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起略一思忖,問道:“你覺得下毒的人是誰?”
謝瀟華劍眉一挑:“你我心中恐怕都有答案。”
謝雲起小心問道:“你也覺得是懷遠?”
“懷遠”說得自然是謝懷遠-----天靖國官居正二品的吏部尚書。
謝瀟華道:“不一定是他本人,但一定是他派來的人。上次暗算賞夕的黑衣人,我猜八成就是他派來的,他還沒那麽好的輕功,更沒有從金都來楚城的閑工夫。當時我們都以為那是洛府的人,但事後,我們三個不是都想通,來人或許根本不是洛府的嗎。隻是賞夕沒見過懷遠,更不知道他和謝家的恩怨,所以沒懷疑到他頭上。”
謝雲起無奈道:“叔叔嬸嬸死得早,他自小和我們一起長大,他的性子,我們兩個最清楚。他不稀罕謝家的財產,也不會加害我們兩個,但他不會放過爹。這麽多年來,他對爹已經不知道積壓了多少恨意。”
謝瀟華也道:“我在外遊曆時,常聽人說謝懷遠和方閑遠是如今的政壇新秀,當今聖上的左膀右臂。我隻當是市井傳言不足為信,如今看來此話不假。否則方閑遠憑什麽做了駙馬,懷遠又是哪來的‘芳零劫’?”
“這麽好的藥,用在這種事情上,懷遠為了對付爹也算下了血本了。”謝雲起神色複雜,悲愁難辨。
謝瀟華亦是滿麵迷茫,伯伯和侄兒之間,竟然如此不共戴天,謝家這是怎麽了,他問:“大哥,我們該怎麽辦?說到底,是爹對不起懷遠,可爹就是爹,無論他做錯了什麽,他都是生養我們的父親。”
謝雲起目中忽然露出疲倦之色,他早已被這些是非恩怨糾纏得很疲憊:“先不要說這些了,目前拿到‘挽香丹’救團素才是最重要的。”
謝瀟華聞言道:“你是說,洛家應該還有‘挽香丹’?”楚城有挽香丹的人家,也隻有洛家了。
謝雲起點點頭:“懷遠不至於要團素的命,想必隻要謝家肯付出代價,‘挽香丹’不難拿到!”
二人正說著,屋門外有小廝來稟:“公子,洛府送了請帖過來,請大公子過去做客。”
謝瀟華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謝雲起朝門外道:“備轎,我馬上去洛府。”
謝瀟華再次挑眉,問道:“你以前好像沒有坐轎子上街的習慣。”
謝雲起苦笑道:“最近上街總覺得自己好像被人看猴戲似的盯著看,索性以後上街都坐轎子吧。”
謝瀟華也笑了:“於我心有戚戚焉,以後出門我也讓人備轎備馬車。”
皓雪居內,江芷容剪得累了,便擱下剪刀和彩紙,坐在那裏發呆。秦賞夕見狀,便哄她去園子裏逛逛,散散心,江芷容懵懵懂懂點了頭,跟她一起出了皓雪居。
秦賞夕帶她沿著園內引來的一處活水,一路蜿蜒而行,行到一處無人經過的石橋上,江芷容嚷著累了。秦賞夕便與她倚在欄杆上休息,卻看見阿四推著坐在輪椅上的謝川往這邊來了。
阿四一直推著謝川上了石橋。
秦賞夕忙朝謝川施禮。謝川卻隻斜睨她一眼,冷冷道:“我可受不起你的禮。”
秦賞夕一怔,隨即心下了然,隻道這老爺子是對葉袖袖不滿,所以遷怒於她,便不卑不亢道:“既然謝老爺喜歡這地方,我和芷容走開便是。”
她說著,拉起江芷容便要走。
“慢著!”謝川聲音不大,卻充滿威儀。
秦賞夕出於禮貌,停下腳步,聽謝川說些什麽。
謝川問道:“你就是秦賞夕?”
“我是。”
“你是來報仇的?”
“什麽”秦賞夕不解,“報仇?”
“難道不是?在我麵前,你還有什麽可裝的?我又不是我那兩個傻兒子,連你這點伎倆都瞧不出來。”
“敢問謝老爺,我與府上有什麽仇怨,需得親自上門尋仇?”
謝川狐疑的打量她幾眼,看她確實不像裝出來的,因問道:“你姐姐嫁入謝家不過一年光景,竟然母子雙亡,撒手人寰。你不是因為謝家沒有照顧好你姐姐,所以心裏有氣,來給她報仇的?”
秦賞夕覺得這人思維異於常人,但他是長輩,又不能衝撞了他,便解釋道:“我隻是謝雲起請來的客人罷了。”
“但願你說的都是真的。”
此時,謝瀟華不知何故經過此地,見此情形笑逐顏開,忙上前道:“爹,你出來了?我這次回來,還沒見過您老人家呢。”他此次回來後曾經數次去采楓園門前求見,卻遭到謝川拒絕。他一直納悶,不管父親對別人如何,對家人向來是極好的,怎麽如今連兒子都不見了?沒想到今日可算讓他看到謝川了,心中一時歡喜非常!
謝川陰沉的麵色上,添了幾分笑意,但說出來的話卻是:“以後你忙你的事情就是了,不用到采楓園來看我,我搬進去就是圖個清靜。”言罷,他又側頭對阿四道:“推我回去。”
阿四忙答應一聲,將輪椅掉個頭,沿著來時方向去了。
謝瀟華滿心熱情卻被老爺子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一時有些不知所措,愣愣地站在那裏。
秦賞夕看謝川走遠了,便問瀟華:“你爹為什麽連你都不見?”
謝瀟華搖搖頭:“我爹以前並不像現在這麽孤僻,我也不知道他怎麽了。”
秦賞夕看著謝瀟華一頭霧水的樣子,便覺謝川此人實在不可理喻。
一旁的江芷容突然伸手指著謝瀟華臉頰“嘻嘻哈哈”笑起來。
江芷容不笑時秦賞夕也未覺什麽,江芷容一笑,她看著瀟華臉上幾道指痕也“噗嗤”樂了。
謝瀟華無奈道:“我已經盡量揀人少的地方走了,偏還看到你們兩個。別人笑我也就算了,你們也來笑。要笑趕快笑,我馬上回去換衣服,我這樣子過會你們就看不見了。”
秦賞夕道:“誰要看你這鬼樣子?我問你,團素怎麽樣了?”
謝瀟華道:“沒什麽大事,今天晚上藥性過去,她就好了。大哥已經去處理這事了。不跟你說了,我先回去換衣服。”他說完,也一徑去了。
秦賞夕卻心生狐疑:明明身子當場就僵硬了,謝雲起說是普通的毒,隻是安慰團素罷了,怎麽謝瀟華竟然也說沒什麽大事?
洛府。謝雲起的轎子停在一道垂花門前。他下了轎,便看到早已在此候著的江上玄。
江上玄略一躬身,也不說話,隻是手向裏一指,做了個看似恭請的姿態。
謝雲起也不計較,隨他進去。
江上玄在前引路,謝雲起一旁隨行,抬他來的轎夫全被擋在垂花門外,跟在二人身後的,皆是勁裝佩刀的洛府護院家丁。
謝雲起笑道:“江總管,為何我每次來貴府,貴府都派這麽多人隨行保護?我謝雲起的命可真值錢!”
江上玄唇角露出嘲諷的笑意,冷聲道:“你的命不值錢,我家老爺的命才值錢,所以我才要派這麽多人跟著你。”
謝雲起也不跟他置氣,隻是道:“江總管說話倒是直接。雲起也就直問了,洛之允那種人的命在你眼裏很值錢?”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江上玄收了笑意,語氣更加冷冰冰。
謝雲起話中意味深長:“我隻是聽一些江湖上的朋友提過,‘冷劍客’江上玄麵冷心不冷,所以我一直覺得,江總管跟洛之允不應該是一路人。你跟洛府的二千金洛小小,倒更像一路人!”
“你再敢提她的名字,就休想拿到你要的東西!”如果不是他的妻妹搗亂,小小何至於受此彌天恥辱?這人竟然還對自己妻妹百般維護,他有什麽資格提小小的名字?
謝雲起問道:“你怎知我是來要東西?不是洛府請我來做客的麽?”
這二人一個冷若冰霜,一個暖如春風,說話卻是字字句句針鋒相對。
江上玄這次不再答話,徑直帶著他七拐八繞向前走。
謝雲起忽覺不對,他之前來見洛之允,從來沒走過這條路:“你帶我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