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竟是韓大娘。
韓大娘在小廝的帶領下,來至謝雲起與秦賞夕麵前。看到二人,她俯身就要拜下去。
秦賞夕忙扶住她:“韓大娘,之前是你收留我和芷容,對我們多加照顧。應該是我謝你,怎麽反讓你來拜我!”
韓大娘直起身子對她道:“早聽人說席尚就是秦姑娘,如今才確信是真的,真是個少見的美人兒啊。我先前糊塗了,竟以為姑娘是個男人,你在我那住的時候,我還經常讓你搬搬抬抬的,你不會怪我吧?”
秦賞夕道:“這有什麽?我的力氣比男人都大,那些搬搬抬抬的活兒不讓我做,難道讓您做麽?再說,您不是還經常給我和芷容做好吃的嗎?”
韓大娘聞言笑笑,又去看江芷容:“容容,你還記得我嗎?”
江芷容笑道:“記得,你是韓大娘,我在你家裏住過。你還給我做過糯米團子吃,那個味兒啊,我到現在都記得。”
韓大娘拭淚道:“我就知道兩位姑娘是好人,難為這點小事你們都記得!”
秦賞夕見狀笑勸道:“好端端的,大娘哭什麽?”
韓大娘道:“實不相瞞,我是有事相求姑娘。”
“什麽事?”秦賞夕問。
韓大娘聽她問,一轉身竟又要向謝雲起磕頭:“謝公子,您就高抬貴手,放了我那侄兒吧。”
謝雲起忙扶住她:“韓大娘,你這是做什麽?”
韓大娘又去拉秦賞夕衣袖:“秦姑娘,你幫我求求情吧。”
秦賞夕勸道:“大娘,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您一直行禮,又不說清楚,我們怎麽幫你啊?”
謝雲起看這“韓大娘”年紀已有五旬,又是一路風塵仆仆而來,便道:“大娘,有什麽事,我們坐下來慢慢說。”
他引著韓大娘向附近一處涼亭走去,又招手喚來一名小廝,命道:“快去倒杯茶來。”
韓大娘剛坐到涼亭裏便開始朝秦謝二人哭訴:“我膝下無子又是個寡婦,夫家也沒什麽兄弟子侄。這麽多年來,一直將我兄弟的兒子當親兒子看待。我那侄兒是我的**呀。他爹娘和我,從小就教他不要走歪道兒。那孩子也聽話,一直被村裏人誇他懂事。他長這麽大,隻幹過這麽一件壞事,就是偷了一把鹽,竟然就被人送到官府去了。他才十一歲,這要是被嚇著,或者被動刑,這可怎麽辦?”
她情急之下,說的話不甚清楚。
秦賞夕想了想,道:“我在你那裏住著的時候,見過一個孩子帶了幾個雞蛋來看你,我聽那孩子一直叫你姑姑,你管他叫豐寧。你說的可是那個孩子?”
韓大娘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豐寧。那孩子你也是見過的,可知我沒瞎說,那真是個好孩子啊。”
“你是說豐寧偷東西,被人送到官府去了?”
秦賞夕這一問,韓大娘更是哭天抹淚:“那孩子爺爺常年癱倒在床,日日藥不離口,家裏日子很困難。前幾日,他奶奶又病了。可是他家裏窮,除了幾個笨雞蛋,什麽好東西也不能給老人吃一口。昨天我弟妹做飯的時候,對著空鹽罐發愁。我弟妹為人賢惠,就跟我弟弟商量,說家裏這兩年窮得都快吃淡食了,如今婆婆為了這個家,都累病了,說什麽也得讓老人吃上帶鹽腥的東西。兩口子一合計,就決定當了我弟妹一支銀簪,換點鹽和肉。說起來,那簪子還是我弟妹的嫁妝呢!他兩口子一個忙著下地幹活,一個忙著上工,一刻也不敢耽擱,就把簪子給了豐寧,讓他拿到楚城的大當鋪來當,可以多當點錢。誰知我那侄子一時糊塗,在楚城街上看到謝家押送官鹽的車隊,一時鬼迷心竅,趁人不備,從一個漏了口的麻袋裏,抓了一把鹽就跑。結果被押送的人抓住,給扭到官府去了。”
韓大娘越說越傷心,說到後來直拿手拍大腿,口中連哭帶嚷:“我兄弟家隻有這一根獨苗啊。我們生怕孩子受罪,可又沒錢通融官府,萬般無奈,隻得來求謝公子高抬貴手了。”說著又要給謝雲起下跪,那樣子,早不見了秦賞夕初見她時的爽朗幹練。
謝雲起忙又扶住她:“韓大娘,您是長輩,您跪我,可是會讓我折壽的。您說的事,我都知道了,我家的夥計沒人跟我提過這事,我馬上著人去查。”
韓大娘抹淚道:“我就說謝公子也是個好人,定是您太忙,下邊的人覺得這是小事,沒往您這裏匯報。若您知道了,絕不會為難一個小孩子的!”
謝雲起回頭喚來一名小廝:“你去叫謝管家來。”
小廝奉命而去。
不多會,謝安匆匆趕至,站在涼亭的石階下方向謝雲起行禮。
聽謝雲起問起豐寧偷鹽的事,他回道:“確有其事,鹽場那邊的人昨日傍晚跟我說過此事。”
謝雲起道:“不過是抓了一把鹽,我看不如告訴孫知府,讓他放人吧。就說那個孩子我們不告了。”
謝安為難道:“那個孩子偷的可是官鹽,謝家隻是製鹽、送鹽罷了,那畢竟不是謝家的東西,此事不是我們隨便說了就能了的。”
韓大娘聞言又慌了神。秦賞夕輕撫她肩背,安慰她不必驚怕。
謝雲起下了石階,將謝安拉到一旁說話:“你親自去找孫知府,跟他說幾句好話,再使點銀子,他自然會小事化了。”
謝安不解道:“別人家的孩子偷東西犯了事兒,又關謝家什麽事?”
謝雲起不願多解釋,隻是道:“謝管家,你就去吧。臨近中午的時候,我可是會去大牢那邊接人的,別讓我接不到那孩子就成。”
“你還要去接偷鹽的人?”
“那是個小孩子,被關進大牢裏一天一夜,難保會嚇到,我們自然要去接了送回去。好了,你快些去吧。”
謝安隻得領命而去。
謝雲起這才又回到涼亭。韓大娘忙起身問他如何。謝雲起隻道:“按曆來楚城知府辦事的動作,到中午,我們就可以去接豐寧出來了。”
韓大娘雙手合十,直叫“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秦賞夕此時方對謝雲起道:“既然事情很快就能解決,我也該回皓雪居收拾東西了。我和芷容沒多少東西,我們應該很快就能走了。”
謝雲起一怔:“何必急在這會兒?我著人給你們備一輛馬車,帶上足夠的東西和銀兩豈不更好?”
韓大娘急問:“秦姑娘這是要往哪裏去?”
秦賞夕對她笑笑:“不知道,先離開楚城再說。”
韓大娘聞言更急:“姑娘,你走了後,豐寧還念叨過你呢。我們不如先一起去接了寧兒,讓他給姑娘叩個頭,謝謝姑娘的大恩,姑娘再走。”
秦賞夕知道韓大娘素來比一般村婦精明,安慰她道:“韓大娘,謝公子既然答應會放了豐寧,又說了中午去接他,就一定會做到,不會因為我不在就食言,你隻管放寬心。”
韓大娘哪裏肯依她,也不顧謝雲起就在一旁,隻是求道:“是我糊塗了,我打的這點小算盤,姑娘一眼就看穿了。姑娘,你就跟我一起接了寧兒再走罷。我這把老骨頭雖然不值錢,可我們也算相識一場,你就賣我個薄麵吧。”
秦賞夕看她年紀一把,也著實可憐,隻得點頭依允。
韓大娘這才破涕而笑:“我就知道姑娘是個好心腸!”
她一邊笑著,又對上謝雲起一雙眼,立刻又尷尬的垂了頭:“謝公子,我老糊塗了,剛才說錯話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謝雲起看她實在接不下去自己的話,也不為難她,隻是道:“無妨!中午我一定讓大娘看到豐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