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4分鍾以後,當阿華又換了兩次位置,打完4發槍榴彈和一個半彈夾以後,陣地上除了個別人的哀號聲以外,再也聽不到槍聲了——這是一次完美無瑕的單兵突擊作戰,後來,真的被編寫進了步兵/偵察兵攻擊戰術手冊,當然,戰鬥背景沒有被提及,向南華的名字被稱為“一步兵”。

楊晨簡單說明來意以後就和阿華一起坐下來看回帖。回帖已經有1000多條了,並且至少又轉發了十多個網站或者論壇。

說什麽的回帖都有,大部分是讚揚解放軍的;有一部分是說“又來一個炒作的”,還有的勸女孩子“不要犯傻”,還有說“我們總是人肉貪官或者虐待動物的,今天一定要人肉一個好人出來”……要命的是已經有幾條開始提供線索了。

“今天早上我在18路車上見過他。”

“這個人好像住在城南的如意裏小區。”

“沒錯,他每天坐18路到三河口下車。”

“我在安慶大廈寫字樓電梯裏見過他,他好像是到了18樓。”

楊晨看了,憋不住地笑了出來:“頭兒,那抗震的照片還真的挺像您的嘛。這姑娘真不錯,如果是我就娶回家得了,哈哈……”

地震的時候阿華他們的確在中部,不過不是去救災,他的部隊奉命去中部的深山老林裏擔任了一個月的警戒任務——那裏有導彈部隊的幾個導彈發射井。他們的任務就是偵察、阻止企圖趁亂深入的外國間諜。阿華的小組沒有什麽發現,兄弟部隊一共抓到了3批10名可疑人員。

“他還算對我不錯,至少編的故事不用讓我明天上街的時候變成老鼠。”阿華苦笑著說道。

“這個地方你也別留了,我們走吧,我給你安排地方。”

“不用吧,我也不用躲著他吧,這可是在C國,應該他怕我才對吧。”

聽說要躲,阿華的血性上來了。

“這個我說了不算,你先跟我回局裏,到那邊再說。”

“你開警車來的?”阿華突然想起了什麽。

“是啊。”

“樓下!”楊晨突然感覺到不對了。

“讓車先走,你也換身衣服,我們打車去。”看著楊晨一身特警作戰服,腿帶上還掛著槍,阿華冷靜地說。

楊晨趕緊用對講機讓車到小區大門口以外的隱蔽地點等他們。阿華找了一件長袖襯衣給他換上,又找了一個登山包裝他的作戰服。

換衣服的時候,阿華發現楊晨的手槍已經換成軍用的92式了,腰上還加了三個彈夾套。看著手槍,阿華的心和手都有點癢了,很想去拿,但想想還是算了——自己已經無權動槍了。

“換槍了?”阿華有意無意地問了一句。

“中午就換了,那小鳥火力怎麽和人家拚啊。”

楊晨那些當過兵的警察對國產9毫米轉輪手槍一直都不喜歡,彈容量小,隻有6發;瞄準基線短,精度不高;初速慢;射程短;射速慢;唯一的優點是不會卡殼,但對接受過良好訓練的人來說,卡殼處理起來不是問題。

對於用槍人來說,順利擊發才最重要,但那取決於子彈,而不取決於槍。阿華在這款槍麵世的時候分析過,挺適合殺手用的,體積小,便於隱藏攜帶;不拋殼,留下的線索少;殺手不怕誤傷,對精度要求不高,大不了多開幾槍就是了……

相比之下,國產92式手槍的口徑、初速、彈容量都與劫匪用的意大利產的貝雷塔92F相當,比原來的54式口徑大,裝彈多,樣子也酷,很受部隊歡迎。

在車上的時候,楊晨用手機匯報了阿華這裏的“遭遇”。阿華心裏一直在分析著這個Top Gun的所作所為。

“他選擇了一個C國人最慘痛,同時也是最溫情的故事背景;士兵和小姑娘是C國軍隊軍民魚水情最浪漫的故事模式——這家夥很了解C國人的想法。小女孩的遭遇非常值得人同情,雖然打工找人又恰巧拍到照片都太像拍電影了,但這個不重要——大地震的背景,土兵與少女,以身相許,再加上早上發生的警匪槍戰,而尋找的人是更強大的C國陸軍士兵,這些要素加在一起足以吸引眼球,更感人至深。一個網友的跟帖說得對,我們搜索了太多的貪官、變態,對於這種既正義又溫情,還有一點‘情色’加暴力的內容,感興趣的人真的不要太多哦——這家夥應該到我手下來做業務,不對,應該是創意總監!”阿華想著想著,笑了起來。

當阿華一行走進會議室的時候,會議室除“核心成員”外,隻留下刑警隊長雷鳴以及公安特警支隊支隊長唐宗漢、武裝警察特警中隊隊長吳鋼。看樣子,算是專案組的新成員了。

阿華進門後雖然身著便服,但還是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可惜,沒人回禮。

“小向同誌,你的情況我們已經了解了,謝謝你提供的信息,另外,也感謝你上午的臨機處置,沒有造成更大的傷害和混亂。”市局戚局長雖然沒有回禮,但主動起身,上前握手。

“可惜沒有抓到人。”阿華提到上午的事情就窩火。

“能給我們把上午的情況再重複一遍嗎?越詳細越好。”

“沒問題。”阿華把上午的情況從下車開始,又詳細地陳述了一遍,中間包括他對劫匪戰術的判斷。

其實,阿華是有意加進了自己的判斷的。可能是由於TopGun讓他不爽,可能是他太久沒有做過戰情分析的原因,麵對這麽大的案子,在場的又都是專家,阿華有意無意地炫耀了一點自己的“犯罪天賦”。

果然,在場的人包括海軍的兩位高級官員,對於阿華對犯罪現場案發經過的判斷都非常吃驚——就像阿華參加了搶劫一樣。在場的人一時都陷入了沉默。

這時,會議室的電話響了起來,戚局長接起了電話。

“好的。”聽了半分鍾,戚局長回答了一句,就掛掉了電話。

“小向同誌啊,你的住址已經被鎖定在你住的小區了,姓名也被公布了,你這個‘英雄’很快就會被人找到啦。”戚局長笑盈盈地對阿華開起了玩笑,現場的氣氛緩和了一些。

“我覺得這家夥對我還行,至少我還算個正麵人物。我也挺想再見見他的。”

“哈哈哈,小向同誌,麻煩你和刑警隊的同誌先去做一個筆錄,然後休息一下。你的保護措施你放心,我們一定會保護你的安全的。”戚局長示意雷鳴和楊晨帶阿華出去。

阿華知道戚局長是在讓自己回避,起身告辭,拉開門的時候,轉身說了一句:“我不需要特別保護。”沒等人回答,他就出去了。

戚局長等門關上了才又開口說道:“剛才已經查明,尋人的帖是從J國的一個服務器發出來的,暫時無法追蹤,技術部判定應該是用電子郵件傳過去再發回來的,沒有新的線索。從文筆看,不像是外國人寫的,也就是說,他們很可能有內地人做支援。”

“現在要搞清楚,對方找向南華的目的是什麽?”李廳長說。

“殺人滅口?”戚局長自言自語道。

“阿華看到的Top Gun是化妝的,被識別的風險不大,從他們的行事風格上來看,他們在避免傷亡,滅口好像也有點說不過去。”唐宗漢自己想著,但沒有說出口。

“這個向南華還有什麽沒有說的地方嗎?”戚局長擔心阿華隱瞞了什麽。

“我判斷,不是向南華沒有向我們說什麽,是Top Gun感覺到阿華身上還有什麽。”錢處長突然說道。

“我剛才查了向南華的資料,發現他的服役單位是一個保密單位。他個人的檔案除了3個二等功、3個三等功以外,其他的記錄也屬於高級保密範圍,我隻能回去以後用我的授權自己看,不能找人代閱、更不能采用電子傳送。”錢處並沒有說,阿華所在部隊的資料屬於軍方A級機密,他雖然有海軍的最高密級閱密權限,但陸軍的高級機密,他還要通過情報單位想辦法才有可能閱讀。

“目前了解到的是向南華34歲,1976年生,1994年入伍,1997年進入南方高級步兵學院特戰係學習,2000年任少尉排長,2006年排長複員。像類似的情況,院校畢業、多次立功不應該這麽早離開部隊,而且是複員,不是轉業,複員的原因隻說了一個‘個人原因’,非常不正常。”

“我剛才看見他,感覺他銳氣逼人,而且還藏著殺氣,幹練、果斷、頭腦冷靜,Top Gun作為一個軍人,應該有同樣的感受,我猜測,對方可能賞識他的成分更多一點。這一點,可以從對方對他的包裝上看出來。”邊說著,錢處邊用眼神征詢著在座幾位軍人的意見,包括唐宗漢在內的當過兵的人,都點了點頭。而陳偉奇中將的目光更有深一層的含義,但隻有錢處體會到了具體的意思。

“全麵調查向南華,主要是他退役後的生活以及目前的情況,任何細節都要。”錢處果斷地發出了指令。

阿華做完筆錄,已經是淩晨2點多了。楊晨接到命令把阿華帶到一個指定的酒店休息。阿華想了想,沒有堅持,但強調明天還要上班,並且之後一定要回家。戚局長在錢處的授意下也沒有堅持,但提出由楊晨對阿華進行隱蔽保護,阿華沒有反對。

臨走的時候,錢處把阿華帶進一個小房間,隻有兩個人。

“我隻問你一個問題——為什麽複員?”

“個人原因。”阿華能感覺到錢處的軍人身份,而且深藏不露,很是敬重,但還是堅持了檔案上的說法。

“我有國防部的最高涉密授權。”

“對不起首長,我到現在還不能識別您的身份。另外,我被要求嚴格保密,期限是50年!”阿華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嗯!”錢處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有些讚許。都是軍人,都知道保密紀律。

“為什麽複員?”躺在酒店的**,這個問題不斷敲擊著阿華的內心。

2006年3月,阿華帶著兩個組的小分隊已經完成了任務,正穿越國境準備返回。

那一夜,月亮很圓,很亮。這一段國境線樹木不是特別茂密,能見度很好,阿華在中段,沒有什麽危險,和幾個老兵邊走邊抬頭欣賞著月光——大家都有一點想家了。

剛入境,前麵大約1000米的斥候用對講機匯報,9點方向約8000米發現有交火,很猛烈。

阿華讓隊伍就地隱蔽,自己上去查看。

到前麵的時候,隱約能聽見槍聲,根據作戰手冊上的說明,槍聲在夜間的傳播距離是5000~8000米。阿華爬上一棵大樹,用望遠鏡向槍聲的方向觀察。

夜視望遠鏡隻有4倍放大效果,基本上看不見目標區域,隻能憑聲音,他唯一可以確認的是有自動武器在交火。

“狼窩,幺雞發現4號地區有交火,距離6000米,目標不是我們,重複,發現交火,目標不是我們。”阿華調到了總部的頻道,匯報情況。

“幺雞,原地隱蔽,待命。”

“幺雞,收到回話。”

“幺雞收到。”

“交火區域為武裝警察緝毒戰鬥。完畢。”

“幺雞收到。完畢。”

“按原定計劃返回,注意避開交火區。”

“收到,完畢。”

阿華心裏有點後怕,交火區就在撤退路線上,如果不是那裏已經暴露了,說不定自己帶著隊伍就闖進去了。

夜間在叢林裏是很難辨別目標的,誰先埋伏誰占優勢。借著單兵雷達會好一點,但那東西不會總是開著,一般走一段開一下檢查前麵的道路,尤其是入境以後,警惕性一般就會放鬆很多,已經出來8天了,大家都想早點回到連隊,如果設伏地點正好在雷達空白點,這邊至少要損失一個斥候,更糟的是回擊起來……阿華有點不敢往下想了。

一行12人默默地向交火區靠近,阿華計劃從戰場邊上繞過去,這樣不用繞太遠,也可以不驚動別人。

6000米的叢林至少要走兩小時,沒走多遠,前麵的交火就基本停了。

從零星的槍聲可以判斷,是在打掃戰場了,還有一股小分隊在追擊,追擊方向是朝自己這邊過來的。

阿華並不擔心,以他們的隱蔽技術,就算原地趴著等對方過去也沒問題。何況,武裝警察也不一定能追到這裏。如果是毒販,大不了就地解決,用不了兩天,屍體就都不會存在了。

突然,境外大概2000米處響起了巨大的槍聲。阿華等一驚,沒等命令,全部12個人瞬間消失在叢林中。

憑經驗,阿華判斷那是一挺雙管高平兩用機槍在開火,彈著點大約在正前方1500米處。緊接著,彈著點處傳來人慘叫的聲音,但分不清是武裝警察還是毒販。

“狼窩,發現境外火力支援,距離2000米,彈著點東北方1500米,正在接近。”

“狼窩收到,原地待命。”

“幺雞,收到回話。”

“幺雞收到。”

“武裝警察受挫,提供隱蔽支援。”

“幺雞明白。請求接通武裝警察頻率。”

“狼窩明白,正在進行。”

“戰鬥隊形,目標12點位置,1500米,隱蔽接近。”趁著空,阿華向隊員下達了戰鬥指令。

“獵豹呼救、獵豹呼救!”大約半分鍾後,通話器中傳出來武裝警察指揮員慘兮兮的呼救聲。

“幺雞收到,說明情況。”

“啊——12人,遭高機壓製,三人陣亡,三人重傷!啊——”聽聲音,指揮員也受傷不輕。

“頂住,15分鍾內到達。”

“不要過來,南向坡,迎麵火力,我們已經被壓製,無法脫離。”武裝警察指揮員雖然身負重傷,但沒有失去冷靜。

“堅持住,就地隱蔽。”阿華明白,他們就是過去,也隻能陪著挨打。

“火力組,判斷情況。”

“距離2500米,射程以外。”

其實不用火力組判斷,阿華也知道。他開始後悔沒有帶一支巴雷特反器材槍,步兵手持槍械中,隻有那一種可以達到2000米以上的有效射程。不過阿華也知道,2500米,夜間射擊,命中的可能性很低。目前全球最高紀錄是2350米,由一個加拿大狙擊手於2010年在阿富汗創造的,但那是白天,而且是兩槍命中一個人體目標。現在的距離是2500米,夜間,阿華並不指望他的狙擊手能在這種條件下超越世界紀錄——超過1500米以外,除了技術,還需要條件和運氣的。

“怎麽辦?”阿華飛快地思考著。

“上去營救,隻能陪著一塊挨槍子。在這裏開火,不但夠不著,反而暴露位置,對方隻要把槍口調轉大概5度,就能覆蓋自己。除了挨槍子,還能做什麽?”

阿華迅速觀察了一下自己的位置,這裏地形低窪一些,還算適合隱蔽,他想出了一個辦法:“小組注意,就地構築隱蔽工事,我們把火力吸引過來。”

收到命令後,小組成員先是一愣,然後默默地開始尋找可靠的大樹或者低地開始隱蔽——誰都知道,給14.5mm高機壓製,那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一般碗口粗的樹幹一顆子彈就打斷,兩人合抱的巨樹,隻要4分鍾不到就能被打斷!

“獵豹獵豹!”

“獵豹收到!啊——”

“獵豹?”

“獵豹收到!”

“一分鍾,集中你的傷員,準備撤離!”

“撤離?幺雞,不要!”雖然受傷,但獵豹的反應相當敏銳。

“放心,我這裏地形好,我們有辦法。”

獵豹按了一下通話鍵,但沒有出聲,隔了5秒鍾:“幺雞,你叫什麽名字?”

“C國陸軍!”阿華也停頓了一下,堅定地說出了這四個字。

C國陸軍,一個讓全世界陸軍為之肅然起敬的名字!“二戰”時期E國將領蒙哥馬利元帥曾經說過:“未來100年內,世界上任何軍隊都應該避免與C國陸軍在地麵交戰!”

為什麽?因為從建軍起,就有無數向南華這樣的軍人,不惜犧牲自我,完成任務、掩護戰友!這種自我犧牲的精神,是西方軍隊永遠無法理解的。

“我叫範偉長,活著回來,我請你喝酒!”獵豹用軍人最樸實的語言懇求著阿華。

“火力組前出,三個長點射,迅速撤回隱蔽。”阿華簡短地下達著命令。

火力組帶著一挺95式班用機槍,射程可以達到1200米,但對於2500米的距離來說,更大的作用在於暴露位置。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大概40秒後,叢林裏響起了95機槍清脆的聲音。阿華可以看見彈著點,前兩發是試射,距離目標大概還差500米,後麵的全部落在目標位置——可惜,5.8mm子彈飛行2500米以後,基本已經失去殺傷力了。但阿華還是為自己射手的射擊水平感到滿意!

果然,15秒之後,要命的高機把14.5mm子彈傾斜了過來,先是落在火力組暴露目標的位置,但半分鍾後,子彈就追到了他們的隱蔽點。子彈劈劈啪啪地打在樹幹上,碎木橫飛,很快,彈道開始降低,基本上可以說是貼著地麵飛行,誰也不敢抬頭。

“獵豹,快啊!”阿華目前還沒心思想對方是如何發現自己位置的。

“正在撤離,你們小心!”

“收到。”

阿華懸著的心剛放了一半,又懸了起來——現在該為自己的弟兄們想想轍了。

“幹脆就這麽藏著,等他子彈用完,我看他能拿我怎麽地,嘿嘿!”阿華不禁又得意起來。

“不對,迫擊炮!”阿華很善於從對方角度進行思考。剛才武裝警察處於火力麵內,機槍就夠,而現在他們的位置屬於射擊死角,如果是他自己,理所當然,選擇曲射武器。

想到這裏,阿華感到非常不安!機槍封鎖加上手雷、迫擊炮或者槍榴彈摧毀是步兵的基本戰術……阿華不敢樂觀地以為對方沒有迫擊炮。武裝警察追擊,正好到最佳的封鎖點被壓製——這是個有計劃的行動,如果有計劃,有方案1就會有方案2。紅外夜視?觀察員?阿華開始思考為什麽機槍可以追蹤自己位置的問題。

自己的分隊穿的是防紅外的作戰服,但也不是完全防,看位置,目前暴露的可能性不大。觀察員!盡管武裝警察追擊的人還沒有說什麽情況,但阿華已經斷定一定有觀察員!

“獵豹,收到回話!”

“獵豹已經撤出戰場,你們怎麽辦?”

“你們追擊的目標情況?”

“追到剛才的位置就被壓製了,目標消失,你們怎麽樣?”

“我們暫時安全,你們抓緊搶救傷員,快撤!”

“我們已經安全,傷員後送了,我等你們!”

阿華沒有再答話,問題基本清楚了,現在要搞清楚對方下一步的行動。

“武裝警察被壓製的距離大概是1500米,那麽觀察哨應該在我們和武裝警察之間。”阿華邊想著邊探出眼睛,先是用肉眼,後用望遠鏡開始觀察。

鏡頭裏滿是樹木,對方隱蔽得很好,沒有發現目標。阿華對自己的搜索能力很自信——如果我看不見他,他也應該看不見我。於是他把望遠鏡轉向高射機槍的位置,剛轉過來,子彈就掃了過來,貼著頭皮掠過,甚至能感覺到子彈掠過掀起的氣流。

“被發現了?不對,應該是不規則的掃射,梯次撤離太危險!”阿華迅速做出了結論。

趁子彈的空隙,他再次伸頭觀察。借著月光,2500米處的目標清晰可見。

“媽的,不是一挺,是兩挺國產的高平兩用機槍!迫擊炮!正在調整射擊諸元!”阿華頓時頭皮一緊——備用機槍是換彈夾時用的,還可以冷卻槍管,火力不間斷;迫擊炮在觀察手的指引下,最多三發就能找到位置。

“不行,得趕快幹掉對方!唯一的辦法就是越境!”對於越境,阿華並不陌生,他剛好從那裏回來。但類似這種情況,他們肩負高度機密任務,但事先被告知寧可放棄任務,也不能發生大規模交火。最要命的是他已經通報了“已入境”,這樣再出境,就是另一次行動,麻煩就大了!而現在請示,會讓指揮陷入困境,批準出境需要層層請示,等批準下來,這裏最少能落下200顆炮彈,何況還不一定能批。不批準,就等於看著自己人等著被消滅,任何一個指揮員都不會坐視不管!

想到這裏,阿華已經下定了決心——不請示,獨自出境,幹掉目標,迅速撤離,大不了不承認就是了——這種事情,上麵也就是走走程序,一般也不會深究,不過是幹掉幾個毒販而已。

但自己移動前,必須幹掉觀察員,至少不能讓觀察員發現,否則自己就是一個移動靶。

“全體注意,準備槍榴彈。”阿華的計劃是用槍榴彈向觀察員可能的區域進行一次地毯式轟炸,炸不死丫的也警告一下他別太囂張,趁他隱蔽的時候,自己竄出去,運氣好的話,就能不被發現。

“目標東南,400米、200米、100米全體齊射準備。”阿華按自己的估算布置了彈著點,400米是槍榴彈的極限射程,況且在茂密的叢林中,不可能有400米的直線空隙供彈頭穿越,他也知道,憑這個密度,實在不能保證炸死那個狗日的,但一來,自己的火力也就這麽大了;二來叢林裏投彈也不是你想投哪裏就投哪裏的;第三,如果能有10顆槍榴彈在400米範圍內同時爆炸,足夠嚇得對方縮頭了,並且對方視線也會受阻,自己也就需要3~5秒的時間。

“預備——”阿華的口令很長,一方麵,他需要隊員之間相互協調,彈著點要平均,另一方麵,他也在等高機的彈道距離他遠一點,並且不會出現在他出擊的道路上。

“放!”

“轟!轟!轟!”第一響爆炸1秒後,阿華一個側滾,翻出了掩體,順著既定路線竄了出去。

僅這一次躍進,就是400米!如果不是隊友的呼叫,他的目標是再往前大概300米位置,接近目標前的第一個隱蔽點。

“幺雞……”這是副手“白皮”在呼叫。

“閉嘴!”阿華不想通過對講機讓指揮部攙和進來。

“幺雞!幺雞!聽到請回答。”副手明白了阿華的意思,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可指揮部已經發現不對了。

阿華沒有回話,繼續往前衝。

“幺雞!幺雞!我是狼窩!報告情況!報告情況!”指揮部堅持呼叫。

“嗤——嗤——”阿華邊跑邊按了兩次通話器,他不想回話,也沒有時間和力氣說話,轉眼跑出600多米,他是用百米衝刺的爆發力全程衝刺,別說是在叢林,就是在跑道上,也沒有人吃得消。

“白皮,白皮回話!”當阿華終於衝到第一個隱蔽點的時候,指揮部開始呼叫他的副手了。

“白皮收到,我們被火力壓製,無法移動。”

“幺雞!什麽情況?”指揮部倒是很關心阿華。

“嗤——嗤——”白皮用了阿華同樣的回答方式。

“發財!紅中!回話!”指揮部轉向詢問其他人。

“嗤——嗤——嗤嗤——”耳機裏傳來一陣噪音,就是沒有人說話。

“還算夠意思。”阿華邊喘著粗氣邊想——在戰場上,知情不報,如果後果嚴重,是會上軍事法庭的!

“下一個目標,400米,出擊!”

休息了30秒,阿華奔向下一個隱蔽點,但這次的速度明顯慢了很多。

當到達最後一個隱蔽點時,阿華距離高機陣地隻有不到1200米了。這1200米顯然是被清理過,本來就很平坦,草高不到20公分,眼前可以看到兩棵很粗的樹被貼地鋸掉了,樹幹顯然是被拖走了,地上有很深的拖痕——

這1200米是絕對的死亡地帶!

舉起望遠鏡,阿華借著月光仔細地觀察——越是危險,越要冷靜。

“壞了!”望遠鏡裏,機槍陣地大概有十幾個人,並且其中大部分人穿著Y國陸軍製式軍裝!

“媽的!要和正規軍交戰!”阿華有些後悔了。和正規軍交戰,那是要挑起戰爭的!麻煩大了!

“迫擊炮裝彈了!”

“咚——噓——”還沒等反應過來,前方一點微閃,緊接著,一陣非常熟悉的迫擊炮彈呼嘯聲越過頭頂,奔向遠處。

“轟——”還好,從爆炸聲判斷,炮彈爆炸的地方應該離自己分隊的位置還有一點距離,不過他的時間不多了。

“反正已經來了,也回不去,打誰都是打了!”聽老兵說過,對麵的軍隊隻要花錢,就可以被人租,打誰不重要。隻租武器叫幹租,這種武器和人員一起租的就是濕租。阿華決定賭一把,反正對方正規軍執行的也不是什麽軍事任務。

兩挺機槍相隔大概有20多米,迫擊炮在最後麵,三門重武器呈“品”字形排列——一次火力絕對無法同時消滅三個大家夥。

阿華需要找到最佳進攻路線。望遠鏡隨著陣地往後退,突然,他在自己與陣地之間,距離800米處發現一處班用機槍陣地!顯然,那是為掩護高機陣地的前哨陣地。

“靠,真是計劃周密啊!”阿華心裏叫苦不迭。

不過轉念一想,他隻要再接近400米,隱蔽幹掉前哨陣地上的人,前哨陣地就可以做下一個隱蔽點了。最後距離還剩不足400米,而且俯角有25度,高機的俯角是15度,即使被發現,敵人也打不著他。唯一的威脅就是迫擊炮,而迫擊炮炮彈是自由落體,下落點可以判斷進而躲避,隻有一門炮,彈藥打光也別想炸到他,因此關鍵是接近前哨陣地。

最後這400米隻能匍匐前進,每爬20米,阿華都得停下來用望遠鏡觀察是否已被發現。就這麽爬了150米,阿華聽見有炮彈落在自己小組隱蔽的陣地上,好在呼叫器裏除了指揮部不斷的詢問聲,沒有隊友報告傷亡情況。

最後250米,可能是阿華有點著急,動作大了一點,也可能是哨兵有所警覺,前哨三個人,其中一個站起來用望遠鏡開始觀察。

“嗒嗒嗒嗒——”正在阿華最緊張的時候,身後傳來了槍聲。聽聲音,那是81式自動步槍的聲音,不是自己小組的武器,方向也不對。

“是獵豹!就算是援兵,也不會盲目開火,一定是獵豹在用火力吸引敵人的注意力!他做出了和自己一樣的選擇!”這就是C國軍人,幾分鍾前被救,幾分鍾後挺身而出,反過來救戰友!

81步槍的子彈正好落在前哨陣地不遠處,吸引了哨兵的觀察方向。幾乎同時,另一門備用機槍開始射擊,方向直指獵豹暴露的位置。

阿華顧不得再想,抓緊機會又向前爬了50多米,而且速度比之前還快了一些。

不能再前進了。阿華取出消音器套在槍管上,從4倍的瞄準鏡開始瞄準。200米距離,掩體裏的人還是很小,還好今晚月光不錯。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三個急促的連發過後,又是三個短點射補射。消音器不光消音,還消焰,所以不用擔心暴露位置,唯一需要的是必須確保自己的安全。

前哨陣地是用沙包壘起來的,隻要趴在反麵,前哨陣地就是一個不錯的掩體。但阿華放棄了這個陣地,又向前(上)推進了20多米,現在,隻剩下大概18米的距離了。

高機陣地上一共十幾個人,8個穿軍裝的,但很明顯,指揮者穿的是便裝,脖子上掛著望遠鏡,手裏拿著一部警用的對講機,正嘰裏呱啦地說著什麽。

阿華清點了一下彈藥,換上一個滿彈夾以後,還剩3個半彈夾,槍榴彈4發,手榴彈兩發——但手榴彈很難用上。

正在連發的“一號”高機前堆了有5個人,備用高機旁有3個,迫擊炮旁有3個,指揮位置2個,其餘3個都在移動,運送彈藥,看樣子,防備很鬆懈。

阿華評估了自己第一輪火力的效果。說起來這戰術很不靠譜,攻堅戰,1:13……

“噗!噗!”按設計的程序,阿華先解決了靠自己最近的兩個位於指揮位置的敵人,然後他迅速抬起槍口,“砰”的一聲,打出了第一枚槍榴彈。

還沒等槍榴彈爆炸,他又迅速將槍瞄準迫擊炮位置的裝填手,並且打出了一個長點射。

“轟”的一聲,“一號”高機的主射手直接從操作位置上被炸飛了出去,旁邊至少還損傷了2個人,指揮位置2人被斃,迫擊炮位置2人被斃。

第一輪火力,5秒內,共發射子彈12發,槍榴彈1發,傷斃敵7人。這絕對是可以編入軍事教材的經典單兵火力突襲案例!

機槍陣地頓時亂套了。活著的就地臥倒,並用手中的輕武器向大概方向開始盲射,備用高機停了下來,射手可能是慌了神,俯仰角搖柄搖了半天搖在最大俯角就開始掃射,但子彈離阿華頭頂至少還有2米,如果不是考慮其他輕武器,阿華甚至可以站起來開火。

阿華用最快的速度換了槍榴彈,心中抑製不住狂喜——除了殲敵過半以外,他竟然沒有暴露位置!

在原地,阿華又用點射幹掉了兩個還傻愣著在搶救傷員的家夥,接著,第2發槍榴彈準確地射向了備用高機。“轟”的一聲,準確命中。

第2發榴彈發射的聲音基本暴露了阿華的位置。阿華迅速向事先選好的備用陣地轉移,但陣地上的AK步槍彈緊緊地追蹤著他。

阿華連滾帶爬地跳進一個淺坑,仰麵裝好了第3枚槍榴彈,停了一下後,向槍聲最密集的地方盲射了出去。

“轟!”阿華這次無法評估效果,借著短暫的停息,他迅速轉身,趴好,開始了180米距離的夜間射擊“練習”。

大概4分鍾以後,當阿華又換了兩次位置,打完4發槍榴彈和一個半彈夾以後,陣地上除了個別人的哀號聲以外,再也聽不到槍聲了——這是一次完美無瑕的單兵突擊作戰,後來,真的被編寫進了步兵/偵察兵進攻戰鬥手冊,當然,戰鬥背景沒有被提及,向南華的名字被稱為“一步兵”。

對於回去被關禁閉,阿華是有思想準備的,讓他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中午不到,軍區政治部、保衛部、參謀部就來了大大小小十幾個人,肩膀上的“豆豆”加起來有七八十顆——因為那8個被“濕租”出去的正規軍,這次禍闖大了!

接下來快半年,阿華包括他的小分隊被不斷提審,主要問題就兩個:一是為什麽越境作戰;二是作戰經過。阿華開始想死扛住不承認越境,但讓他為這種“很光榮”的錯誤說謊,真的不是一個軍人所能接受的。一個月後,在連長、團長的默許下,他改口為他個人當時還沒有返回境內,是直接投入作戰的。至於第二個問題,阿華津津有味地重複了差不多兩個月,不但審訊時要說,各地的看守也來問,後來聽到這個問題,他的雞皮疙瘩就泛起一層。

關押地點從連隊的禁閉室轉移到團部禁閉室再到師部禁閉室,後來他就進了軍區的軍事拘留所。直到這時,阿華才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從零散的消息得知,這次Y軍不但提出嚴重抗議,而且開始往邊境增兵!我方雖然沒有承認這次行動,但也加強了部署,整個181師都進入了二級戰備狀態!

好在軍隊係統內部,對於這種“違紀”問題私下裏都抱著一種近乎“讚揚”的態度,上至軍方的審訊官員,下至不同地點的看守,除了不能自由活動,阿華所到之處,都享受到了VIP級的“禮遇”。

跑得最多的除了特務連連長和303團團長以外,武裝警察總隊的頭頭腦腦來得也勤。“獵豹”範偉長來過兩次,坐著輪椅,左臂已經被截肢。第一次見麵,範偉長什麽話也沒說,眼裏噙著淚水,掙紮著用一條腿站了起來,舉起僅剩的右手,向阿華敬了一個長長的軍禮!阿華回禮,兩個人就這麽站著敬禮敬了將近一分鍾。範偉長淚流滿麵,張口,卻無言,阿華也有一點動容。結束的時候,看著範偉長被人推出去的背影,阿華心想,再這麽來一次,也值得!

半年後,正式的結論是:“向南華擅自投入作戰,嚴重違紀,後果極其嚴重。但鑒於當時戰況、出發點以及戰果等綜合因素考慮,不提起軍事訴訟。由本人提出複員申請,做複員處理。”附加的命令是:永遠不得向任何人提及這次戰鬥,否則將被重新抓進軍事監獄定罪。

複員申請阿華拖了一個月也沒寫,期間,據說武裝警察方麵曾多次要求把阿華調入武裝警察係統,但均被軍委否決。最後,是指導員被逼得沒辦法,代寫了複員申請,阿華用顫巍巍的右手簽下了“向南華”三個字。

11月的那天,阿華被迫離開了連隊。連長組織了一個歡送儀式,團長也來了,師長因為開會沒來,派了副師長和參謀長來做代表。全連包括連長、團長在內,一百多條漢子哭得稀裏嘩啦的。阿華倒是忍住了,好容易“逃離”了營區,在經過一個山坡的時候,阿華讓駕駛員把獵鷹越野車從小路開到了山頂——那是最後一個還能看到連隊的山頭了。

站在山頂上,阿華環顧群山,風景如畫,他很想衝著連隊的方向大聲喊點什麽。

“一日成鋼刀——啊——”第一個字剛喊出口,毫無征兆地,阿華放聲大哭了起來。

“啊——終身——啊——為鋼刀——”他想通過嘶喊消減想哭的感覺,可越喊,他哭得越厲害。

“一日成鋼刀,終身為鋼刀!”在徹底放棄“抵抗”,結結實實地大哭了15分鍾後,阿華終於用已經嘶啞的嗓子喊出了一句完整的“隊訓”。

進城的路上,阿華被武裝警察“設卡攔截”,之後差不多是被“抓”到了總隊機關,又被“押”著在市裏玩了一周,才被送回原籍,這是後話了。

這就是錢處查不到,並且可能永遠也查不到的“最高機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