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賞夕總算又弄明白一件事:“難怪人家說你做起善事來,一副恨不得敗家的樣子。你隻是想個法子,將那些錢再用到買鹽人的身上?”
謝雲起的表情總算輕鬆了一些:“你還記得乾守四年,靖東大旱,餓殍千裏麽?”
秦賞夕白他一眼:“什麽乾守?就是兩年前的事啊。當時謝懷遠剛剛高中,還不是吏部尚書,是戶部一個什麽官來著。我不記得了。當時,他奉命賑災。但是據說,最後,朝廷撥出來的款項,他分文未動,自己想法子湊錢過去的。因為那件事,他算是為天靖國立下大功,所以,被破格提升為吏部尚書--天靖國曆來最年輕的天官!”
謝雲起接著問道:“你知道為什麽懷遠不動那些錢麽?”
秦賞夕道:“我怎麽知道?我就是一個在西北開客棧的。我等著聽你講呢!”
謝雲起已經說得口幹舌燥,但仍舊認真回答秦賞夕的問題:“當時,朝廷國庫已經虧空多年,差不多已經到了國庫空虛的地步。皇上將所有的錢全都撥出去賑災,國庫一下子空了。皇上私下裏對懷遠說得很清楚,那些錢,要一分不落,全用在救災上。懷遠一口答應下來。但這件事真的很難辦。朝廷撥下來的賑災款,曆來都是被大小官吏層層盤剝,真正會被用來賑災的,到時候能留下一成就很不錯了。懷遠後來根本沒有動那些錢,他是暗中來找得我。我當時已經開始掌權,我把所有我有能力調動的謝家的銀兩和財產全都給了他,連我爹書房裏的古董都被我偷偷拿出去賣了,這才勉強湊了九百萬兩。懷遠是將那些錢拿出去賑災的。朝廷撥的款項,他根本沒讓動,下麵的人根本沒機會盤剝和瓜分!那一年,謝家的米糧生意分文未賺。除了銀子,我們將謝家所有米鋪的米糧,都調到靖東賑災。謝家每年謊報的製鹽成本,被各級官員層層瓜分後,落在我們自己手裏的,差不多還有九十萬兩。我隻一次,就還清了十幾年的黑心錢,我覺得很開心。雖然還有很多錢沒送出去,但是總有機會的,我可以日後慢慢還。懷遠後來麵聖時說,謝家拿出了一半家產賑災,國庫裏的錢,他分文未動。聖上龍顏大悅,給懷遠加官進爵,開始本來是想升他為戶部尚書。後來考慮到現任戶部尚書雖無功亦無過,罷官萬萬不可,升任又不合適,就將懷遠破格提拔為一直空缺的吏部尚書。”
秦賞夕聞言道:“恐怕皇上也有些不放心謝懷遠做戶部尚書吧?謝家憑一己之力,便可解決朝廷十分頭疼的賑災問題,此等財力不可小覷。雖然謝懷遠為防樹大招風,騙人說,謝家斥資一半才捐獻出所有賑災款項,但皇上未必全信。若真讓他做了戶部尚書,然後跟謝家官商勾結暗中做點什麽,那於朝廷而言,將損失慘重。而且,皇上擺明了想重用謝懷遠,若把他放在戶部尚書的位子上,因為他跟謝家這層關係,他很難避嫌。”
謝雲起點點頭:“不錯,你分析的很好。”
秦賞夕繼續道:“如果我沒記錯,吏部尚書那麽重要的位子,卻一度懸空近一年之久,想必當時朝中幾派勢力明爭暗鬥十分厲害,皇上把那個位子給誰都不合適。可沒想到,憑空殺出個年輕有為又立了大功的謝懷遠。皇上幹脆哪派勢力都不給,把那麽好的位子,留給了自己的人。”
謝雲起繼續點頭:“你若進入仕途,想必也能混個風生水起。我和懷遠,也都是這麽想的。”
秦賞夕笑道:“你是在誇我啊,還是在自誇啊?”
謝雲起回味了下自己方才的話,不禁麵露赧顏。
秦賞夕接著道:“可是,謝懷遠功成名就了,你爹豈不是要被你這個逆子氣死?你後來要娶我姐姐,他都能把你打個半死,何況那次?”
謝雲起道:“我爹當然生氣,但是他也沒辦法。懷遠早就不是他侄子那麽簡單了。天官一道私函下來,跟他敘敘舊,再叮囑幾句,讓他不要為難我,他能做什麽?再說,他親口答應我的,我在自己權力範圍內,隨便用錢花。他有言在先,不能食言的。”說到這裏,他眼神有些暗淡,“其實最重要的是,他真的很寵我和瀟華,不管我們幹什麽,他都由著我們。”
他這麽一說,秦賞夕反而想起了更重要的事:“就算他對你再好又怎麽樣?他還是殺了你老婆和孩子!”
謝雲起驚訝地抬頭:“你胡說什麽?”
秦賞夕好笑道:“我有沒有胡說你自己心裏清楚。謝雲起,得找一個多麽愚蠢的人才會相信,袖袖是你害死的?能讓你不惜背這種黑鍋的人,這世上有幾個?無非就是你爹,瀟華,謝懷遠。瀟華不可能做這種事,那不是謝川就是謝懷遠。你既然一口咬定不是謝川,那就是謝懷遠幹的?”
謝雲起無奈極了:“你不要再亂猜了。”
秦賞夕道:“我用不著亂猜。這件事很簡單,既然你說不是謝川,那就是謝懷遠。謝懷遠害死袖袖,又欺負江芷容,我是不會放過他的。如果他的下場隻是罷官這麽簡單,哼哼,到時候你別怪我心狠手辣!”
謝雲起道:“賞夕,你不要亂來。萬一把你自己搭進去怎麽辦?不值得!何況你根本沒有證據,你憑什麽強行給我爹和懷遠定罪?”
秦賞夕提到袖袖和江芷容的事便分外激動,越說越上火,哪裏聽得進謝雲起的勸解和辯解,她起身道:“你今天說話太多,想必累了,你休息吧,我先走了。”她不想再聽謝雲起為家人而做的辯解。
謝雲起想叫住她:“賞夕,別走,賞夕,你聽我說……”
秦賞夕卻是身形奇快,很快不見人影。
謝雲起剛起身,卻又痛得俯身壓在桌邊。這兩天,傷口不知為何越來越疼,一點不似剛上藥那兩天,隻要不亂動,便不會覺得痛。怎麽回事?他心道,莫非是傷口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