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從暗室出來,小火一直趴在耀炎房間的床榻上閉著眼睛視我們為無物,任憑耀炎在一旁磨破了嘴皮子,它也不肯撐開眼皮瞅他一眼。

峙尤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跟這麽一隻鳥生活了一千多年,也難怪耀炎皇子會覺得寂寞。”

峙尤這話才剛說完,小火就睜開了眼睛,狠狠瞪了耀炎一眼,然後從床榻上撲騰起來,怒目圓睜,死死地盯著峙尤,仿佛想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一般。峙尤也毫不畏懼地和它對視。

我當然知道,若是惹毛了這隻鳥,對我們絕無好處,正要出來打圓場,那隻鳥就森森地將頭轉向了耀炎:“你跟他們說了什麽?!”它的嘴動都沒有一動,聲音仿佛是從胸腔中發出的,略微尖細,卻一點也不女氣,“你說你寂寞了?”

耀炎似乎是打了一個冷顫,諂媚地笑笑:“怎麽會呢?我……”話音未落,小火就撲到耀炎胸前,長長的翅膀環住了耀炎的脖頸:“是我這段時間鬧得太過了麽?所以你決定聽你父皇的話,回去炎之極?”

耀炎臉上的笑已經有些難看,無奈地看著我們將小火拉下來抱在懷裏:“怎麽會呢,如果要回去,很多年前我就回去了……”

小火在耀炎的懷裏揚起頭,看了看我們:“那……這些人不是你父皇派來接你的?”

“當然不是,你看他們哪一個像炎之極的人?”

小火的視線在我們三人之間遊走了一圈,然後看了緋彌好一會,才悻悻地垂頭:“對不起,我錯了。”

耀炎鬆了口氣,搓著小火的頭傻笑。

搞了半天,這隻鳥是將我們當成了要來拆散他們的人,難怪會這麽敵視我們。我不禁暗鬆了口氣,上前一步道:“據說浴火鳥乃是上古神獸,所噴射出的炎蓮烈火能摧毀這世間最堅不可摧的東西。我等此次前來,就是想要借炎蓮烈火一用,摧毀兩樣東西。”

小火抬起頭來,瞪大了圓溜溜的眼睛看我:“什麽東西?”

“暗黑玄晶和魔域紫晶。”

耀炎和小火同時呆滯,等到耀炎開口的時候,臉色已經變了:“……你們還是請回吧,小火做不到的。”小火也很默契地點點頭:“恕我無能為力。”

之前還一心想要留下我們的耀炎態度突然轉變,已經作出了送客的架勢。緋彌不死心地開口:“你們有什麽條件我們都可以答應,能不能再考慮一下?”

耀炎冷著一張臉有些不悅:“五顆毀滅之石可以毀滅整個世界,兩顆的力量你自然可以想象得到,即使我很想和你們做朋友,但我不可能用小火的性命去交換。”小火撲騰著翅膀,又往耀炎的懷中縮了縮。

緋彌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峙尤在一旁幸災樂禍地彎了彎嘴角。

好半晌都沒有一個人開口,還是我率先打破沉默:“我不知道後果這麽嚴重,那麽,打擾了。”

半月來的努力付諸流水,好不容易打撈起來的希望又順著指縫滑落。犧牲別人保全自己,又有什麽意義?注定的事,終是無法改變,順其自然吧。

從穴底出來,我有一種被禁錮太久又重見天日的感覺。太陽依舊火熱,卻再也無法灼痛皮膚,身體像是已經麻木。

緋彌突然說:“我再去求他。”

“求他?求他什麽?求他用浴火鳥的命換我的命?緋彌,這和你兩百多年前做的事沒有區別。”我有些想笑,卻又笑不出來,緋彌這樣的人,居然說出了“求”這個字眼。或許是我的語氣有些重了,緋彌看似有些受傷地低下頭,許是想起了不好的過去。於是我放柔了語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也許我的命本該如此。該來的,始終躲不過,何必強求。”

就像我們之間,注定不會有結果。

無論從前以後。

三人一起離開火焰之峰,因為峙尤身上還有傷,所以一直由緋彌牽著,我隻是輕輕瞥了他們一眼。

也許,這樣很好,至少在我離開以後,他不至於會孤單,有時候,身邊有一個人,真的要好很多。

出了火焰之峰的大漠,是濃密的叢林,有片片翠英圍繞,清泉的水汩汩流淌,奏出輕快的樂章。

我蹲在泉邊,掬了一捧水拍了拍被太陽烤得發燙的臉頰,清涼的感覺直漫到心口。手腕突然被一隻同樣發燙的手捉住,我轉過頭對上緋彌的視線。

“這樣會中暑的。”

我丟開他的手,站起來,用袖子摸了摸臉上的水珠:“謝謝殿下關心。”

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像是對我疏離的態度的不滿:“雪……”

不等他說話,我轉移了話題:“殿下接下來要去哪裏呢?”

“你呢?”

就知道他會反問,於是我看了看他身後不遠處的峙尤,用眼神示意:“你總該先讓他養好傷。”

“我不放心你。”說著他又伸手過來捉我的手,我側身避開:“有什麽不放心的?殿下難道以為論靈力修為我會比你不如?”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麽殿下可不可以給我留下一點自己的時間做點自己想做的事?”

“雪,你不要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我這裏……很難受。”他伸手撫上自己的胸口,眼圈紅紅。那一瞬間我幾乎分辨不出他是認真的,還是在做戲。

“彌,我們什麽時候回慕雪宮啊?”不知何時峙尤已經來到了我的身旁,他站在我的旁邊,揚起頭看著緋彌,有些蒼白的臉上依舊掛著高傲的笑容。

緋彌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向我投來詢問的目光。

我對他笑笑,後退一步:“殿下離開慕雪宮也有段時日了,是該回去看看,滄雪宮也還有很多事需要我處理,就此別過。”在心中飛速念動咒語,下一刻,我就已置身於藍雅國空無一人的皇宮內。

有些事情,躲不開的,遲早都要麵對,與其怯弱地逃避,不如坦然麵對。

宮內的建築依舊保留著原樣,隻是再不見一個人影。

沒有太多的精力來悲切感傷,我直奔殊傾以前的寢宮。

剛進入皇宮的那一刻,就感覺到這裏兩股不同尋常的能量匯集,本以為會承受比上一次更盛的痛楚,但再一次站在殊傾寢宮門前,那種感覺卻沒有來襲。不禁心裏訝然。

寢宮的門大開著,幾聲似是刻意壓抑的呻`吟突然從屋內傳出,是陌生的聲音。雖然知道此時湊上去會有偷`窺的嫌疑,但對房間裏的人的身份的好奇卻容不得我半點猶豫,立刻湊了上去。

房內的景象如同預想中的淫`靡,但是看清了那交`纏在一起的兩個人,我就當場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