幸運的孩子們沉的小舟,最終抵不過大風,全部翻船,哈哈。”

安琪站起來,微笑著看我,她的眼神清澈表情是一如既往的虔誠,她在胸前劃著十字,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但願如此。”

那晚,電影院裏放映的是一部泰國的片子。寫的是一個關於初戀的故事。很清晰,純潔。女主角從醜小鴨變成白天鵝,和男主角錯過九年之後再次重逢。

無關欲望,裏麵甚至連接吻的鏡頭都沒有。都是我們小時候美好的想象,白雪公主的童話劇,他們之間的各種,都是我們在初戀裏或有或不曾有的。我和蘇蘇坐在一起,我倆不知道為什麽從電影放映開始就流眼淚,一直到結束。

這是我想談的一場戀愛,它無關背叛,無關傷害,無關別離。即使分開九年乃至更久,他把我銘記在心底,我不在他會等,一直等。等到我回來,和他在一起。這是我從來都未曾有過的,一直到現在,我在等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這麽死腦筋,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就他媽的忘不了黎落。我更不知道為什麽我看著他和我發小這麽幸福了還能摸著真心體會到,我愛他,我還是愛他。

我到底為什麽,忘不了。

“寶貝,我們去談一場戀愛吧。”蘇蘇的聲音很小很輕,還不能夠在樣安靜的電影院裏泛起太大的漣漪。她的話語隻有我們倆能夠聽見,我下意識的轉過頭看另一邊的安琪。她專心致誌看著大屏幕,恬靜微笑,臉上和我們一樣掛滿了淚水。看這種過於觸及心靈的溫馨電影會哭的人,都是心累了,或者心老了。再也難以感受到那種電影裏麵用最直接的防止呈現出來的幸福感觸,我知道我們都在向往。

“剛剛李楠他老婆給我打電話,她說她知道李楠經常打電話給我,她說她知道我和李楠的事兒。漓子,我以為她會罵我。因為一般女人都會,於你於我,不是麽?可是她沒有,我知道她是一個溫柔嫻淑的女人,隻是說她想替李楠和他們的兒子謝謝我,要不是我在李楠最困難的時候幫助他,也不會促成他們現在這個幸福的家庭。她說李楠她和孩子每天都過得很快樂,她說李楠以後......也不會再給我打電話了。”蘇蘇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很平靜,隻是淚水洶湧流出,滴落到她白色的連衣裙上麵,開出一小朵一小朵悲傷的小花。

知道她痛,她也知道我痛。

“我想李楠也幸福,剛剛你也看到黎落和錢芮也那麽的幸福。我們憑什麽就要過著一種天塌下來的生活,我們為什麽也不去找其他人試試,我們為什麽要這麽死腦筋?!那顆樹上吊不死,總得換其他幾顆樹多試幾次,不是嗎?我們的人生是我們自己的,絕對不要輕易的埋葬在其他人的手裏,阿漓,你覺得呢?”

她慢慢的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心沒有預想的那麽冰冷,而是一種適宜的溫度。不能說溫暖,但終究不是最差,我笑了笑,點頭。

我另外一隻手也被握住了,我側頭看見安琪看著我們,說,“那麽,算上我也好不好?”

我一時嘴快,詫異道,“咦,你這麽快就放棄jack了?”

還好安琪本來就是溫柔的人,並不在乎我說話太過冒失,搖搖頭,“剛剛聽你們說我也想通了,jack,確實不是適合我的。”

我們三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