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臻顧不得去教導謝懷遠,何況個中是非曲直,無論是外人還是當事人,恐怕都說不清了。他道:“如今江姑娘情況不明,我們先請這位李大夫將她的情況穩定住,然後再想法子盡快找到嚴清之。”

謝懷遠這才想起,自己急匆匆跑出來,竟將芷容丟在了韓月蟬家中。果然是關心則亂!

他又急匆匆返回去,這次,對李大夫終於有了幾分和顏悅色:“有老大夫重新開個方子,先讓江姑娘平安度過此劫。在下這就命......這就請朋友們幫忙尋找嚴清之的下落。”

李大夫點點頭:“這是自然。”

韓月蟬道:“李大夫,這天都黑了,我們一時進不了城裏拿藥,芷容又是這副光景。你開方子時,盡量開些又對症,你鋪子裏又有的藥。”

李大夫道:“這些老朽都知道。我會先開方子,然後給江姑娘施針。你帶著方子去我鋪子裏,讓我那藥童給你包好藥,回來馬上煎藥。”

韓月蟬忙答應一聲。

謝瀟華和秦賞夕不知江芷容這邊的情況,二人邊吃美食,邊興致勃勃的遊湖賞月。秦賞夕看著半空一輪皎潔冰盤,湖中穿梭的各式小艇,偶爾有河燈順水飄過,河中波光閃動,岸上亦是一派花燈如晝的情形。傍晚時靜美濃麗的河心糊,此時變得美如幻境。秦賞夕終於有了些許好心情。看她心情大好,謝瀟華眼中也有了笑意。

待玩夠了,二人這才上了船,沿著那條熱鬧的街道踏上返程。

走著走著,秦賞夕一眼瞧見一盞花燈,做得又大又漂亮,樣式也很繁複。

她指著那花燈道:“瀟華,你看那個燈....”

說到這裏,她才察覺到,瀟華已經不在她身旁。

恩?瀟華哪裏去了?

秦賞夕扭頭去找人。

她剛回過頭,謝瀟華卻出現在她身後,變戲法似的給她披上一件紫色披風:“秋夜風涼,要多注意才是。”

秦賞夕摸著新上身的披風:“剛買的?”

“不是啊,是在附近一家裁縫店裏訂做的。我早就計劃好今晚帶你出來,怎麽能不及早準備呢?”

秦賞夕笑道:“謝謝你啊,今晚讓你破費不少,而去又費心費力。”

“隻要你開心就值了。”

“我十分開心!”

謝瀟華笑了,又道:“你剛才指著那個燈給我看,喜歡嗎?我送給你。”

“不用。花燈而已嗎,看看就好。我又不喜歡玩燈籠,買回去也是放著落灰塵,一直放到壞!”

“既然不要燈,那我們就走吧。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又不是不會走!”

“不行,我知道你身手好,可我就是不放心,一定要和你一起走!”

秦賞夕歎口氣,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她今天可是又吃又拿,而且還順帶著玩。能讓謝二公子陪著一起遊湖賞月,那是多少女孩子夢寐以求的事,有謝瀟華陪著玩一玩,她今天可算是享受了“殊榮”了,所以也不好強硬拒絕謝瀟華的要求,隻得同意:“好吧,不過你走到太平村,又要走回去,很累的,即使坐馬車,也要花不少時間的。這時辰了,你執意送我,等回去太晚了,別喊累,別怪我。”

“你怎麽變得這麽羅嗦啊?跟我走吧!”

謝瀟華拉過她,穿過人群。謝家一輛馬車正停在一處安靜角落裏等著他二人。

秦賞夕道:“你連馬車都事先安排好了?”以前也沒發現,這小子除了嘴上功夫厲害,心也挺細的,做事如此周到!

她二人上了馬車,靠在車壁內休息。車夫則駕著馬車出城,而後直奔太平村方向。

回到韓家小院,秦賞夕立刻變得笑不出來----隻有韓月蟬一人在家,江芷容不知去向。

韓月蟬看到她,如同看到救命草,她抓著秦賞夕道:“賞夕,大娘對不住你,沒幫你照顧好芷容,她被謝懷遠強行帶走了。”

“什麽?到底怎麽回事,大娘你慢慢說。”

韓月蟬便將今日之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最後道:“李大夫施針後,我喂芷容喝了藥。謝懷遠就讓他後麵跟著的那個男人,找了輛馬車來。我隻當是他要和那個男人返回謝家,正奇怪他二人來的時候,明明是騎馬來的,怎麽要回去的時候,卻要馬車呢?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啊,他是要將芷容帶走。”

“你說謝懷遠把芷容帶走了?芷容身體不好,他要幹嗎?”

“他說,他要帶芷容去找嚴清之!”

“他瘋了?嚴清之在哪裏誰也不知道,芷容的身子可經不起折騰了。本來我們都快將芷容的身子養壯了,他卻來搗亂,害得芷容又動胎氣!這還不算,還要再折騰她一番!”

謝瀟華勸道:“你先別這麽激動,所謂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懷遠這麽一折騰,正好讓我們早些發現芷容胎位不穩,不然真等到七八個月大才被人診治出來,那不是更麻煩?”

秦賞夕道:“好,就算他錯有錯著,可是他到底要帶芷容去哪裏啊?他會不會回了謝府,先去那裏準備些東西,然後上路?”

韓月蟬道:“他們沒有回去,出了村子,直接往南去了。”

“往南?”

謝瀟華沉吟片刻這才道:“我知道他去哪裏了!”

“去哪裏了?”

謝瀟華沉默片刻,這才道:“賞夕,你聽我說,其實,我一個月前找到嚴清之了,他人就在澤州。我們上次去澤州,我在茶館裏看到一個人,有些像他,隻是有一點像,我也不大確定。所以,我又去了那裏一次。我騎著皓風去,我們來回要一天一夜甚至兩天一夜的路程,皓風隻要三個時辰就能跑個來回了。我找到了嚴清之,但卻沒有驚動他。因為我還沒有想好,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所以回來後,我就當什麽事也沒發生過。賞夕,你別怪我,我不是想瞞你,我本來就是想告訴你的,隻是我還要幫杜幼萱做那套首飾,所以就沒告訴你。我怕這一個月,我離不開楚城,你卻自己跑到澤州去找嚴清之尋仇。我擔心你!”

秦賞夕問道:“你真的不是存心瞞我。”

謝瀟華豎起三根手指對天發誓:“我若是存心欺瞞你,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這是幹什麽?”秦賞夕急道,“我又沒叫你對天起誓,沒事說這麽毒的誓言做什麽?”

“隻要你信我,說再毒些都沒關係。”

“好了好了,雖然我根本不信發誓這一套,不過我信你沒有存心瞞著我。”秦賞夕將他還豎著的手指拍了下去。

韓月蟬看著這一幕,竟然不自覺的笑起來:怎麽都說秦賞夕和謝雲起是一對呢?分明是謝瀟華和秦賞夕更般配一些。瞧瞧二人剛才那動作,那就是一對有情人啊!戲文裏,不都是這樣講這樣唱的嗎?

澤州城內。

此時外麵的天色已然濃黑,伸手不見五指。

掌櫃的對小二道:“打烊吧。你也該去歇息了。”

小二答應一聲,利索的去豎門板。他剛豎起一塊門板,一個荊釵布裙不施粉黛的少女忽然闖將進來。

那小二忙道:“姑娘,來得真及時啊,小店正準備打烊呢。您是要住店吧?”

他一邊說著,那少女早已直奔正在垂首算賬的掌櫃那裏。

掌櫃的隻顧低頭算賬,卻不料少女手中忽然亮出一把匕首,朝著掌櫃心口刺過去。

小二見狀一聲驚呼。

那掌櫃的聽風聲不對,雖然不會功夫,但卻反應奇快,頭也不抬,身子便已轉開,躲了過去。

那少女並不會功夫,見他躲開,隻是又舉起匕首朝掌櫃的刺過去。

掌櫃的此時方有時間抬頭,待看清那少女容顏,他驚道:“團素姑娘?”

小二初時是驚,再後來有些怕,待看清拿著匕首意圖行凶的,不過是個模樣嬌弱的少女,立時壯了膽子,不待團素匕首刺到掌櫃的,他上前一把奪過團素手中匕首。

團素哪裏敵得過壯小夥的蠻力,手中武器被奪,顯些還劃傷了手。

小二扔了匕首,徒手去抓團素,扭了她胳膊就要送官治罪:“真是反了你了,一個小姑娘這麽凶幹什麽?看我先把你送到衙門去吃頓板子!”

掌櫃的卻道:“不用將她送官治罪,你放開她便是。”

小二不敢不聽掌櫃,又不敢放人,生怕這姑娘發起瘋來,再連他也要殺。

團素卻一梗脖子,怒視那掌櫃的,根本不領情。

掌櫃的卻瞧出不對:“團素,你是不是病了?”

那小二聽掌櫃的這麽說,也仔細去瞧團素,隻見這姑娘麵頰忽然一片緋紅,那種紅說不出的詭異,繼而額上便出了一層冷汗。

小二見狀,嚇得一把推倒團素:“不好了,不好了,掌櫃的,她也得了怪病了。這幾日,澤州已經好些人得了這種怪病了,若是傳染了,會死人的。”一邊說著,他便去看自己的手。自己剛才可是扭過這姑娘胳膊的,果然是因果輪回啊,但是這報應也太快了吧?何況自己這輩子老實本分,隻是偶爾耍個小聰明揩客人一點小油水罷了。不會這麽快就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