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我將視線移向一旁的禦景,她對我倨傲一笑,然後又垂下眼睫,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狀。我氣極,伸手便指向她,朝緋彌吼道:“明明是她……”

——啪!

隨著臉上一陣劇痛,眼前突然一片空白,臉被打偏到一邊,火辣辣的疼,我蹌踉著後退幾步,穩住身型,慢慢轉過頭,茫然地看著地麵眨了眨眼。

衣襟突然被他揪住,我聽到他氣急敗壞的吼聲:“她一直跟我在一起!!”

我抬眼與他對視,毫不示弱地跟他對吼:“她一直跟你一起?晚上你也一直跟她在一起?!”

“你認為你現在還有資格吃她的醋?!”

我怒極反笑:“我吃醋?我吃她的醋?緋彌,你可以再搞笑一點麽?”

“不要岔開話題!我是問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很多事情我都能忍,即使他廢了我的靈力我也這麽忍過來了,可現在我突然覺得有些忍不下去了。

我使勁全身力氣推開他:“我再說一次,我沒有!”

他被我推得後退一步,穩住身型皺眉向我逼近:“你口口聲聲說你沒有,那麽萬妖之王勝蚩,你可否解釋一下,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萬妖之王……

如此疏離的語氣。也許,我們之間,真的已經走到了盡頭。

我看著他,愣了好久,笑了:“緋彌,現在的你,讓我感覺心寒。早知道這樣,我情願那天……”

“你不要答非所問!你非要我把事實擺在你麵前你才肯承認麽?”

“事實?什麽是事實?事實就是你寧願相信你身後那個女人也不肯相信我!”

我被他逼得一步步退到牆邊。

他隻手撐著牆,眯眼向我湊近:“我隻相信我親眼看到的!”

“親眼看到?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奸了峙尤再殺了他?!”

他沒有說話,伸手在我麵前淩空畫了一個圈,圈中的景象慢慢顯現。

躺在床上的金發男子**身子,已經奄奄一息。他身下的床單上有大片大片的血跡暈染開來,而在他身上肆虐的人,一頭白發,一身雪衣,可謂完美的側臉線條,一雙冰藍色的眸,此時卻冰冷得幾乎能凝固世間萬物。

我吃驚地看著鏡中的景象,突然好像有些明白過來了。

憑禦景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改變幻鏡中的景象,而能做到的,隻有天帝。

“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我深吸一口氣,突然覺得有些無力。

“你既然已經決定相信她,又何必再問我?”

“我是問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沒有做過,何來為什麽?而且你根本就沒有打算相信我,你隻不過是想從我口中得到一個在你心中已經肯定的答案,這樣有意思麽?”

“你默認了?”

“我隻是放棄了,如果你我之間真的連這點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那我跟你就真的沒什麽好說的了。你想替他報仇是不是?我現在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你想殺我的話,動一根手指就可以做到。”

“你想死?做了這種事你想就這麽一死了之?”

我氣極,無法壓抑的怒火像要炸裂胸腔。

“那你究竟想我怎麽樣?!”

他隻是看著我,不語。

“我逃不掉的是不是?”我無力地靠著牆壁,看著還差最後一筆的血印,“什麽都結束了,緋彌,今天,我把我的心從你身上收回,從今以後,你我再無瓜葛!”

我使盡全力推開緋彌,咬破手指,奮力撲向血印的位置,可就在最後一筆正要畫下的時候,身體被門外突然衝進來的人緊緊壓住,然後壓住我的兩人將我翻過身,用繩索緊緊縛住我的四肢。

看著眼前的兩個昨夜才見過一麵的壯漢,我甚至連生氣的力氣也失去。

可我居然還抱著一絲希望。

“他們是誰?”我問緋彌。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中看不出什麽情緒:“我的部將。”

我終於笑了。

他們是……他的部將。

在天界,天將一旦和他們的首領締結契約,便隻能為自己的首領效力,直到契約終止。

而他們,是他的部將。

“你的部將……哈哈哈哈……你的部將……”

“你笑什麽?”他皺眉,眼中盡是不解。

“他們是你的部將?別人能遣動他們麽?”

“這與你何幹?”

“別人不能遣動他們,那麽,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了?緋彌,你拐了這麽大個彎子無非就是想我死,峙尤那麽無辜,為什麽要牽扯到他?為什麽?!”

“你還要跟我裝到什麽時候?你不覺得你這副偽善的嘴臉很惡心麽?”

“我惡心,是啊,我惡心……”

我止住笑,閉上眼,這樣爭執下去又有什麽意思?

下顎被捏住,腥甜的藥丸被喂入口中,和對付峙尤同樣的方法,迫使我吞下藥丸。然後緋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不會殺你,因為我知道比殺你更能讓你崩潰的方法。”

我睜開眼,隻看到他頭也不回地離去的背影。

縛住手腳的繩索被解開,但是身體已經無法動彈,全身虛軟無力。看著漸漸向我靠近的兩名壯漢,我知道,後麵要發生的事,根本無法避免。

我就是死也沒有想到有一天緋彌竟會用這種方法來對付我,而原因不過就是“我奸|殺了他比較重視的人”。

我的反應和峙尤當時一樣,剛服藥的時候還能拚死掙紮,但是越到後來,身體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不受控製地迎合著身上的人,可是意識卻是無比清楚,明白自己在做什麽,卻控製不了。

其實比起那兩個男人的粗暴對待,後麵發生的事,才是緋彌所說的“讓我崩潰的方法”。

雖然我知道的隻是赤瑕進來再捂著嘴幹嘔著跑出去。

從那一刻起,一切都已無法挽回。

藥效過後才感覺到疼痛,而此時,我已經被他們扔到了慕雪宮外的冰天雪地裏。雪花大片大片地砸在身上,寒風掀起破碎不堪的衣服,刮挲著皮膚。而此時,我感覺不到冷。

我忍痛爬起來,身體虛浮得像站在波濤洶湧的海麵上,隻消小小的一個浪頭就能將我徹底擊碎。

他居然不殺我,將我逼到極限卻留下我的命。

緋彌,我說過,有一天會殺了你,即使同歸於盡。

我咬破手指,在雪地裏畫下血印。

琴月來得比我想像中的要快,他的臉色也比我想象中的要難看。他飛速來到我身邊,脫下他自己的鬥篷就給我披上,雪花般的瑩白眼睫在寒風中微微顫抖:“主公。”

我的事他一向不會多問,但這一次,我沒想過要瞞著他。我握住他的手,明顯感覺到他的身體一僵。

這下他再無法冷靜,無色的唇都有些顫抖:“主公,是誰……”

我打斷他:“先回滄雪宮。”

“……是。”

回到滄雪宮之後,我有兩天沒有看到琴月,後來是雷狁背著重傷的他回來。

琴月傷得很重,昏迷了十多天才幽幽轉醒。

他睜開眼看到我掙紮著就要起身,我把他按回床上:“衝動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仇我會報,但不是現在。”

“主公,你知道鎖魂釘一旦取出將意味著什麽,即使你能恢複,也隻有以前的力量的七成,又怎麽……”

我打斷他:“你也知道,四大邪神連手也不是他的對手。”

他咬咬牙,垂下眼。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麽脆弱的樣子。

我拍拍他的肩:“不要想太多,這點事還難不倒我。”

兩個月後,我從琴月的口中得知天魔兩界開戰的消息。

天帝一開始低估了魔族的實力,吃了不少敗仗,弄丟了幾座天界邊沿的小城。後來天帝為了挽回之前的損失,派緋彌出戰。很快,將那幾座小城收回。

“幫我找兩個人。”

琴月沒出聲,隻靜靜地看著我,等著我的下文。

“緋彌的兩個部將,找到他們之後,保護好他們的安全。”

“是。”

我握著他的手,貼到我的額心。

琴月探到我的記憶之後,詫異了很久,才怒道:“主公,這兩個人,該殺!”

“是該殺,但不是現在。”