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章 遣送中山國

那隊人馬逐漸到了吊橋邊,大約有四五百人,最前邊卻是一輛駟乘馬車。

這兩名馬車,陳羽卻是識得,因為在大魏國,隻有一輛這樣的馬車,就是信陵君公子無忌的馬車。

公子無忌的馬車在吊橋邊停了下來,公子無忌鑽出馬車,有人過來扶著公子,跳下車來。無忌抬眼觀望,隻見吊橋那邊,城堡門下,陳羽背著明溪,左手持著長矛,滿身血汙,猶如一尊殺神一般立在那裏。

他可從來沒有見過陳羽殺人,在他心目中,陳羽一直是才高八鬥,學富五車,溫文爾雅的學究先生,卻不料今日看到陳羽這個樣子,心中也不覺惴惴。

公子無忌在扈從簇擁下過了吊橋,來到陳羽身邊,叫道:“陳先生,明溪小姐。”

陳羽見是信陵君,叫了一聲:“君侯!”突然精神一鬆,渾身無力,手中長矛當啷一聲落到地上,眼前一黑,栽倒地上。

信陵君揮揮手,便有人過來,將陳羽和明溪攙扶到他的馬車之上,率隊進了城堡。

城堡之內,那些家丁護衛猶自怔在那裏,看著陳羽背著明溪從容出了城堡,也不知這事如何處理,城堡內不見公子無常,也不見紫衣幫的幫主席子亢,都像是沒頭的蒼蠅一般到處亂撞。

信陵君率隊進了城堡,很快將這些混亂的家丁彈壓下來。一邊組織人馬救火,一邊派人搜索。

不久,在信陵君組織下,莊園內的火也漸漸滅了,所有的死人活人都集中在了大殿前的廣場。有人清點過後,報與信陵君,莊園內男女總共九百七十一人,死者三百二十六人,傷者無數,卻沒有見到公子無常。

信陵君向自己馬車瞅瞅,心中駭然,不相信這死傷的幾百人竟然就是這溫文爾雅的陳先生殺的。信陵君又派人繼續搜尋,在莊園內的家丁帶領下,最後終於在合歡宮的密室宮殿中找到兩具燒焦的屍體。從身材,殘留的衣片和佩戴的玉器飾物,可以證明這就是公子無常和席子亢的屍體。

公子無常看來在被燒焦以前就死去,而那席子亢卻是活活被大火燒死的,因為在此之前他被陳羽一掌砍在頸上,昏迷不醒,可能是大火將他灼醒,在火中絕望掙紮,死狀極慘。

一切清點清楚,安排妥當公子無常的那些姬妾,畢竟是本家兄弟,信陵君也是好言安慰那些哭哭啼啼的女人們。然後帶著陳羽和明溪便返回大梁。

回到大梁之後,信陵君暫且將陳羽軟禁在驛館,一邊讓他療傷,一邊派人將驛館重重包圍起來。這樣做一來當然是怕陳羽逃跑,二來更主要的是怕安邑侯那邊會報複,派人刺殺陳羽。

安邑侯公子無常的血案震驚大梁。原本準備在重九之日太後大宴群臣,也隻好取消。

安邑侯跑到太後和魏王那裏去哭的呼天搶地,要求嚴懲凶手。太後和魏王見滿頭白發的安邑侯跪在大殿下,將額頭碰得流出血來。

魏王召集群臣議論這件事,朝臣們卻是眾說紛紜。有的支持安邑侯,要求嚴懲陳羽,有的卻不同意,說公子無常仗勢作惡,搶劫民女,是咎由自取,若是殺了陳羽,隻怕天下百姓不服。

魏王不能決斷,問計信陵君。信陵君也是左右為難。按古製,刑不上大夫,王侯公子搶一個平民女子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罪不至死,頂多也就是罰俸而已。可是這個本家兄弟無常卻是作惡多端,臭名昭著,不僅在安邑,就是在大梁,恨他恨得牙根癢的大有人在。再說陳羽明溪在大梁給許多朝臣和王宮貴胄診過病,聲譽極好,人望極高,自然有許多人為他說話。

信陵君也不忍殺陳羽,一來陳羽卻是才華過人,信陵君愛才,門下門客三千,隻要是有才能的,無論出身貴賤,他都收留。其實在他門客之中,殺人越貨之徒也不乏其人,隻不過卻沒有一人像陳羽這般殺的驚天動地而已。信陵君在大魏朝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一言九鼎,就是在列國之中,也是盛名卓著,其實也就是靠了自己手下這三千奇人異士,不僅使大魏社稷安如磐石,也使列強諸如秦齊趙楚之流不敢輕舉妄動。

信陵君若果將陳羽殺了,隻怕自己門下這三千門客都會認為自己是不辨是非之人,寒了這些門客的心,這殺士之名信陵君卻是萬萬擔不起的。

這些天,本來就是車水馬龍的信陵君府門前,王公大臣,說客謀士更是要將門檻要踏破。魏王太後催問了幾次,安邑侯也親自過府,催著要嚴懲凶手。

信陵君腦袋都大了,先是躲在府上不肯出來見人,後來又見躲不過,便悄悄換了便裝,也不坐自己的招牌馬車,溜出自己府邸,在街上閑逛散心。

突然想起女公子晏吟雪素來智計無雙,眼光獨到,何不問問她的看法。

信陵君信步來到晏府,晏府的院中,晏軻夫婦正在看著女兒拄著拐杖自己練習走路。見信陵君來到,晏軻夫婦要見禮,無忌擺擺手免了。

吟雪白皙的額頭上沁出細密汗珠,在陽光的照耀下射出晶瑩的光澤。晏夫人取過絹帕,為吟雪擦去汗珠,然後招呼信陵君回客廳落座。

晏軻夫婦知道君侯是來找吟雪商量事情的,晏夫人一介女流,從來也不參與朝政,晏軻行伍出身,讓他帶兵打仗倒是一把好手,可是隻要一說到朝廷中的鉤心鬥角,便覺頭痛心煩,所以,每次君侯過來和吟雪談起朝政,二人便告辭離開。

晏軻夫婦和信陵君寒暄幾句,他們也聽說最近幾天朝中嚷翻天的安邑侯公子無常血案,而作案者卻正是給吟雪治好腿疾的陳羽陳先生。他們也說不上話,便告辭出來。

晏軻夫婦走後,信陵君便單刀直入問吟雪:“最近朝中之事吟雪可曾聽說?”

吟雪點點頭。

信陵君又問道:“吟雪怎麽看?”

吟雪沉吟半晌才道:“這件事君侯不該問吟雪的。”

信陵君一笑道:“我知道吟雪處事最是公正,絕不會為了個人恩怨有所偏頗。”

吟雪一笑,有些無可奈何道:“既然君侯動問,吟雪淺見,為君侯拋磚引玉。”

信陵君點點頭,吟雪又道:“君侯可是對陳先生左右為難,即要對魏王太後和安邑侯有所交代,又不願擔上殺士的惡名?”

信陵君歎道:“吟雪真是冰雪聰明。”

吟雪一笑道:“君侯不過當局者迷。君侯不必為難,我們可將這個燙手的山芋拋給別人。”

信陵君有些不解,看著吟雪。吟雪便解釋道:“重九之日,太後魏王大宴群臣,聽說中山國的姬重也曾派使者來到。”信陵君點點頭,正是這件事卻是真的。

吟雪又道:“這陳先生君侯可知是誰?”信陵君有些奇怪的看著吟雪,心道,他不是百裏神醫的弟子陳羽嗎?這誰不知道。可是他知道吟雪相詢,必有深意,遂也未答話。

吟雪又接著道:“這陳先生其實是中山國先王姬窟的十四公子羽。”

這次信陵君可真有些訝異,問道:“吟雪如何得知?”

吟雪繼續說道:“前次,燕淩波姐姐曾給我修書一封,說起這安邑一善堂百裏神醫的弟子陳羽,說他其實就是中山國的公子,淩波姐姐在中山國見過他的畫像。又說這陳先生大才,卻身具異相,本該在十六歲時夭折,卻不知為什麽竟然到現在活得好好的,而且說他有君臨天下之相,讓我在大梁多多照拂。”

信陵君點頭道:“哦,原來如此。淩波姑娘真是慧眼獨具,人間奇女子。”

吟雪又道:“既然陳羽是中山國的公子,君侯便可以此為借口,將公子羽交給中山國的使者,遣送中山國,這樣一來可以留下公子羽的性命,免去君侯殺士惡名,又可將安邑侯的嘴堵住。至於公子羽回到中山國是生是死,便不是君侯長鞭所及的了。”

信陵君看著吟雪,好長時間才道:“吟雪真是奇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