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魅長尾一甩,化作一道藍色寒芒,狠狠的朝張鳳的手抽去。

聽到裴負的喝聲,張鳳連忙把手抽回,但猶自比不上阿魅的速度。砰的一聲,長尾抽在一隻大手上,卻赫然是裴負搶先擋住。

“主人,對不起!”阿魅顫聲道。

隻見裴負的手背上,一道細長的血痕滑過,鮮血蜿蜒自傷口中流出。

“阿魅,不要隨便就出手,好嗎?”

“阿魅知道,下次不會了!”

裴負運功止住流血,看了一眼驚魂未定的張鳳,道:“張鳳,阿魅不喜歡別人碰觸,以後不要和它太過親熱,懂嗎?”

張鳳木然點頭,用奇異的目光打量著阿魅。

“喵!”阿魅那雙水霧繚繞的眼睛突然睜開,冷厲的眼神,如同兩把利劍一般,刺入張鳳的精神,令她忍不住激靈的打了一個寒顫。

隻是這淡然的一瞥,張鳳已經知道,這隻看上去嬌小可愛的小貓,絕不是人間凡物。

在眾人的簇擁下,裴負走出了廣成洞。

他沒有和那些修真者說出血殺團的事情,但在心頭,卻不經意的留下了一個疑問。

走出洞外,他目光朝著祭壇上那麵高大的銅鏡看去,腦海中不由自主的回響起阿魅的話語,這麵看上去就顯得不凡的銅鏡,難道真的就是一麵靈力增幅器?

“道宗,三位祭師已經無恙了,他們隻不過是被下了毒,祭天大典開始後,毒性發作,我已經把毒性逼出來了!”張帥以為裴負是關心祭壇上的三名老者,連忙在他耳邊低聲道。

裴負皺皺眉,輕聲道:“小帥,那麵銅鏡是什麽?”

“不知道,聽說是戰國時期的東西,這次大地震,被人從廢墟中發現,崆峒宗主說那是天賜靈物,可以引發天地靈力,護佑人間。”

“狗屁!”

裴負突然對這些塵世中的修真者多了一份厭惡之情。

像這種靈器,怎麽能隨便拿出來?而且冠冕堂皇的做什麽祭天大典,與其說是為了神州百姓,倒不如說是為了己身的利益。

經過百年瞑思之後的裴負,對這種人性了解得更加深刻,雖然他沒有經曆過許多,但道宗玉簡中,曆代道宗留下的信息,已經讓他足以了解這個世界。

當晚,那位來自中央的首長,舉行了盛大的宴會。

三位祭師也出現在酒宴上,一個個表現得十分活躍,並且大肆宣稱,他們已經完成了祭天大典,之所以昏迷,不過是由於他們運功過度罷了。

裴負沒有揭穿他們,也沒有告訴任何人關於血殺團的事情。他靜靜的站在會場的角落,看著一個個道貌岸然的修真者們,在那位首長麵前,表現出各種令人作嘔的醜態。

“道宗,為什麽不上去說話?首長對您可是很感興趣!”

“他感興趣是他的事情,我對他沒有一點興趣!”裴負抱著阿魅,手掌埋在那藍色的茸毛之中,冷冷的對張鳳道:“張鳳,你告訴我,是不是現在的人已經不再修真了?我看了一下,整個會場裏麵,達到離俗境界的人,絕不會超過十個人!”

張鳳和張帥相視一眼,露出了尷尬神色,“道宗,現在這個世界,人們一樣追求力量,不過大都是從外界尋求,借助科技的力量來達到己身的目的。修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大家的信仰已經消失了,更沒有人願意過這種苦行僧的生活。”

“哦,那你們呢?”

“我們?”張帥輕歎一聲,“我們從小就被父親灌輸著道派的思想,生下來便開始築基,十餘年的苦修,像老姐這樣的人,才不過進入通玄的修煉,而我……”

張帥沒有再說下去,隻是那一臉的赫然之色,卻讓裴負明白了一切。

“道宗,我們不知道您是怎麽修煉的,也許真的像您說的那樣,經過了許多事情才有了今天的修為。但如今的世界,人心已經不似以前單純,不要說修真,入定一次都難上加難。弟子遇過許多半途而廢的修真者,都是因為受不了這花花世界的誘惑,受不了深山老林的清苦。”

“那你算不算一個修真者呢?”裴負看著張鳳問道。

“算,也不算!”

裴負笑了,“哦,這句話怎麽說?”

“我從小修行,應該是一個修真者,可是我踏入塵世,卷入這紛紛的政治爭鬥中,已經遠離了修真應有的清苦。父親說我俗心太強,我想這也許是真的!”張鳳說著,不由長歎一聲。

裴負沒有再追問下去,因為他已經明白了。不是張鳳的俗心太強,而是一個家族要生存,一個宗派要生存,就必須有人踏入這莽莽紅塵之中,一味的苦修,未必就真的能修成正果,修真和名利兩手抓,他突然對張鳳的父親,感到一些敬佩。

他還想再和張氏姐弟說些事情,但這時那位中央首長在眾人的簇擁下,來到他們麵前,原本寂靜的角落,一下子成了整個宴會的焦點,裴負不得不硬著頭皮和那些人寒暄不停。

宴會一直持續到深夜才結束,裴負拖著疲憊的身體,昏沉沉的回到了酒店的房間。

張帥已經為他鋪好床褥,見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不由笑道:“道宗,看樣子您真的是不適合這種場麵!”

裴負搖搖頭,“天,怎麽這些修真者喝起酒來,一個個都像喝水似的,全沒有半點修真者應有的自律。”

“他們?”張帥嘴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容,“他們哪能算是修真者?”

“哦,你是說這世界還有真正的修真者?”裴負聽出了張帥的話外之意,精神不由得一振,興奮的問道。

“聽我老子說,那些真正能靜下心修煉的人,不會隨便出現塵世。在西南,一共有三大修真門派,蜀山劍派、青城練氣士和西藏布達拉宮喇嘛,他們大都默默無聞,不過,據我老子說,那些人才是真的厲害!”

“是嗎?”裴負眼珠滴溜溜轉個不停,心中又有了一番別的打算。

神龍說過,東方昆侖仙境和西方神界有一個賭約,雖然他不知道那個賭約是什麽,但從昆侖山的仙人們打傷神龍的行為來看,對人類絕不是一件好事情。

封神計畫,究竟是怎樣的內容?

所以,如果要抗衡封神計畫,他隻有聯合人間的修真者,才可能與仙界的仙人們抗衡,這雖然很困難,但裴負卻不得不去做,原因很簡單,進化為神龍體魄的他,要為神龍報仇。

至於人間變成什麽樣子,裴負覺得和他沒有關係。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在這個世界也沒有親人,他所要做的,隻是將龍氣找回來,喚醒神龍蘇醒,除此之外,他的任務就是冷眼旁觀這個世界的變化。

可是,他真的沒有親人嗎?

不知為何,在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俏麗的身影。百年不見,她是否還活在人世?

“主人,那是你的情人嗎?”阿魅感覺到了裴負的思緒,有些吃味道。

“不,隻是一個朋友,一個我也說不清楚是敵是友的朋友!”

同時,張帥開口說道:“道宗,早點睡吧!明天還要和那些人論道呢!”

“論道?”裴負睜大眼睛看著張帥問道。

“是呀,明日首長也會參加,觀看佛道辯論……”

“無聊!”裴負聞聽,立刻感到一陣頭疼。那種什麽辯論的最令他心煩,辯論有個屁用,修為不是*著那種辯論能夠增長的!

“小帥,我們走吧!”他突然開口道。

張帥楞了一下,疑惑道:“走?我們去哪?”

“去你家,我也很想早點見到你的父親,神玄兩宗的辯論,想來比之那個什麽無聊的辯論,要有意思得多!”

張帥的眼睛頓時放光,連連點頭,可是,他突然又鬱悶道:“不行呀,人家指名要我們也參加,怎麽可以……”

“他指名是他的事情,實在不行,讓你老姐代表出席,她是張門的子弟,又是那個什麽司處的人,也不算削了那幫和尚道士的麵子!”

“這樣好嗎?”

裴負眼睛一瞪,“什麽好不好的,你不走,我自己走!”

張帥自然不會讓裴負自己離開,因為他老姐已經有了交代,要貼身跟隨,哪怕犧牲色相,也不能讓裴負溜走。

他也不喜歡那種應酬,生平唯一參加的一次人多的宴會,就是他十歲生日時過的party。平日在學校,他更是表現得碌碌無為,也從不參加任何學校組織的活動,因為在張帥的內心裏,他渴望成為一名真正的修真者。

如今,從裴負的身上,他看到一個目標,就算是沒有張鳳的交代,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跟隨裴負離去,他沉吟了一下,同意了裴負的意見,而後寫下一封短信,將一切罪過推給了裴負,之後,他將信放在桌上,跟著裴負打開了房門。

兩人施展出隱身訣,悄然離開了酒店。一直跑出去很遠,裴負這才撤去法咒,扭頭看著已經成了一點的酒店,長長出了一口氣。

“道宗,我們這就前往青城山?”

裴負想了想,突然道:“不,我們先去香山嶺看看!”

“去香山嶺?”

“那麵太極銅鏡,我覺得很有古怪!”

張帥聞聽,笑道:“道宗,幸好您這麽一說,否則我們就要跑冤枉路了。”

“哦,什麽意思?”

“祭天大典結束,太極銅鏡已經被秘密運往機場,現在恐怕已經被送到了北京中科院,嚴密保護起來了!”

“中科院?”裴負眉頭一擰,頗有些失落。

他很想看看那件靈力增幅器到底是怎麽回事,畢竟每次憑借己身力量打開黑暗門戶,對他而言損傷太大。如果有了那麵太極銅鏡,也許他就可以自由穿梭於兩個世界之中,黑暗世界的神秘,對裴負而言極具吸引力,更何況身邊還有一隻九品魔獸,阿魅。

不過既然太極銅鏡已經運走,他總不成再跑去那個什麽中科院搶來,裴負是個很率性的人,想到這裏,雖然心裏有些遺憾,卻隻是一閃而逝。

在問清楚方向之後,裴負從腰間的如意袋中取出一麵巴掌大小的銅鏡,然後將一粒玉心投入其中,甩手將銅鏡拋向空中。

“運轉心訣,不要胡思亂想!”他輕聲對張帥道。

話音未落,他一把抓住張帥衣領,騰身掠起,足尖一點空中銅鏡,靈力運轉處,銅鏡金光一閃,隨著裴負一聲輕喝,頓時化作一道流光,在漆黑夜空中劃過,眨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張帥隻覺得耳邊風聲呼嘯,可偏偏沒有任何寒風拂麵的感覺,全身被籠罩在一團柔和的靈力之中,引導著他己身的道法心訣自動運轉起來,刹那間便完成了一個大周天的運行,循著心訣的路徑,周轉不息。

自三年前接近通玄境界之後,張帥就再也沒有半點精進。根據他老子所說,原因是在於他心思太過繁雜,聰明是聰明,卻有些聰明過頭了。之所以前去超靈學院,張帥其實就是想要找一種方法來突破困境,可惜三年卻無寸進,令他時常感到沮喪。

可這一刻,在裴負的身邊,他卻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心靈平和。

從裴負的身體中,發出一股奇異的氣息,令他心中的雜念盡數消失,同時,那強大的靈力如同擁有靈識一般,柔和的按摩著他的全身,每一次觸及他的身體,都可以引導他的心訣朝著更高的層次運行。

一時間,張帥竟有種永遠待在裴負身邊的衝動。

心思一亂,他的氣息也隨之一散,未等他收起雜念,耳邊突然響起裴負的聲音,“小帥,凝神靜氣,我助你突破離俗大關!”

說話間,包圍著張帥的靈力驟然強大起來,帶著他的心,帶著他的神,在一刹那間如同離體而出,逍遙於九霄之中,千百思緒,萬千心動,在瞬間湧上張帥的心頭。

他不自覺的屈膝跪在裴負身邊,雙手在胸前掐訣成金剛護心印,一臉莊肅神情。

裴負低頭看去,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他知道,從此以後,張帥會成為一個真真正正的修真者,當下他也不再多言,運轉強絕靈力,駕禦著太昊鏡,逍遙於天地之間,衝破雲層,闖入無邊的宇宙。

當張帥從神馳妙境中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已身處在他熟悉的青城山脈一座孤峰之上。

山風鼓蕩,猛烈的吹拂,裴負站在山崖的一棵古鬆之下,麵對蒼茫雲海,巍然不動,單薄的西裝獵獵作響,領帶隨著長發浮掠。

在一刹那間,在張帥的眼中,裴負儼然成為了一名即將乘風而去的仙人,合著白雲,合著古鬆,他似乎已經和天地融為了一體,再也不分彼此。

“你醒了?”裴負轉過身笑道。

那瘦削英挺的麵容,閃爍著湛然的光芒,張帥忍不住伏地叩首,“多謝道宗提攜!”

“可惜,可惜——”

張帥一楞,輕聲道:“道宗,可惜什麽?”

“你思緒太過繁雜,否則此次神馳,也許會助你突破離俗境界。不過,雖然如此,你也算是真正的踏入了修真大門,從此塵世間的紛爭,我也希望能離你而去,否則你將難有精進!”

張帥明白裴負說的意思,心頭不由大振,再次恭敬叩首,“多謝道宗大人指點!”

裴負笑了笑,剛要開口,突然間一聲龍吟般的厲嘯,自雲層下破出,環繞於孤峰之巔。

張帥初聞那厲嘯,禁不住氣血翻騰,嘯聲如同一柄利劍,直刺他的心脈,讓他禁不住吐出一口鮮血。

裴負眉頭一皺,身形驟然出現在張帥的身邊,探手扣在他的天靈處,一股靈力湧入他的體內,“封閉六識,默守元神,我都忘記了,這家夥每天都會在這個時候挑釁!”

說完,他也不理張帥是否遵從他的吩咐,閃身來到山崖邊上,撮口長嘯。

裴負的嘯聲,猶如驚雷,每一次雷聲炸響,恰好擊在對方長嘯的顫音之處,令對方無法順暢的將嘯聲發出。

兩種長嘯,都凝聚了各自強大的靈力,糾纏在一起,震動雲層翻滾不停。

“主人,第三天了,那個人也不出現,到底是什麽意思?”阿魅伏在裴負的肩上,一雙水氳繚繞的妙目睜大,看著滾滾翻動的雲彩,低聲問道。

“誰知道?此人修為不弱,比當年我師父也不差多少,應該屬於那種老不死的人物!”

“主人,把他逼出來!”

“切,你以為我不想?這家夥倔強不說,而且死活不肯出來相見,昨日我以九雷天鼓逼他,他拚著受傷也不願意和我相見。他沒有惡意,不過就是想要和我比試一下,嘿嘿,我倒要看看,他還有什麽本事!”

阿魅噗哧一聲笑了,她發現原來裴負也是一個滿有意思的人,明明可以將對方置於死地,可偏偏就是隱而不發,等著對方發動攻擊,才做出適當的反擊。這和她在黑暗世界中所見到的完全不同,也讓她對裴負產生了莫名的好奇。

“咦?”對方嘯聲突然間轉入高亢,裴負卻突然驚異起來。

“主人,怎麽了?”

“這家夥居然會使用九雷天鼓,可能是我道派中人,弄不好還是那小子的老子!”

“逼他出來,逼他出來!”阿魅興奮的叫道。

裴負對阿魅總有一種莫名的溺愛,聞聽她這樣說,當下笑道:“真的要逼他出來?”

“不然,這樣子要比到什麽時候?”

“也好!”裴負突然凝神,運轉通天九訣於體內,嘯聲驟然變得古怪起來。

轟隆隆,他的嘯聲竟然發出天雷的聲響,焦雷連串炸響,巨猛的靈力鼓蕩於山顛,將雲層頓時炸得無影無蹤。

對方的嘯聲突然消失,裴負眉頭一皺。

看樣子,這家夥真的是倔強,忍到他九通雷的第五通才放棄抵抗,而且估計受傷不輕。可饒是這樣,他還是沒有出現,令裴負感到莫名苦惱。

“道宗!”張帥臉色蒼白,全無半點生氣,雖然封閉了六識,但裴負那九通雷的力量,險些把他震得魂飛魄散。

如果不是他同樣也是道派傳人,和裴負一脈相承,恐怕此刻真的是已經沒了性命。

他驚魂不定的來到裴負身邊,道:“究竟是怎麽回事?道宗您在和誰比試?”

“我不知道,兩日前我帶你來到這裏,當天晚上就有人做嘯相邀,又死活不肯出來和我相見。如果不是因為你進入神馳,我非要把他揪出來好好修理一頓不可。張帥,你們家有誰進入明本的階段了?”

“啊?”張帥一楞,馬上搖首道:“沒有,我那老爹才進入釋滯,沒有人達到明本的修為呀!”

“不可能,肯定是你張家的人。”

“為什麽?”

裴負眼睛一瞪,“第一,他施展的是我道派中九雷天鼓的密法,這種密法,原本就是你玄宗一係擅長。第二……”

“怎樣?”

“那家夥和你老姐一個脾氣,我發現你們張家的人都是特別好鬥,一見麵非要先鬥上一場不可!”

“主人,我不姓張!”阿魅叫道。

裴負笑了,他這才想起當日和阿魅相見的時候,也是不由分說的先打了一場。

看看一臉尷尬之色的張帥,他笑道:“算了,有些事情,我看還是和你老爹說,也許能夠得到答案,現在我們就在青城山,你家在哪裏?”

張帥伸手朝著遠方一指,“那邊!”

“那我們走吧!”裴負說著,一把抓起張帥的手,身形化作一抹流光,沒入茫茫雲海。

片刻後,一道人影自山下飛奔而來,來人看上去四十上下,氣色壞敗,嘴角還掛著絲血痕。

他來到山頂,四處張望,突然間一跺腳,“道宗,一定是道宗,否則這世上無人能施展九通雷,媽的,走得那麽快,老子才喘息了一會兒,就……算了,看樣子我還是回家看看,玄宗等了四百年,總算是熬出頭了!”

話音未落,人影一閃,山頂上再次恢複了冷清的寂靜。隻有那古鬆雖然而動,發出沙沙聲響,似乎在訴說著什麽。

東漢建武十年,在江蘇沛縣出生了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名為張道陵。

相傳,他是西漢三傑之一,張良的八世孫,自幼精研黃老道術,創立天師道。

他先於北邙山得黃帝九鼎丹經,修煉於繁陽山,得分形散影之妙,通神變化。後率弟子入蜀,得老君真傳,於桓帝時飛升青城山,而他的後代,則永遠也紮根於青城山中。

兩晉時期,張家後人入塵世修煉,加入神州道派,並根據祖傳道法,與神州道派法術相合,分立玄宗一脈,自天師道中離開,自立門戶,世代傳承。

直至順治二年時,當時的玄宗宗主,也是神州道派道宗張山,道號青陽子入世屠龍,在離家之前吩咐若他此去不回,則張氏玄宗一脈,不遇道宗玉簡,永不得表露他們的身分,隻能用天師道的名義涉足紅塵。

四百年來,青城張氏不斷打探道宗玉簡的下落,同時也謹守著當年張山的訓示,使得玄宗在四百年中銷聲匿跡,幾乎為世人遺忘。

同時,由於張山的離去,張家玄宗一脈的道法也失傳許多,僅剩下不多的玄宗道法供張氏子弟修煉,如果不是原先天師道中留存下來的一下道法,恐怕他們早已無法在西南立足。

進入西元兩千之後,當時的張氏宗主鑒於家族的沒落,不得已涉足紅塵之中,這才有了之後張鳳加入九司一處,張帥進入超靈學院……

張帥在路上,將張家這四百年來的遭遇,一一向裴負訴說,使得裴負對玄宗目前的情形,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他不知道該怎樣評論張家這一舉動,卻也不得不承認,這也許對日薄西山的玄宗而言,是一條最好的出路。

他很佩服當年做出這決定的宗主,原因很簡單,從一個單純的修真家族,到涉足紅塵諸般事物,需要的勇氣無法估量。

一來他們會被正宗的修真道派所唾棄,另一方麵,他們也不得不去承受紅塵中諸般繁瑣事務,一個處理不好,他們甚至會真正的遠離修真界。

張家的宅院,位於青城山下的一個無名小鎮之上。

一如裴負想象的那樣,張家看上去很普通,普通到和尋常人家的府邸並無二致。

隻是,若用心觀察,便可以發現在這看似普通的宅院上空,隱隱約約籠罩著一股奇異的靈力,那靈力形成紫色氤氳,盤旋翻滾,煞是好看。

“九紫水全通,這房子是新蓋的吧!”裴負站在宅院門外四處打量,半晌之後突然問道。

張帥一楞,“也不算是新蓋的,這房子是幾十年前我爺爺吩咐修建的,之後……咦,道宗,您不說,我還沒有發現這房子居然是離九紫方位。”

裴負笑了笑,“也許隻是身在山中的緣故吧,不過你爺爺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居然用離九紫的風水運聚,來護持你家族的命脈,不簡單,不簡單!”

“是嗎?”

張帥對於這種堪輿之術雖然有些許了解,但一直以來,因為都把這種術法當作下九流的東西,所以從沒有用心研究。

此刻他對裴負已經敬佩有加,聽裴負如此一說,對堪輿術的看法,也悄然的發生了轉變。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舉步走進了張家宅院的大門。

張家的宅院,看上去和外表一樣普通,按照當地的說法,最多算是個中上人家。

偌大的庭院中空蕩蕩不見一個人影,但裴負卻感到了一股急速運動的靈力,充斥在院內,他的一舉一動,都仿佛受到了監視。

張帥帶著裴負走進一進廳堂,安排他坐下之後,就向後院奔去。

裴負一個人坐在廳堂中,四下打量,發現房子的擺設,卻依舊保持著一種頗為古雅風味,那正對廳門的八卦銅鏡,看上去毫不起眼,但卻帶著一股子強大的靈力,他估計,這銅鏡很可能就是張門離九紫陣勢中的法鏡。

裴負長歎一聲,緩緩閉上了眼睛。

在他閉眼的刹那,他立刻感受到自八卦銅鏡中,似乎有一雙眼睛正默默的注視著他,心中立時一振。

原來這八卦銅鏡還有這種奧妙,居然利用法器本身的靈力,掩蓋住銅鏡中的靈眼。

靈眼在神州道派裏麵,隻能算是一種初級的法術,裴負自己也可以輕易的使用。這種法術最大的問題,就是無法掩飾運功時所逸出的靈能,很容易被人察覺。

張家的人居然想出這樣一種方法,是應該說他們心思巧妙呢,抑或是說他們不務正業?

不過,裴負很不喜歡這種被窺探的感覺,當下雙眼驟然睜開,眼眸中一溜金芒閃動,那八卦銅鏡發出一聲錚的輕響,鏡麵流光一閃,旋即又恢複了正常。

“出來吧!”裴負輕聲道。

隨著他的話語聲,一個年齡看上去在二十七八模樣的英俊青年,大步從後廳走出。

青年的身高和裴負差不多,周身散發著一種和他年齡看上去極不對稱的穩重與成熟,他腳下如同行雲流水一般,眨眼間便來到裴負的麵前,上下打量。

裴負微微一皺眉頭,“你是張家家主?”

“你怎麽知道?”青年一愣。

裴負臉上的寒霜更重,皺著眉頭,道:“你竟然使用禁術?”

“你說什麽?”青年的臉色微微一變。

“紫河車,你居然用紫河回春術來強行提高修為,你現在已經達到了道意的境界,可是用這種方法來提升修為,你難道不知道是我道派大忌嗎?”

裴負的話語中,依舊不帶半點火氣,可強大的殺氣,卻在不經意中,隨著那平和的語聲發出,青年身體連連顫抖,登登登向後退出二十餘步。

“你……”

沒等青年說完,裴負的雙手在胸前合十,金芒閃爍的同時,兩手向兩邊拉開,玉劍在金光中驟然生成,受到他殺機的影響,發出嗡嗡的振鳴之聲。

“給我一個理由!”

“道宗玉簡!”青年一聲驚呼。

“道宗大人!”張帥突然從後堂衝出,撲通一聲跪在裴負的麵前。

他很高興看到父親突破了停滯多年的修為,但卻沒有想到他竟然用的是紫河回春術。

這種道派乃至於整個修真界都唾棄的方法,乃是利用在母體中嬰兒的先天靈能,刺激己身力量的增長,從而提高修為。

但這種方法太過陰毒,不僅僅是玄宗,就連早已沒落的天師道,也明令禁止使用此術。

裴負沒有理睬張帥,依舊用冷漠的聲音道:“給我一個理由!”

在他強大的靈壓術之下,青年雙膝跪地,臉色難看的道:“青城、蜀山,以及西藏喇嘛派,因為不滿弟子門下太多涉足紅塵,所以在三個月後於蜀山辟邪宮,發起已停止二百年的誅仙會,若弟子無法在誅仙會中勝過他們,我青城張氏玄宗一係,就將永遠退出西南修真界!”

“誅仙會?”裴負冷冷道:“難道就為了這個原因,你就殘害生靈,用這紫河回春術?你可知道,使用紫河回春術的人,一眼可以看出來,就算你通過了誅仙會,同樣也會被三派誅殺!”

“那又怎樣!”青年身體顫抖不停,突然間怒聲喝道:“當年為了道宗大人的一句話,我玄宗就退出中原,四百年悄然靜寂。這些年來,我們苦心經營,為了維護我玄宗不滅,多少代人都為此努力奮鬥。如今,隻是因為我張家涉足政界,他三派就要將我張氏一族驅除出修真界,我不服!”

“所以你就用這種禁術?”

“那又怎樣?道宗大人您運氣好,承受神玄兩宗道法,可是我們不同,我們抱著殘缺不全的典籍,一點點的從中探索,但四百年來,我們始終無法和三派抗衡。禁術又怎樣,他三派要毀我玄宗根基,道宗你遲遲不現,父親也一去不回,難道我眼睜睜的看著玄宗、看著我張家退出西南嗎?”

青年的吼聲,帶著強絕的不甘之意,令裴負心中不由得一顫。

半晌後,他突然長歎一聲,“你此心雖好,但方法卻用的不對,我如果不殺你,那豈不是對不起道派曆代宗主立下的律法,豈不是對不起為你所殘害的生命?你叫什麽名字?”

“張樸!”

“好,張樸,我向你保證,三個月後誅仙會上,我會將三派擊敗,保我道派雄立西南,你,去吧!”

玉劍在裴負那最後一句話出口的刹那,發出一聲淒厲的鳴響,夾帶著一道金色流光,嗤的一聲朝著張樸射去。

“道宗大人,饒我父親!”張帥毫不考慮,反身橫在張樸身前。

與此同時,自廳外傳來一聲輕喝:“道宗大人,手下留情!”

話音未到,一股淩厲的劍氣自廳外襲來,叮的一聲,玉劍被劍氣擊中,自張帥身邊滑出。

裴負心中一驚,轉身一掌擊出,巨猛靈能隨之湧出,朝著撲入廳中的人影擊去。

“轟!”一聲巨響過後,兩股靈能相撞,裴負紋絲不動,而來人卻登登登連退十餘步方才站穩,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編者按:紫河車就是母體內的胎盤,以目前來說,嬰兒出生後,胎盤會排出母體,所以用其製藥,並不涉及殺生。

但是文中的盜取紫河車,指的是盜取尚在母體中的胎盤。也就是說,會殺死未成熟的胎兒。裴負是明末人,在他的時代,這種強行取得胎盤的方式,是會傷害母體,也等同殺害嬰兒的生命,所以被列為禁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