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二十九章 無人喝彩的推理(1)

這是一個寒冷而且孕育著暴風雪的下午。

洪鈞與吳鴻飛一起來到濱北火車站。從哈爾濱來的火車晚點了,他們隻好在候車室耐心等待。在這雜亂的環境中,在這渾濁的空氣中,他們都不想說話,就默默地坐著。快3點的時候,他們隨著人流來到站台上。室外的空氣雖然寒冷,但是清新,讓人覺得舒暢。他們站在站台上,不時向西南方向張望。

火車進站的時間又過了,但鐵軌上仍然沒有一點動靜。一個鐵路工作人員從值班室走出來,懶洋洋地用喇叭喊道:“列車繼續晚點,大約50分鍾。”

他的聲音剛落,站台上就響起一片咒罵聲。不過,很多人無可奈何地走回候車室。剩下的人則在站台上來回走動。洪鈞不想再回到那令人窒息的環境中,便對吳鴻飛說:“吳隊長,咱們就在外邊等會兒吧。”

吳鴻飛點了點頭。

西天布滿藍灰色的雲層,夕陽的彩光把雲層刺出一些亮洞。

洪鈞走到吳鴻飛身邊,說道:“吳隊長,我有一個問題,不知可不可以問?”

“問!”

“當年李紅梅被害的時候,你和穀春山正在濱北農場調查肖雄的案子。是麽?”

“那事兒啊,哈爾濱市局的來了個電話,讓老穀查查肖雄這個人的情況,因為他們發現肖雄參加了一些他們監控的活動。我其實對那事兒不感興趣,可老穀挺上心,就帶著我在濱北農場蹲了些日子。不過,我時不常地回縣城,老穀常在那兒!”

“那天晚上你在農場嗎?”

吳鴻飛看了一眼洪鈞,想了想說:“在。不過,那天晚上正好後屯放電影,我去看電影了。”

“老穀沒去?”

“他不愛看電影。”

“那肖雄的案子後來有什麽結果?”

“後來出了李紅梅的事兒,肖雄的案子也就撂一邊了。不過,老穀堅持說肖雄與鄭建國是同謀,還發了個通緝令,可後來也沒抓著。剛才老郝說你認為大老包就是當年的肖雄。有把握?”

“不敢說百分之百。”

“聽說今天來的這位肖副處長就是肖雄的妹妹?”

“對。所以讓她認認,就知道大老包是不是肖雄了。”

火車終於來了。洪鈞很快就在下車的人群中找到肖雪。他把吳鴻飛介紹給肖雪。肖雪也把與她同來的馬科長介紹給他們。然後,四人走出車站,坐上吳鴻飛的吉普車,來到公安局。

局長辦公室裏除了郝誌成外,還有法院的韓文慶副院長、沈利民庭長和楚衛華法官。眾人見麵寒暄之後,分別落座。郝誌成說:“韓院長今天中午給我來個電話,說李紅梅的案子有了眉目,需要跟我們一起研究研究。其實這是韓院長客氣了。我們歡迎韓院長來指導工作。”

韓文慶笑道:“我今天是來旁聽的。洪博士和衛華上午找我,把他們的想法說了一下。我認為,這事兒需要濱北縣公安局的協助。咱們先聽聽洪博士的分析,然後大家再研究怎麽辦。”

郝誌成說:“那太好啦!聽洪博士分析案子,真長學問!”

“郝局長鼓勵,可我感覺像是答辯,希望能順利通過。”洪鈞向前挪了挪身子,看了一眼坐在斜對麵的肖雪,不慌不忙地講了起來。

“最初調查李紅梅案的時候,我的懷疑主要集中在肖雄和鄭建中身上。但是得知那把水果刀丟失之後,我的想法改變了。我想,那個裝水果刀的信封還在,但是水果刀沒了,這顯然不是亂放導致的丟失,而是有人特意把水果刀拿走了。這個人為什麽要拿走水果刀呢?去削蘋果?不會,因為那刀上還有血跡呢。我認為,這個人的目的應該是銷毀罪證。根據這一結論,我又做出了兩個推斷。第一,削蘋果的人,或者說,在水果刀上留下血跡的人,就是本案的凶手。如果在水果刀上留下血跡的人不是凶手,那大概也就沒人想要銷毀那把水果刀了。第二,銷毀水果刀的人就是那個在水果刀上留下血跡的人或者與其關係密切的人,因為隻有這個人才有銷毀罪證的需要。那麽,誰是銷毀水果刀的人呢?是肖雄或者鄭建中嗎?肖雄下落不明,不好推斷,但是我感覺這事兒不應該是他幹的。鄭建中不直接具備偷走水果刀的條件,但是我也不能完全排除他的某個親朋好友替他做這件事的可能性。這條思路沒有明確的結果,於是我又從另一個角度思考這個問題。”

洪鈞看了看認真的“聽眾”,繼續說道:“我認為,這個需要銷毀水果刀的人應該具備兩個條件:第一,這個人在1984年4月17日晚上在濱北農場;第二,他有條件在案發後接觸那把水果刀,因此應該在法院或公安局工作。如果我們分別考察這兩個條件,那麽嫌疑對象很多。但是當我們把這兩個條件合並在一起考察的時候,就會發現嫌疑對象隻有兩個人,就是當年在濱北農場調查肖雄案件的穀春山和吳鴻飛!”說到此,洪鈞停住了。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吳鴻飛身上,但吳鴻飛的臉上毫無表情。屋裏異常安靜。

“洪老師,這就是你當年在課堂上給我們講的犯罪偵查中的同一認定理論吧?”楚衛華問。

“對!在犯罪偵查中,你掌握的作案人所應具備的條件越多,你的嫌疑人範圍就越小。當你的這個範圍縮小到裏麵隻有一個人的時候,你就完成了案件偵查中的同一認定,你的調查任務也就完成了。不過,在這個案件中,我們還沒有完成這個同一認定,因為這個範圍內至少還有兩個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