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洛小小回到行館後,秦賞夕與謝瀟華洗去暗色油脂,換回本來衣衫,便帶著被他們留在行館中的江芷容一同離去。
謝雲起早他們一步回府,待她們三個回去後,謝雲起早已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謝瀟華終於忍不住了,走到他床邊道:“大哥,你還要睡到什麽時候?”
謝雲起微微抬了下眼皮:“睡到有人來找麻煩為止。”
“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我剛才大搖大擺騎著馬在街上走,落在有心人眼裏,你還怕沒人會來找懷遠的麻煩麽?等那些人來了,我自會起身相見。”說罷,他便扭轉了身子,麵向裏而臥,“我很累,想休息。”
謝瀟華與秦賞夕對看一眼,麵上俱都十分無奈。
謝雲起竟真的睡熟了一般,再無聲息,呼吸先是綿長,而後漸弱。
秦賞夕隻是拉著江芷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謝瀟華則是倚門而立。
幾個人似乎是耗上了,看誰先撐不住。
眼看著日頭偏西,江芷容早已坐不住,吵著要走動走動。謝雲起那廂依舊很沉得住氣,始終未見醒轉。
謝瀟華再也不想耗下去,徑自走到他床邊,伸手將謝雲起強行拽起:“你到底要躲到什麽時候?”
謝雲起此刻的樣子卻將謝瀟華與秦賞夕嚇了一跳:隻見他雙頰酡紅,額上點點滴滴俱是虛汗。
謝雲起被謝瀟華猛力一拉,這才有了些微意識,他恍惚道:“瀟華,你別再逼我了。”
謝瀟華見狀,一把扯去他上衣,隻見他背上傷口有幾處又有泛白,顯然又開始潰膿。秦賞夕先前隻見他傷口愈合緩慢,卻從未想過,他傷口竟會再次感染發炎。她哪裏還坐得住,“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瀟華,你看著他,我去找大夫。”
她說完,也不顧江芷容在身後哭鬧,拔足就往外跑。
謝瀟華哪裏還顧得了那麽多,當即對坐在椅子上哭鬧不休地江芷容道:“芷容,先不要吵,你幫我打一盆熱水過來。”
江芷容雖在哭鬧,倒也聽懂了他的話,當即扁嘴道:“不去!”
謝瀟華道:“芷容不要鬧了,雲起不舒服,你不管他嗎?”
江芷容這才擦了擦眼淚,迷迷糊糊朝謝雲起看過去,怯生生問道:“他怎麽了?”
謝瀟華道:“他病了,我們要幫他治病,必須要一盆熱水。”
江芷容忙起身道:“哦,我去打水,我馬上去......可是......去哪裏打熱水?”
謝瀟華隻顧去查看謝雲起傷勢,頭也不回道:“你出了院子,看到有人經過,直接就讓他打一盆送來就好。”
“哦,哦”
“記得,讓人打了水後,你馬上回來。”
“恩恩”
“去吧去吧。”
江芷容這才匆匆離去。誰知她出去後,四下不見任何人影。
江芷容一路越走越遠,走著走著,腦子迷糊起來,縱是偶爾看見人,也忘了打水的事了。
她隻一氣走向前走,隻是沒走多久,便覺得腹中饑餓難耐。恰在此時,她看到一間大開的房門,屋內桌上擺了幾碟精致的點心。
江芷容立時眉開眼笑,匆匆跑進去,反手關上房門,自己坐到桌旁拿起點心吃起來,還不忘順手給自己斟杯茶喝。
再說秦賞夕,她幾乎是一路飛奔來到尚書府大門口處。快到門口處時,竟看到謝家下人齊聚門口處不遠。
李臻看到她來,沒好氣道:“又是你做的好事!”
秦賞夕看他也大為不爽,謝懷遠府中好手,她隻見過這一個,能在楚城謝家擄走江芷容的人,也非他這種身手不可,八成他就是謝懷遠的幫凶!
她當即道:“你別亂咬人!”看來尚書府有麻煩了。但她連什麽事都沒弄清楚呢,怎麽會是她惹出來的事?
李臻怒道:“你少裝蒜,是你和謝雲起把禦史台的人引來的吧?”
秦賞夕此刻方知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早不來晚不來,偏這時候來!
門外果然傳來何竹道的聲音:“大膽刁奴,竟敢阻撓禦史台辦案!就是你家大人也得對本官客客氣氣的。”
秦賞夕心道:也就是謝懷遠此刻不在府上,否則看他何竹道還敢不敢高聲!可即使謝懷遠不在,這裏也是天官府,以何竹道的膽子,怎麽敢硬闖?看來後麵還有人給他撐腰!這京中想整謝懷遠的可是大有人在。但是能給禦史台撐腰的人,可就不多了。恐怕除了左相右相,也隻有皇親國戚了。即使皇親國戚,也分管事和不管事的,管事的人裏麵,也分支持謝懷遠和不支持謝懷遠的。如此一來,給何竹道撐腰的人是誰,想必也不難猜到了。
此時,就聽李臻回道:“何大人,這裏是尚書府,你帶著官差闖入,總要給我家大人一個交代吧?”
何竹道笑道:“有人說親眼看到謝雲起還在京城,並進了尚書府。你們這般拖延時間,莫不是想將謝雲起偷偷藏匿起來吧?”
李臻毫不示弱:“何大人,究竟是何人所說,有何證據?”
秦賞夕哪裏還顧得上聽他們說什麽,回身又匆匆跑回自己所在的院子。
雖然謝雲起原定計劃是利用自己不走的事情,拖謝懷遠下水。可他如今哪還能禁得起折騰?他若再進刑部大牢,那必然會被定罪,到時候說不定謝懷遠福大命大造化大,根本沒事,謝雲起反而白白受許多罪。
謝瀟華將謝雲起背上衣衫和傷口上的紗布盡數除去,讓他上身精赤趴在床上,又隨便扯了塊枕巾當帕子幫他擦頭上的虛汗,口中低聲抱怨道:“懷遠找的什麽大夫,開的什麽爛方子?”
謝雲起已經開始發燒,神智迷迷糊糊,隻是“嗯”了一聲,道:“他也不想這樣的。”而後便再不開口,昏昏沉沉隻想睡去。
便在此時,秦賞夕匆匆闖入,對謝瀟華道:“瀟華,禦史台的人要過來搜捕雲起。我不知道李臻能不能頂住!”
謝瀟華先是聞言一驚,想了想後,他道,“我有辦法,我出去拖住他們。”
秦賞夕道:“那我帶雲起從後門離開。禦史台沒幾個衙差,難不成還能包抄了尚書府不成?尤其是何竹道那人,兩麵三刀,不敢太為難尚書府,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去了。”
“好,分頭行事。”謝瀟華說完,解了自己外套給謝雲起披上,又取來謝雲起的雲緞綸巾迅速穿戴好。
他本就和謝雲起有幾分像,如今這一打扮,猛一看更是有七分像了。
秦賞夕立刻明白他要幹什麽了,讚道:“好主意,那我先走了。”
她說著,攙起謝雲起,出了院子,匆匆朝後門走去。
謝瀟華則朝前門走去。
禦史台和李臻依舊在僵持中。
謝瀟華走到門前問李臻:“李管家,怎麽了?”
李臻一看他的樣子,立時笑道:“三爺來的真巧,禦史台的何大人想必是聽信別人誣告,說謝場主至今住在府中未歸。我看他們是看錯人了吧?”
謝瀟華聞言朝門外道:“何大人,你要進來搜人可以,那你倒是說說,去誣告的人,是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見的我大哥,我大哥當時身著什麽服色,做什麽打扮,又在做什麽?”
何竹道當即道:“在北樓街,身著雲緞頭、戴綸巾,騎一匹異常神駿的白馬!”
“哦——”謝瀟華笑道,“那看來的確是一場誤會,李管家,開門給他們瞧瞧。”
李臻一揚手,門前的小廝立刻將尚書府大門拉了開。
何竹道一看到站在院中的謝瀟華,當即呆了一呆。謝瀟華此刻正是雲緞裹身、綸巾束發。
謝瀟華道:“何大人,其實今天去北樓街的是在下。在下心情不好,聽說那裏的點心做的不錯,就信馬由韁去那邊買了幾塊點心嚐嚐。”何竹道訕笑道:“謝公子,這.......這.......這天底下相同的服色多得是!”
謝瀟華譏誚道,道:“何大人既然不肯死心,不妨就在府裏四處走走,看看這園子裏的景致,如何?”
他這意思,分明是同意讓禦史台的官差進來搜人了。何竹道隻能硬著頭皮帶人進入府中。
謝瀟華卻不容他亂走,徑直帶著他來到馬廄,朝“皓風”一指:“何大人,你們說的可是那匹白馬?”
何竹道隻得道:“這白馬也非罕見之物!”
謝瀟華卻道:“你剛才明明說的是一匹異常神駿的白馬,怎麽我這玄白雙騎裏的白騎,當不起神駿二字?”
玄白雙騎是何種名馬?除了自己主人,外人實難近身!謝瀟華衣衫服飾馬匹皆對得上何竹道所言,況且禦史台的人如今也算是在尚書府內行走了一圈,確實沒見謝雲起的人影。何竹道一時不知該如何收場。
謝瀟華湊近他,蟻語道:“何大人,你如今可以給‘誣告’我大哥的人交差了吧?你也總要給我二哥留足麵子才好。你再不走,我就隻好讓你的人搜屋子了,我大哥確實不在京中,你搜了也無用。不過事後我二哥若是生氣,我就幫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